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集市出来之后，萧崖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万马堂。
他回到了小馆。
小馆如今也很凋零，空荡荡的大堂，甚至就连外头的黄沙吹进来也没有人管。
跑堂的店小二人影都不见。
后厨还冒着热气和香气，崔玉真还在，不过也只有崔玉真一个人在。
“其他人呢？”
“跑了。”
“跑了？”
“都去万马堂了，刚才来了一批人，丢了一大袋子的英雄贴，说是万马堂三老板有喜，宴请大家吃席。”
吃席！也不知道谁吃谁的席。
“铁姑尸体呢？”
“已经埋好了。”
崔玉真做事很有交待，尸体处理得很完整，萧崖拔下那张人皮面具之后，一张清秀的女子脸庞便出现在眼前。
“萧捕头，她.......她不是铁姑。”
萧崖点点头。
“那铁姑呢？”
“死了。”
“死了？”
萧崖还是点点头。
崔玉真见萧崖没有说话，也不多问，懂事的女人就是好。
“这里的姑娘呢？”
“只有翠浓姑娘还在，其他人趁乱都跑了。”
翠浓也是马空群的女儿，她的根在这里，她哪都去不了。
“你也走吧。”
如今的边城已经是不可久留的地方，这里很快就要被血腥所覆盖。
荆无命要路小佳三天之后才动手，萧崖已经隐约猜到了理由。
所以，要想走，现在还有时间。
崔玉真摇头，她不走，东海玉箫没有把她当人看，铁姑也是让她吃尽苦头，只有萧崖一个人让她感到了人间还有温暖在。
“你不走，下场很可能会非常悲剧。”
“我这一辈子都活在悲剧之中，我还在意什么下场，我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人，我也不求萧捕头什么，但我知道萧捕头需要人，否则你不会让我来这里当厨娘。”
崔玉真眼眶有点红，说的话也让萧崖觉得这种女人可以留在身边一辈子。
绝口不提刚才救了萧崖，不让萧崖背负一丝一毫的愧疚。
现在是四方混战，萧崖也确实需要有人帮他一点点小忙。
萧崖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继续留在这里当厨娘吧，我只有一个要求。”
“萧捕头请说，无论什么事，我都会想尽办法。”
“活下来！”
崔玉真的眼泪垂了下来，滴落到黄沙之上。
这是她被东海玉箫占有之后的人生第二次落泪。
第一次是因为屈辱，这一次是因为感动。
萧崖明白，崔玉真也明白。
活下来这三个字代表什么意义。
活下去对于崔玉真来说就是真情，但活下去从萧崖的口中说出来，就代表着崔玉真随时随地要为萧崖而死。
“翠浓呢？还在房间吗？”
“她在，她没有出来过。”
“好，你把那张面具留下来，关键时候能用得上，你懂易容吗！”
崔玉真点点头，有了人皮面具就能节省很多功夫。
萧崖转身走进小馆，但崔玉真又追了过来。
“萧捕头.......”
“怎么了？”
“翠浓姑娘现在恐怕不能伺候，我方才为她熬了药汤......”
“她受伤了？”
“不，只是女人月事罢了.......”
