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男人突兀的出现在黑潭的中央。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哪怕是门后面的那个堕落者也不知道。
“罗素。”低沉而警惕的声音响起。
这一刻，原本静谧的黑暗开始沸腾。
像是感受到危险的猛兽一般。
不复之前的神秘与从容。
而是示威似的露出獠牙。
然而，一路长跑来到这里的男人却恍若未觉。
反而兴致勃勃的从身后一掏。
摸出了一根钓竿。
“走你”随手一抖，便将没带任何饵食的鱼钩掷入深潭。
然后，搓着手，跃跃欲试。
就好像自己是终于摆脱了没日没夜的工作，趁着严酷的副手不注意，终于在工作日溜出来，坐在平静的小湖旁边垂钓。
满怀期待的，等待今日的收获。
没有等太久，他就猛的一甩长竿，吊起了两道黑影。
“哟嚯，今天收获颇丰啊。”罗素眯着眼睛看着那两道昏迷的人影，满是欣喜。
“罗素。”身后，堕落者再一次的开口。
“都忘了这还有个客人。”罗素随手将钓竿丢在地上，转过身来。
他端详着那个潜匿于黑暗的人影，缓缓说道：“我们认识？”
“初次见面。”
“我想也是。”罗素了然的点点头。
“毕竟我们象牙之塔可是现境风气出了名优良的学院，作为校长的我如果表现出和你们这些恶役很熟的样子，那可就头疼了。”
“你这样的人，会在乎这些？”堕落者有些讶异。
“瞧你这话说的。”罗素挑了挑眉。
“作为现境知名的教育家，我的品德姑且还算是有口皆碑啊。”
“可这似乎和我听说的不太一样啊......”黑暗中，有人冷笑。
“莫非阁下认识我的熟人？”罗素好似终于来了点兴趣。
”让我猜猜，对我有意见，会说我坏话，还会和你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有交情的......“
白发的男人微笑着吐露着恶毒的低语。
“也只剩下黄金黎明的那些死剩种了吧。”
“维斯考特？不，那狗东西常年沉睡，那么......”
他抬起头，露出了冰冷的嘲弄。
“伍德曼？还是玛瑟斯？”
“果然和玛瑟斯说的一样。”堕落者摇了摇头。
“罗素，这么多年的沉寂并没有让你磨平爪牙，伱还是当年理想国的那只野犬。”
“野犬吗？那总好过阴沟里的臭虫......”罗素不屑的嗤笑。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昏迷的学生，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冰冷。
“说起来，我的学生，真是承蒙照顾了啊。”他幽幽的说道。
堕落者的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他没有想到，一個随手可以碾碎的蝼蚁，竟然正好是那个罗素的学生。
而且罗素竟然会亲自出手保下他。
玛瑟斯，这和你口中的罗素似乎不太一样啊......
心里默默的将从黄金黎明那里得到的情报打了个差评，他沉声说道：“你的学生随你带走，我只要那个人。”
罗素看了一眼顺手一起捞上来的半具尸体。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句话？“他突然问道。
”什么？“
“钓鱼佬永不空军。”
“？？？”
于是，白发的男人挽起了自己的袖子。
看着门后的阴影，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不要动我的东西。”
这也就意味着，
谈判破裂。
堕落者的眼神瞬间变得冷漠了下来。
于是，长夜到来。
黑暗中，一点点猩红自深处苏醒。
对陷入死地的猎物，投以嗜血的目光。
猎杀时......
