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也隐于天际,万千繁星如雨后春笋,伴着皎洁的白月布满天空,一时间星汉灿烂,淮州城灯火通明,做为一座没有宵禁的大城,繁华与梦的画卷在夜中悄然展开。
东楼阁小院,一个高达的身影正紧紧贴在一处屋门上,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小姐竟真的使出了那招,那可是小姐同境无敌的绝技啊。
院中正忙着打扫的众镖师看见他们的镖头如此作风也甚是无语,不过倒也习惯了,走南闯北的,御爷他……有时候还是靠那么点谱的。
且说屋内,不论腾挪躲闪的剑客,饶是身形隐匿的小姐,心中的惊诧不减反增,自己的第一击明明得手,如果换做正常情况下,敌人早就不死即伤,可前辈却只是被剑划碎了外衣,此后虽然自己的剑无迹可寻,但却没有再击中他一下,若是前辈使用气的话,自己怕是……
小姐心境受损,下一剑抽身时露了破绽,而剑客不慌不忙,凌空起身,手中的痒痒挠抡了个半花,猛地击向身体左侧半尺处。小姐大惊,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行动轨迹?慌忙用剑格挡,这一击势大力沉,小姐直接被拍在地上,刚要拄剑站起,一柄不求人横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
“小姐,胜负已分。”
剑客见洛氏小姐抿嘴不语,嘴角微微上扬,将不求人抽离,转身三两步坐到木凳上,抱起一坛鲁国古酿咕嘟咕嘟灌下几大口,擦了擦嘴后才笑道:“魏某愚钝,可知方才小姐用的是何剑法?”
“回前辈,是我洛氏家传身法蝶影迷踪步与点星剑式,小女技拙,想着将两者合二为一,就会神鬼莫测,现在看来倒是在前辈面前献丑了。”
洛芷雪拱手苦笑,剑客却丝毫不以为然,“想法甚好,不过你可知败在何处?”
“这……”小姐犹疑良久,寻不得答案。“剑,乃杀人器也,出剑者,唯求一击必杀。”剑客叹了口气,该提点的他已经点完了,如果这样洛氏小姐都悟不出的话,只能说空耗了这一身剑道天赋。
“……原来如此。”小姐是个聪明人,细细斟酌之下,便懂了剑客话中的意思,剑本质是杀人器也,任其魑魅魍魉,我自一剑破之。太过花哨的剑技只会弄巧成拙。
“小女恍然,多谢前辈。”洛芷雪意执豁达,隐隐间竟有境界松动之感,这次论剑,虽然剑客不曾教授一招一式,却也让她收获良多。
“悟了就走吧,对了,顺带着把门口一直操心的那位也带走。”剑客说罢,手中的痒痒挠再度伸入后背,唔,发明这个的真是个天才,真舒服……
小姐一愣,不由得红了脸,身形轻轻一动,没有任何声息便到了门边。气沉丹田,喝地使劲一推。
“哎呦!!”
正趴在门上聚精会神的御流一下被门撞开,他揉了揉脑门,刚抬起眼皮便看到了自家小姐那气黑了的脸。“哎嘿,小姐,您出来啦?刚才我想着要到饭点了,寻思过来叫你们……”
“滚!!”
宇文浔一边搔着痒,一边看门外这主仆之间打闹,自是摇头苦笑,这次离开不归山,倒是添了几分趣意。
……
“六安,去把那边的糖葫芦买给我。”
“六安,这座茶楼甚好,还有说书人吆喝,记下来,等会儿我要过来。”
“六安,这些锦绣绸缎甚好,全部打包。”
“六安……”
淮州城坐落于两淮之地,淮江贯通于城中,满天繁星映于江面,再辅以万千灯火,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淮州无宵禁,街边的茶楼人影错落,路边小摊小贩的吆喝此起彼伏,江上大小船只穿行于两岸古桥之下,江畔的孩童与竹马青梅燃放起一盏又一盏孔明灯。
此间繁华,当真无愧于“小扬州”之名。
一座横跨江面的石桥上,伫立着一位七尺身高,身着锦绣山河绸缎,脚穿锦鲤刺绣靴的美男子,他右手举着一根糖葫芦,左手端着一杯杏仁茶,似是逛庙会一般东看西看,在他身后,三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为首的人叫六安,正点头哈腰地替公子到处买新鲜什物儿。
“让开,都让开!”
“太守府张家摆驾,把路让开!”
尤一刚咬下一颗糖葫芦,就看江左岸一队马车风风火火地驶上石桥,为首的几名家仆骑着大马,挥舞着木棍四下赶人。
六安心中不快,刚想开口,却被东家拦下,“不要惹事,既是淮州太守,我们把路让开便是。”说罢,四人便随着人流,一起退入江右岸,目送这队马车驶离,在一家酒楼前停驻。
“东家,咱们离那什么厮太守远点,免得招了晦气。”六安还在耿耿于怀,话还没说完,就见他们左手边又驶来一队马车,这队马车做工更是豪华,随车的随从打着两块木牌,牌上写着:
淮安侯欧阳氏次子。
这队马车驶过,照样停驻在那家酒楼前,太守府马车队的旁边。
“甚怪……”六安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队马车从石桥上驶来,打着的木牌上写着:淮州府尹宁氏。直奔酒楼前,挨着淮安侯次子车队旁停驻。
“甚怪甚怪,这淮州城的大人物一夜里全来全了吧?”六安挠了挠头皮,却见身旁的东家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脸上依旧是眯着眼的笑意。
不知几时,江畔汇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到处燃放的孔明灯也不见了踪影,人们交谈的事物也渐渐统一。
“不知这届花魁会落在谁家。”
“我赌怡情苑,那可是全天下的青花楼,已经连着好几届的花魁了。”
“不一定,淮州绣春楼据说请了好几个知名音匠和舞匠,这届花魁还真是难说。”
“绣春楼必胜,冉冉必胜!”
“东家,花魁?甚么花魁?”六安听了个云里雾里,尤一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吃完,将折扇打开,眯眼笑道:“淮州城有两处青楼,一处名唤绣春楼,一处则是上官氏的怡情苑。这舞舫夺魁便也算是淮州的特色。两处青楼,江却只有一条,画舫不能对江而行,所以她们两家便搞了个三年一届的舞舫比赛,夺得魁首者可享淮江三年。”
“也是咱们走运,入城时正好是三年一届的舞舫夺魁。”东家轻摇折扇,话语中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上官氏……是齐国的那个上官氏?”六安细想之下,便知那上官氏怡情苑是何存在了。“哈,以上官氏的能量,还得跟这绣春楼搞比赛才能霸住这条江?”
“强龙不压地头蛇。”尤一品了口杏仁茶,眉头微蹙,这茶实属难喝,遂将其交给一旁的镖师。“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就专心看场比赛,也好赏心悦目。”
六安领会,连忙吩咐两位镖师挤开人群,他又去寻了把椅子,为东家找了个好位置,一同观看江面。
淮江自西向东流,江面上,所有的船只都被清空,江上西侧,一座灯火通明,绣着锦绣山河图的楼船缓缓驶来,船上倩影闪动,似有箜篌之音传来。
“是绣春楼的锦年画舫!”
“冉冉万岁,绣春楼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