崔玉真的眼神很犹豫，她好像知道，但好像又不敢肯定。
萧崖懂。
翠浓和崔玉真的区别不在姿色，在身份，翠浓是有钱人的，崔玉真是萧崖私人的。
崔玉真比翠浓更成熟，更妩媚，更玲珑，东海玉箫之下不会有平庸。
“你比她好，不过不是现在。”
一句话，既温暖，又委婉，还能让崔玉真有了很多的期待。
女人有时候很简单，尤其是这种习惯被当成工具使用的女人，一旦走到阳光之下，一点点的灿烂就能点燃她们的全部。
翠浓有点愁，她伺候不了萧崖。
但萧崖却依旧要搂着她睡，不介意她身上那股难闻的血腥味。
翠浓有很多话，但一句都说不出口，萧崖搂着她的手很温暖，让她觉得很放松，而且萧崖已经睡着了。
萧崖包下她，单纯只是想睡个好觉。
翠浓鼓足了勇气，回过头在萧崖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又转了过去，搂着萧崖的手闭上了眼睛。
夜幕降临，不远处的万马堂人声鼎沸。
万马堂不缺那点酒肉，而且万马堂这些年的积累，虽然比不上金钱帮的厚度，但要招待百来号江湖豪客几个月也是绰绰有余。
薛心人心里头是有怨念的，萧崖弄这么一手完全打乱了他的部署。
作为江南总捕头，薛心人也没有办法丢下一切公务直接赶过来。
他让卫八太爷先动，让十三太保带走萧崖，结果萧崖还在，但十三太保无影无踪。
马空群在前，群雄在后，万马堂好端端的，除了一些偷鸡摸狗的潜在威胁之外并无残缺。
薛心人叹气，计划虽然不变，但变数太多。
尤其是看到萧崖出现而薛燕没有出现，他更是疑惑。
“你不是跟二娘去办案了吗？”
“二娘出关了，她说让我在这里等她，她回来之后再带我去办案。”
“出关了？”
萧崖点头，装傻一流。
“她出关干嘛？”
“二娘没说，属下也不敢问啊。”
薛心人内心万马奔腾，薛燕是什么人他自然知道，萧崖精神焕发又无半点外伤，那多半是没有任何冲突。
薛燕出关了？搞什么啊！
不过，薛心人这个时候也没有时间去追问萧崖其他的问题，马空群已经起了个头，说是江湖谣言不可信之类的话，正要薛心人上台接话。
薛心人很大气的登台，一番豪言壮语，意思就是说江湖之中有人刻意挑拨离间云云。
但群雄里面却有人拿出了金钱帮的铜钱，场面一下子变得很热闹。
热闹归热闹，但也仅限嘴炮。
江南总捕头，身份在前，关系在后，面子还是要给，但好处却不能落啊！
萧崖只看到了叶开，没有看到傅红雪，傅红雪内向，不来也正常，但秋水清竟然也不在。
“你在找谁？”
鬼魅一般的声音，让萧崖吓得一个激灵。
上官小仙。
她摇身一变，成为了万马堂里面的一个丫鬟，端着酒瓶子就站在萧崖的身后。
“路小佳呢？”
“他把假路小佳带走了。”
兄妹嘛，做哥哥的知道这里会有乱子，带走妹妹也是正常。
“秋水清呢？”
“他刚才去了后院，估计这个时候正在跟大小姐赏月。”
马空群打得一手好牌，萧崖原来还能顶上用处，如今江南总捕头来了，萧崖自然无用。
现在更是孔雀翎都现世了，官面有薛心人，那台下还把握秋水清，马空群好像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坐在唐门那桌的人就是吕迪，你当心点。”
唐家兄妹正和吕迪聊得投契，萧崖看了看，白衣剑客果然很白，就连那把佩剑用的都是白色的剑鞘。
“我为何要当心吕迪？”
“因为我会跟吕迪说。”
“说什么？”
“说你剑法很好！”
“啊？”
“还有，我还要说，大小姐喜欢你！”
“啊？”
“吕迪刚才看马芳铃那个表情，很明显。”
“他不应该去找秋水清吗，找我干嘛？”
“你这么迟才来，当然不知道马空群宣布了比武招亲这事吧！”
“什么！”
马空群手段层出不穷，他知道这些人不远千里奔袭，绝对不会空手而回，江湖是什么，马空群太懂了。
“比武招亲，但人家孔雀山庄就是有优先权，马大狐狸说了，谁要赢了三阵，才可与秋水清一决高下！”
“大姐，你说了这么多，没有一件事跟我有关啊！”
“大姐？你前天把我按地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叫的！”
“什么？不是你自己坐我身上的吗？我什么时候把你按地上了！”
上官小仙浅浅一笑，用手在萧崖腿上捏了一下，萧崖没喊疼，但他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右护法，如今是你为金钱帮做事的时候了，你可不能让马大狐狸的阴谋得逞啊，你怎么着也要拖到老荆回来。”
“为什么是我出面？”
“你最合适啊，因为你不但能搅马空群的局，你还能搅你上司的局。”
上官小仙聪明绝顶，她虽然不知道薛心人有什么阴谋，但她知道薛心人不会单纯来维护万马堂。
“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你要是死了，我会让这里每一个人，每一匹马，都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