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年那突然尴尬的表情，枯萎之王大笑起来。
“妙哉，妙哉。”地狱之王啧啧称奇。
“当年你的曾祖虽然可恶，但是以一介凡人之躯，敢于怒斥于孤，此等骨气却是让孤痛恨不起来，唔，孤记得律令卿虽然当时和他快打起来，但是后来也曾说过，那是少有的人杰。”
但是，怎么传承到李维清这一辈，感觉有些变了味了。
嗯，一股王八味。
“罢了，孤还做不到迁怒这种事，太过无趣了点。”枯萎之王摇了摇头。
李维清终于是松了口气，笑得眯起了眼睛。
“陛下英明~”
然而，眼前的皇帝却是冷不丁的说道：”不过，即便是故人后辈，却依旧不是你拒绝孤的理由。”
这位亡国之主玩味的笑笑。
“今日，若是你给不出一个足以说服孤的理由，那么你就老老实实的随孤回亡国吧。”
至于是当禁卫还是当太子，那就再看他的心情了。
不过，似乎无论哪个，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似乎都不会缺少乐子了。
枯·乐子·王愉悦的笑了起来。
无需强调，更无需胁迫，只是那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便让李维清感觉到了那倾泻下来的压力。
让他几乎喘不过去。
这，便是属于一位地狱之王的分量。
威严如狱。..
李维清一声轻叹：“陛下坐拥亡国，手下能人异士无数，又何必纠缠于我一个小人物呢？”
地狱之王却是理所当然的说道：“孤想要一個东西，需要理由吗？”
就算是他突然看上雷霆之海的宝库了，亡国上下也得立刻为了他这随性之想而运作起来，准备一场浩大的战争。
更逞论现在不过是看上了一个现境人了。
“......”
我到底是哪里让您看上了，我改不成吗？
李维清已经无力吐槽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平淡的开口：“但是，陛下，我拒绝您的邀约，也不需要理由。”
他顿了顿，认真的说道：“如果真要说一个里有的话......”
“我怎么可能接受敌人的招揽呢？”
“敌人......吗？”枯萎之王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意味深长。
宣导卿更是忍不住斥责：“注意你的言辞。”
敌人？就凭你？
他也不管这位今后会不会真的成为亡国的王储了，至少现在，他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现境人。
然而，少年却是始终昂扬着脑袋。
“我说的难道有错误吗？我的言辞难道还不够清晰吗、”少年咄咄逼人。
“试问，现境与地狱的前两次诸界之战，亡国是否有所参与？”
宣导卿皱起了眉头：“伱在说什么傻话，诸界之战，我亡国自然不可能......”
无论哪一次，亡国浩大的军势，都是绝对的主力，甚至在数量上，要超过雷霆之海，为深渊之最。
“那么，试问，与亡国相对的，现境的主力为何？”
“自然是......”宣导卿下意识的回答，却立刻愣住了。
然后，李维清替他说出了那个答案。
“是天文会。”少年高声道。
这一刻，少年仿佛忘记了眼前的尽是可以随手一巴掌就能拍死他的统治者，甚至包括了一位地狱之王。
他就像是叛逆的角斗士斯巴达克斯，傲然的面对那远超自身的军队。
“是天文会在诸界之战中统率了五大谱系，串联起了整个现境！”
如果说，五大谱系是现境当之无愧的支柱，那么，天文会，就是那串联起这五根支柱的锁链。
死死的，将现境，拧成了一根牢不可破的钢筋水泥。
而在昔日，主导者天文会这一现境庞然大物的，
是理想国。
“陛下可是忘记昔日我天国的军团血屠亡国千里之地，将亡国的先锋军连带三个附属军团化为飞灰的血战？”
“亦或是忘记亡国的统治者·北境苍狼被我天国的奥西里斯撕碎，那持续一天的惨嚎？”
“亦或是忘记我天国的黑神曾让亡国的后勤部队凭空蒸发，让亡国二十万大军再无退路的一战？”
“亦或者......”
