谢家一朝跌落，老夫人也不想去自找苦吃，平时最多就是像普通老妇人般上街买个菜，再回来折洗。
菜也不固定。
都是看谁新鲜，从谁那儿买。
谢漾交代过，需要药去找董武行，谢老夫人病了后用的药都没从其它药铺买，外界没机会给她下毒。
谢漾和谢衍心头同时一沉。
外界没机会，那岂不是说……
谢衍是不大愿意怀疑已经视为家人的莲花：“她没动机给祖母下毒，况且我请了许多大夫都诊断不出祖母是中毒，足以见这毒价钱并不低廉。”
“是谁想毒害祖母，晚上就能得知。”谢漾扫了眼紧张盯着屋内惶惶不安的莲花，真相没出来前，她不会揣度任何人，“我先去给祖母针灸。”
谢漾也疑惑，祖母一没钱二年纪摆在这里，到底谁想毒害祖母。
害祖母有什么好处？
“祖母能好彻底吗？”
谢漾闷闷道：“要慢慢养。”
伤及根本无法立刻好转，只能慢慢用人参鹿茸养着气血，精养细疗着。
谢漾眼底闪过冷意。
对一个老人做出如此恶毒行径，最好藏好了！
谢漾让红昭去煮药。
午膳的时候，谢老夫人醒了，老脸有些不自在，但拉着谢漾的手小声道：“你不是喜欢美男子吗？祖母给你找了好几个！都在外面养着呢，没让你哥哥知道，他这个人和你爹一样迂腐古板，不惜强买，祖母把位置和卖身契告诉你，你悄悄去。”
说着就去拿床头的盒子。
先翻出上面压着的镯子钗环，又拿掉当遮掩的银票，最后才是卖身契。
足足五张！
谢漾：“！！！”
她震惊的看向老祖母。
这还是那个把男尊女卑、最重规矩的老婆子吗，居然真替她收揽美男子，而且听这话其中还有强买来的。
救命！
这份疼爱让她哭笑不得。
谢老夫人语气虚弱，抓着她的手殷殷叮嘱：“祖母如今是回光返照，得赶紧把事和你交代清楚，你带着这些美男子离开上京吧，祖母能在去世前看你最后一眼已经很满足了，就是你瘦了，日后得多吃点。”
“去将你大哥喊进来。”
“祖母把钱留给你大哥，你不会怪祖母吧？他还未娶妻。”
人之将死，就开始变得絮絮叨叨起来。
谢漾忍俊不禁：“大哥，祖母喊你进来。”
谢老夫人看着这双孙子，心中凄苦又庆幸，苦她谢家只留下了这两个血脉，幸运的是好歹留下了：“谢衍，祖母过世后你不用守孝，你是大哥，得快些娶妻，为谢家繁衍子嗣。”
“祖母瞧着沈编撰的女儿，和街头当铺家的妹妹都不错，长得花容月貌，日后你们生了孩子，一定要抱曾孙来坟前给祖母和你父亲看看。”
“这是祖母给你孩子取的名字……”
谢衍：“……”
谢漾强忍笑意。
临终前催婚，从前看中家世，现在看中长相。
谢漾：“对，哥哥，你得赶快娶妻，不能平白浪费了这副俊朗面孔。”
谢衍对于幸灾乐祸的妹妹，很是无奈：“祖母，你并无大碍，小妹能给你治好，快收起你的……”
谢老夫人脑子转得快，打断：“那你才更应该娶妻，让我在活着时看到曾孙。这次躲过了阎王，下次可不一定那么好运。”
谢衍躲无可躲，只得含糊点头，答应尽早娶妻。
谢漾看得乐不可支。
让他进宫打人给她找麻烦，她也要小小报复回来。
“大少爷，小姐，用膳了。”嬷嬷笑着进来喊。
“哪儿来的瓜？”
“红昭顺路买的。”
嬷嬷把窗户打开，用棍子撑开，让暖风能灌进来，又把红昭买回来的冰装到盆子里放到床对面。
屋子里顿时有了凉气。
谢老夫人听着院外的调侃声，满是皱纹的脸上不由漫上笑意，眼神愈发慈爱。
她催衍儿成婚，是怕有朝一日自己真的离开，他会变得形单影只。
成了婚，起码有人会亮灯等他回家。
“嬷嬷，小姐让我送给你吃。”莲花将冰镇过的大块西瓜递给嬷嬷，眉眼弯弯，“老夫人，小姐说瓜寒凉，您现在还不能吃，等您好了就可以。”