然而，猎物却反而一声轻笑。
“你要和我比人多？”罗素好奇的问道。
这一刻，比之北欧的风雪更为冷酷的寒冬于此降临。
芬布尔之冬！
雪白的冰棱自黑暗中升起。
不断的增生扩张。
倒映出一个个巨人的身影。
然后，沉睡的巨人推开了棺材般的坚冰，再度握起了昔日的兵器。
凝视着面前相比于他们而太过矮小的身影。
“诸位，好久不见。”罗素没有回头。
”棺材里躺那么久，骨头都没生锈吧？“
“请下命令。”万载的寒气自一个肩扛巨斧的高大身影口中吐露。
“和以前一样。”罗素说道。
“将眼前的一切，尽数灭绝。”男人平静的，下达了唯一的指令。
于是，约顿海姆的巨人们纷纷大笑。
对着周围的黑暗，欣喜若狂。
”您的意志。”巨人们高声回应。
然后，遵循着他们王的指令。
将寒冷覆盖大地。
将死亡赐予敌人。
将恐惧带给世间。
将实现可及之处，一切的颜色，悉数化作最纯粹的血红与冰冷。
这就是他们的使命。
伸出手，从黑暗中拽出一个畸形的头颅，然后单手捏爆。
黑暗中，有尖锐的嘶鸣声响起。
庞大的阴影似乎要自阴影中走出。
却被全副武装的霜巨人们，面无表情的压制到了更深的黑暗。
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是简单的挥砍，将力量与杀戮之美完美的体现。
不知疲惫，不知恐惧。
无论黑暗中存在多少的怪物，无论他们能否被杀死。
都阻拦不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永夜虽至，毁灭犹存。
这就是，霜巨人军团！
堕落者的脸色愈发的阴沉。
他似乎感觉到了罗素那愈发戏谑的眼神。
和黄昏之路的五阶比兵力？
不知道在培养军团这一点上，黄昏之路放眼整个现境都是最赖皮的一个吗？
他强行压抑着全力出手的冲动。
就算罗素是不擅长正面厮杀的密米尔而非海姆达尔，但是也绝非现在的他能够击败的。
更别说这里可是现境了。
天文会的目光随时可能投过来。
于是，他强压怒火，低吼道：“好，罗素，你赢了。”
“把人给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罗素玩味的笑了笑。
堕落者深深的看着他，笃定的说道：“有关黄金黎明的秘密。”
这是罗素绝对不会拒绝的条件。
“有意思。”果然，罗素微微颔首。
堕落者露出了一丝喜色。
“把人给我，我把秘密告诉你。”他快速的说道。
“可以。”罗素抓起了地上的美洲人。
没有在意这是自己学生拼了命也要保住的人，更不在乎这本应是要交由天文会处理的要犯。
如此平静的，和一个深渊中的堕落者进行交易。
但是，堕落者并未对此感到奇怪。
因为，这就是罗素这个男人的本质。
在那温和而玩世不恭的面孔下，却是对于一切规则和道德的漠视。
真正意义上的冷血之徒。
这种人竟然没和黄金黎明搭伙，这才是让他感到奇怪的事情。
罗素随手将手中的人体抛出。
精准的，丢到了那一扇门扉的对面。
堕落者一把抓住了那个身体，瞬息间，便将他的身体检查了一遍。
很好，没有做任何手脚。
“秘密。”罗素冷淡的说道。
一瞬之间，堕落者有想过要不直接关门跑路。
他还真想看看罗素气急败坏的表情。
但是，他却是低沉的笑了笑，然后，说了一句话。
罗素沉默了一下，然后啧了一声。
”有趣，太有趣了。“他抚掌轻叹。
本来以为不过鸡肋，可没想到竟然也算是中了大奖。
堕落者笑了笑。
他没有耍花样，他是真的把自己知道的一个秘密托盘而出。
毕竟......
“大家都是混地狱的，背后捅刀子什么的......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特别是黄金黎明这群喜欢暗地里搞事情的狗东西。
他们巴不得有人把他们的狗脑子都打出来。
也省得那群疯子到处讨人嫌。
“那么，就此告辞。”堕落者礼貌的说道。
然后，不等任何的回应，瞬间关闭门扉。
但是......
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自己的右手猛的抽搐。
堕落者失态的大吼。
猛的低下头。
看到了手中濒死的人影。
门扉对面，罗素微微一笑。
谎言破碎。
灰扑扑的锁链散发出了叮当的声音，缠绕在了堕落者的手臂。
而另一头，被罗素死死的抓住。
神迹刻印·背誓者之渊。
烧灼的锁链慢慢的没入了身体之中，嵌入了手臂的骨骼。
然后，化作复仇的火焰。
从内而外，燃烧。
”罗素！“堕落者愤怒的大吼。
而欣赏着这一幕戏剧的谎言之王则是忍不住大笑。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罗素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你差点杀了我的学生，还能这么轻描淡写的离开呢？”
堕落者嘶吼。
顷刻间，黑暗沸腾。
恶毒的潮汐于此化作了凄厉的海啸。
将正在杀戮的巨人们，尽数淹没。
同时，带着无尽的怒火，对着那个敢愚弄他的人。
投去利刃。
“于此，分封世间万物。”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于海潮之声中响起。ap.