少年嘲弄的说道：“是您忘记了，昔日我理想国的大军曾一度逼近您的王都？”
统治者如何？地狱之王又如何？
少年拼尽全力的呐喊：“枯萎之王啊！我站在这里，我即是代表着理想国的意志，乃是两度让您无法染指现境的那群人的后裔，您何故如此轻视于我！”
“难道我们不配做你的敌人吗！”
空寂的房间，回荡着少年声嘶力竭的吼叫。
沉寂之间，地狱之王也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色。
第一次的，正视眼前的少年。
并非当作“难得一见的玩物”，“可堪造就的幼苗”，亦或者“可敬敌人的后辈”。
而是将其当成“理想国的李维清”来看待。
“是孤想岔了。”枯萎之王微微颔首。
身体缓缓的靠着身后那精心制作的御座之上。
“不错，尔等的确足以做亡国，做我的敌人。”
哪怕是宣导卿，此刻也没有出言反驳。
因为，这是昔日铁与血所打下的尊重，以及事实。
“那么，李维清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孤的敌人了。”枯萎之王端详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目光灼灼，说道：“求之不得。”
“很好。”地狱之王轻声道。
他闭上了眼睛。
“作为敌人的你，拒绝了孤的招揽，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李维清吐了口气，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您可别指望我束手就擒。”
虽然好像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活了。
虽然心里还把某个老王八骂的狗血淋头。
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只是可惜，到死还是处男。
“已经有所觉悟了吗？”枯萎之王不再多言。
“宣导卿。”皇帝下令。
于是，沉默的大臣走出。
他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男孩。
他知道，这一次，皇帝不会再制止他，他可以如愿以偿的将这悖逆之人诛杀。
但是，他却意外的高兴不起来。
下一秒，他抬起手。
粘稠的墨色自指尖流转不定。
随即，便有着墨玉般的水滴射出。
指尖大小的水滴，却占据了李维清的整个世界。
让少年清晰的感觉到，
所谓死亡。
少年沉着脸，体内，早已衰竭的灵魂再度运转。
强迫自己，不计后果的，压榨出最后的一份力量。
身体的伤势虽然勉强被血酿所修复，但是那深入骨髓和灵魂的疲惫却让少年几欲作呕。
世界树茁壮的枝干剧烈的颤动，扎根于灵魂的主干甚至隐隐有断裂的迹象。
他奋尽全力的，抬起自己的右拳。
化作金色水晶的右臂，带着自己最后的力量。
不甘的咆哮。
却在还没有接触到那一点“墨水”的时候，便再不得存进。
甚至，那如艺术品般的水晶表面，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这一刻，少年再度意识到了“统治者”的可怕。
分明只是一位不擅战的统治者。
分明不过是一点平日书写用的“墨水”。
却又如此的......
少年闭上眼睛，嘴角无奈一笑。
这哪里只是一点墨水啊。
这分明就是一个世界。
灵魂暗淡、身体衰竭，世界树力量耗尽，哪怕是九大世界也不再闪耀。
就到这里了吗？
真是......
不甘心啊。
少年带着一丝的不甘，却又坦然的，迎接那咫尺的死亡。
直到，一声叹息响起。
一只笼罩在迷雾内的手，在少年的身前，抓住了那一滴墨水。
宣导卿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枯萎之王也是睁开双眼，微微挑眉。
“却是没想到你会出手。”他有些惊讶。
看着那个突兀挡在李维清身前的迷雾。
死里逃生的李维清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也是不明白，
为什么角斗场的主人会突然出手。
总不可能是想保护员工吧？
宣导卿更是沉着脸说道：“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吗？”
迷雾默不作声，飘忽的身体在皇帝的压迫之下，隐隐的有着转虚为实的迹象。
而当他看到地面那突然蠕动的阴影之后，他终于有所反应。
他拿出了一卷泛黄的羊皮，恭敬的双手奉上。
”陛下请看。“他说道。
枯萎之王挠了挠头，有些狐疑的说道：”孤怎么感觉到那东西上面有孤的气息。“
”因为这是昔日您亲笔签署的契约。“
”契约？“地狱之王愣住了。
”什么契约？“
经得皇帝同意，迷雾展开了羊皮，低沉的吟诵上面的内容。
大致情况就是，在当年的某段时间里，角斗场的生意不好，作为主人的他对从哪里找一些优秀的角斗士很犯愁。
而理想国那边，对于自家黄昏之路的升华者，在非战时如何快速的完成源质质变进阶也缺乏一个好去处。
然后，两边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就签下了这份契约。
理想国送黄昏之路的升华者来当角斗士，而角斗场则为他们的进阶提供合适的“对手”。
完美的各取所需，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迷雾干咳了一声，“其中有一点，作为角斗场的拥有者，我必须保证天国谱系的成员在这里，不会被‘其余因素"干扰。”
其中，当然包括了眼下这种情况。