西瓜并不罕见。
谢衍一个男人，从没买过这些东西，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到西瓜。
甜滋滋的。
尤其得知老夫人没事，莲花笑得更甜。
小姐实在太有本事了！
谢老夫人的病情稳住，谢衍担心起谢漾来，沉声开口：“告诉哥，你到底为什么会回到大渭来？别撒谎，在哥哥面前，你永远不需要撒谎。”
谢衍不信谢漾会是真放不下宁宴。
装得再真，终究逃不过。
谢漾无奈：“我有把柄在他手里，这么说也不对，准确来说，是我欠了他人情和性命，在解决之前，我得留在上京。”
虽说宁宴打断了她接蛊。
但一码归一码。
中毒到底是她倏忽，要是宁宴不同意中子蛊，她就真死在北狄。
谢漾没见过宁宴毒发，但子蛊咬人时多痛，她亲身体会过，那是能让灵魂害怕得发颤的痛苦。
是以，谢漾才会对高坎的为难诸般忍让。
谢衍沉默。
“他要选妃，还在朝堂上任由臣子们给你冠罪名，喊你妖妃，甚至要把你打入冷宫。”
谢漾忍俊不禁：“在谢衍大人眼里，你妹妹我就是任人欺负的主？”
“总之你别为我担心，我做事有分寸。”
“要是宁宴刻意为难你，你再来找我，后面我会定期让红昭出宫，但我觉得宁宴不至于做这种事。”
宁宴惜才，利用苏晚意只是因为她对他没有价值。
谢衍就不一样了。
无论文韬武略，他都不输任何人。
只要用得好，能镇压一方。
“你要去哪儿？”谢衍见谢漾起身。
谢漾含糊其辞：“去药铺。”
去解决谢老夫人给她找的那些美男子！尤其是里面强买来的，得赶快还人家自由，免得牵连到谢衍。
谢衍目送妹妹离开，感受到暗处护卫也离开了，心里五味杂陈。她怕是自己都没发现，言语里不经意间对宁宴的袒护。
谢漾按老夫人给的地址，兜兜转转来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
门口守着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
不善看向红昭二女：“去去去，这儿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一边去。”
谢漾亮出钥匙。
两人这才变了脸色：“姑娘里面请。”
红昭不知道谢漾来这儿做什么，但他们打量的诡异目光让她心生怪异，这么看着她们做甚？
别说，小院虽然地处偏僻，装饰却不错。
显然是个金屋藏娇的地方。
“谁来了？”好奇的声音，在看到谢漾面容后转变为惊恐，“那老婆婆如今竟是连女子都不放过？”
谢漾：“……”
谢谢，很谢谢。
这句话，将所有人都惊了出来。
总共四人，衣着各色，唯一的共同点是长得都俊美养眼，和普通小倌还不同，不，准确来说都不是小倌。
真不知道谢老夫人是怎么凭一己之力搜罗到这些人的。
“你是谁？”年龄最小的男子问。
谢漾：“……来救你们的人，这是卖身契，拿了就各自离开吧。”
“等等！”
最先开口的人急了：“阿四病了，我不要卖身契，你给钱让我带他去看病吧，再拖下去他会死的。”
难怪少了一人。
谢漾想给银子，结果发现没带。
她看向红昭，结果红昭也在看她，弱弱道：“姐，我出来的时候也没带，药和西瓜什么都是药铺里拿的不用钱。”
从前出门哪里用得着她们付账。
“……”
谢漾沉默片刻：“我是大夫，带我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