被植入血肉的炼金矩阵炽烈的燃烧，在健壮的后背，烧灼出九大世界的烙印。
这一刻，巨人之祖自沉睡中醒来。
再一次的，对尘世投以威严的瞩目。
巨人之王的低语于黑暗之中回荡。
“吾等，将再次主宰世界！”
这一刻，沸腾的黑暗，咆哮的怪物，如利刃般的海浪，甚至是门扉之后的堕落者。
都在那名为“尤米尔之眼”的威权遗物的运转下，被粗暴的掌控。
仿佛，
将世界纳入掌中。
随意玩弄。
一片沉寂之中，堕落者惊怒的动着眼眸，身体如同帕金森患者一般，疯狂的抖动。
白发的男人大步向前。
冰棱自手中生长，伴随着清脆的破碎，虚空中闪过刺目白痕。
耀眼的电光于掌心收束，化作了最初的利刃。
神迹刻印·法布提之光！
然后，毫不留情的举起手中的锋刃。
对着堕落者，悍然刺下。
猩红的血光一闪而过。
暗淡的门扉再也承受不住，默默消散。
罗素看着手中短剑上挂着的断臂，撇了撇嘴。
“好歹算个收获。”他耸了耸肩，将这一截满载深渊恶意的手臂连着短剑，别在了腰间。
回过头，看了看消失不见的黑暗。
以及在刚才一波反击下，略微受损的霜巨人们。
“各位，有劳了。”罗素说道。
“分内之事。”巨人低沉的回应。
然后，尽然有序的收拾残局，再一次的回到坚冰中沉睡。
等待下一次的战争。
直到这时，罗素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自己的学生。
随手将碍事的美洲人拨拉到一旁，看着学生哪怕昏迷也依然紧皱的眉头。
啧啧称奇。
“不对劲啊。”罗素摸了摸下巴。
“我收的学生竟然会有这么头铁的吗？”
不应该是和他一样，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明确的躺平开摆，大喊一声老师救我吗？
真是......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辛苦了。”罗素轻笑一声。
姑且，还算是有点成长吧。
但是，相比而言......
罗素抬起头，冷然的看着云端。
口中喃喃自语。
“我把学生送到你们北欧，你们就这样照顾的吗？”
然后，嗤笑。
“呵，北欧。”
天际，已然赶到的两个人沉默不语。
头戴花环的老人面无表情。
“提尔。”他说道。
身边，健壮的男人点了点头。
“正好，最近休息的也差不多了。”男人摸了摸钢针般的胡茬。
“再这么悠闲下去，骨头都要软了。”
虽然中途揍了那么个愣头青，但是不顶事啊！
“什么时候，我们北欧也沦落到会被这种垃圾羞辱了。”弗雷冰冷的说道。
“在我们的地盘犯事，开战，甚至最后解决危险的还不是我们北欧的人。”
“这是耻辱。”老人重重的说道。
虽然哪怕罗素不曾出手，当时已然赶到的两人也会保下李维清。
但是，这却依然值得羞愧。
“不就是你上位之后吗？”提尔挠了挠头。
老人脸僵了僵，假装没有听到。
“我会在青铜之眼那边投放最深层的探镜，三天内把他们的位置给你。”
“也好。”提尔点了点头。
“这些家伙打架能力不强，但是挪窝和跑路那是出了名的一流，我也不想和他们在地狱转个几年。”
“做你能做的。”弗雷冷冷的说道。
“既然做出这些事情，那么就总要有个交代。”
提尔说道：“那个年轻人不错，有没可能拉到北欧来？”
弗雷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算了吧，罗素不会放人，而且鲁巴伊好像也没那个意思。”
于是提尔只得惋惜的摇了摇头。
“难得的好苗子啊......”
弗雷叹了口气：“到底也是瓦尔哈拉出来的，也算是有一份香火情，足够了。”
提尔也是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瓦尔哈拉的门口，老人静静的站了会儿。
“我出门一趟。”他说道。
身后，光头壮汉探出脑袋。
“大师傅，回来记得买点盐，宽叔说盐不够了。”
老人摆了摆手，也不知道有没听到。
这一刻，挪威的战争，迎来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