他还提醒道：“陛下，这份契约，您当初也是签了名的，确保了理想国在此的权益。”
然而，地狱之王却是疑惑的说道：“孤什么时候签的，为什么没有印象？”
但是，上面的印记做不得假，的确是有着他的署名。
反而宣导卿好似想起来了，连忙在皇帝的耳边小声提醒。
很快，枯萎之王恍然。
然后拍着大腿大笑：”原来是那一次，那个马库斯来拜访的时候，孤一高兴喝多了一点酒，他说起有一个契约，希望孤能做个见证人，当时孤看都没看就给签了。”
“啊这......”李维清愣住了。
对这突然的反转感到了猝不及防。
然后，意外的，他觉得。
或许他不用死了。
迷雾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杀意微微一松，也是说道：“那么陛下是承认这份契约了吗？”
“哈哈哈，承认，当然，孤可并非言而无信之徒。”枯萎之王笑着点点头。
随即，戏谑的看着满脸喜色的少年：“小子，捡回了一条命啊！”
然而，此刻，李维清却是丝毫不曾在意地狱之王的调侃。
而是在内心疯狂的呐喊。
“老师，永远滴神！”
他就知道，老王八没有放弃他，那颗黑透了的心还是有点良心的。
所以说老王八怎么没来救他，原来后手在这啊！
合着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野场”，而是正儿八经的理想国官方合作“练级区”啊。
而且，有着那份枯萎之王承认的契约，那可真的就是高枕无忧了。
哪怕是枯萎之王亲至，李维清也会毫发无损。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也在你的计算之内吗？老师！
他决定了，等回去之后，就不对罗素那么苛刻了。.z.
至少......少砍一刀？
枯萎之王看着一个劲傻笑的少年，也是失笑着摇摇头。
“真是有趣，这次出行可真是不虚此行啊。”
得不到，却也毁不掉。
而且几度拒绝了他。
“李维清。”枯萎之王突然开口。
伴随着少年目光的投来，这位皇帝说道；“你拒绝了孤的招揽，选择了做亡国的敌人，本应在此死去，但看来这次，却是杀不掉你了。”
“虽说是巧合，但却让孤来了点兴致......”
李维清心里咯噔一声，心想您有要搞什么幺蛾子。
于是，只见到这位皇帝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次，我会给你三次机会。”他说道。
“未来，我还会对你发出三次邀约，在这期间，无论哪次，只要你选择了答应，那么孤都会宽恕你此前的一切罪行。”
“但是，若是三次之后，你仍然一意孤行.......”
枯萎之王看着他，说道：“那么，亡国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彻底的抹杀。”
他很想看看，李维清的意志，随着时间的推移，是否真的一直会那么坚定。
不等少年的回复，皇帝摆了摆手：“宣导卿，该回了。”
于是，皇帝坐上了御驾，便如来时一般，归去。
而在临走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李维清总感觉枯萎之王脚下的阴影，好像微微扭过头看了他一眼。
果然，是错觉吧。
然后，少年扭过头，看着眼前理想国的合伙人，开口：“谢......”
第一个字出口，便再也忍耐不住，昏倒在地。
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之中。
于是，只剩下了一团人形的迷雾，默默无言。
许久，他拿出了一个特制的机器。
一台手机。
等待了许久，终于，有人接听了电话。
“你的学生什么时候给你送回去？”迷雾单刀直入的说道。
“这么快？”象牙之塔校长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机，好奇的说道。
迷雾却是懒得搭理他。
“那我待会联系昨日快递吧，辛苦你了。”
“只是契约罢了。”迷雾淡淡的说道。
“不要这么冷淡啊，咱们不是一家人吗？‘黑鲸"？”罗素微笑。
昔日理想国认可，作为编外成员，在地狱中的“统治者”，就是“黑鲸”。
“早就不是了。”迷雾冷淡的说道。
“按照之前说的，这次之后，契约就算是完成了，我和你们理想国再无瓜葛。“
”真是遗憾啊......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现在我们这边有二度创业的想法，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不打算掺一脚？“
”没兴趣。”
“那就算了。”罗素也并不强求。
沉默了一会儿，双方似乎都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最后，迷雾说了一句。
“罗素，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疯子。”他用一种意味难明的语气说道。
“怎么还骂人啊......”
“你是怎么知道枯萎之王会来的？莫非亡国之中还有别的‘黑鲸"？”
“？？？”
等等，枯萎之王？你在说什么？
罗素一脸懵比的拿着电话。
随即，当他想要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已经将电话挂断。
当他再次回拨，却显示对方已将他拉入黑名单。
这一刻，罗素陷入了沉思。
总感觉好像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他的错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