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你是储君，就要拿出储君的仪态来，我朝从上往下的臣子，都是跟随陛下攻灭六国，横扫天下的虎狼，你这样一个谦谦君子，怎么统帅虎狼？”
周青臣毫不遮掩什么：“淳于越只适合做做学问，在大秦学宫里边当作教师，而不适合做帝师，更不适合教导你。”
扶苏脸上露出平静之色，但透露着一种古怪的感觉，约莫过了四五个呼吸的时间后，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是臣，长公子是君，素来只有臣给君行礼，怎么可以有君给臣行礼的？”
周青臣摇摇头，脑子里全是张居正的凄惨模样，自己成为了长公子扶苏的老师，那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了。
政哥也不可能让其他的人代替自己。
那么。
就非常有必要防止自己变成张居正。
“就算我是长公子的老师，那也因为长公子是未来的皇帝，所以我们不是寻常的师徒那么简单。”
眼看着扶苏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周青臣立刻又开口强调了一下。
扶苏微微叹了一口气：“难怪说帝王都是孤家寡人……”
“帝王手中握着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权力，主宰天下人的生死，但并不一定就是孤家寡人。”
周青臣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来：“帝王和普通人一样，有着自己的情感和欲望，公子不用特别克制自己的欲望，欲望这种东西，你越是克制得狠，他就越是反弹的可怕。”
“先生放心，扶苏受教了。”扶苏微微点头，果真没有像是以往那样继续拱手行礼。
对此一幕，周青臣是真的满意。
“除此之外，我妹妹阴嫚公主，会到工地这边来。”
“阴嫚公主？”周青臣瞪大了眼睛：“公主殿下来工地干什么？这里可都是些干粗活累活的人。”
身为穿越者的直觉，周青臣已经嗅到了阴猫……不，阴谋的味道。
扶苏含笑道：“还是不是因为胡亥的事情，阴嫚忽然觉得，我们这些天潢贵胄，对于民间疾苦毫不知情，所以想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好好看一看骊山这些服役的人和刑徒，过着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
“这样啊……”周青臣颔首道：“臣会安排好阴嫚公主的衣食住行……哦，水泥的事情，臣下已经交给了许莫负，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看到成品，如果是阴嫚公主迟一些来的话，倒是可以用水泥红砖，修建一所别样的房屋，供给阴嫚公主居住。”
扶苏听了这话，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颇为激动地说道：“水泥可用于建筑？”
“都怪臣下先前没说清楚，水泥不仅仅只是可以用在修建道路上，用来修建房屋，甚至于堤坝、河堤等，都是非常好用的。”
“若是如此，那就不着急，胡亥在廷尉府里边，闹得很凶，别的人都不敢把他怎么了，但是我这个妹妹，收拾起他来，却还真是有一套。”
听到这话，周青臣立刻想到了原本的历史上，胡亥即位之后，让人用石碾子把自己的姐姐活活碾碎……
难道，这胡亥从小就被姐姐欺负？
毕竟，在这片大地上，素来只有男子做帝王，偶尔一两个可能出现的情况，都不可能出现在秦朝。
若非是如此，那胡亥杀了自己的那些兄弟便是了，为什么还要连带着自己的那些姐姐全部用极其残忍的手法碾死呢？
“如此也好。”周青臣是越发感觉扶苏成长的快。
“那方士呢？”扶苏问道。
周青臣道：“都让他们过来，看看究竟有些什么本事儿。”
扶苏点点头，站起身来，往屋子外走去，周青臣起身恭送。
许莫负召来石室令，把手中的水泥制作手册丢给了那人，便去往自己的屋子内。
就在方才，她已经顺手牵羊，把周青臣穿过的衣服悄悄偷了一件带走。
“小姐！”阿大凑上前来：“你要做法了？”
许莫负嘴角一抿，似乎强烈克制了自己咬人的冲动：“说什么？我这叫作骨占！”
阿大抿着小小的樱唇，快速准备好占卜所需的一切东西。
龟壳和一种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骨头。
这骨头似乎有很多年月，已经被盘磨得像是玉石一样剔透，传说可能是周文王曾经用过的东西，古老悠久而神秘。
随后，阿大就退出房门，守候在外边。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屋内传出许莫负疲惫的声音来。
“阿大，进来……”
阿大把房门推开一个缝儿，然后钻了进去，快速转身关上房门。
结果看到龟壳已经裂开，那像是玉石一样的骨头已经被收了起来，许莫负本人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阿大方才走进，忽然看到了自家小姐额前的乌黑秀发，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数根雪丝！
细看之下，似乎更多！
那雪白的头发，在乌黑亮丽的黑发中，看起来异常刺眼。
“小姐，你……”阿大走近，眼泪顿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许莫负这会儿却虚弱地像是连手都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动一下手指：“扶我上床榻……”
“是，小姐！”阿大抹了一把眼泪，咬着细小的光洁牙齿，使出全力，这才把许莫负搀扶到了床榻上。
整个过程，她发现自家小姐的身子，就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刺得她浑身发冷，甚至有些打哆嗦……阿大心中发颤，无法想象小姐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
“怎么会……世上难道真的有借尸还魂的人？”
这时候，阿大忽然听到自己小姐喃喃低语了一句。
阿大没听清楚，以为是小姐身上难受，忙凑了过去：“小姐，你说什么……”
“不……不可能……就算是有，那也只是短暂的活着，不可能活太久的时间……”
许莫负说完这话后，挣扎了一下，看着满脸担心，眼泪又被吓出来的阿大道：“把我带回来的那件衣服用竹火焚毁，灰烬倒进长流水中去。”
“是！小姐！”阿大似乎也懂得什么，立刻应了一声，不敢再说任何话。
许莫负盯着屋顶，一双明亮的眸子，逐渐散失了光华，可忽然间，她又自语了一句：“怎么可能？帝国的国运，不是只有十四春秋的吗？怎么全部都乱了？难道都是周青臣这个本该死了的人造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