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成雨和陆离在面具男子的门外偷听完,趁巡逻队伍走来,又悄悄跟上,走到院子正中时,忽听一声哨声响起,院墙四周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把整个院子照得灯火通明,紧接着,院门大敞,从门口,墙外,跃进十几个人影来,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只火把,为首一人正是徐来。
面具男子已从房中奔出,不知是否怕见什么人,他已又戴好了那个冷冰冰的面具。
面具男子看见徐来,冲徐来大声道:“徐来,你干什么?三更半夜,光临敝堂,有何贵干?”
“十二鬼奉命接送传令使。”徐来说完,恭恭敬敬地向门口一揖。
只见一个身穿华贵皮裘的胖子,施施然走了进来,那人的两条眉毛极白极长,滚圆的脸上一双小小的豆眼,闪闪发亮,每走一步,浑身的肉都跟着颤抖一下。
汪成雨眉心一跳,认出了这人,正是数年前七绝山上逼死萧果果的元凶--白眉道人,汪成雨的手攥成了紧紧一团,偷眼望陆离时,见他双眉紧蹙,也不知在想什么。
“传令大人,不知门主有何指令?”面具男子双手一揖,对白眉道长十分恭敬。
只见白眉道人眉毛一挑,从袖口里抽出一张丝绢来,那丝绢极薄,几近透明,在那丝绢上有点点蝇头小字,末尾还有个小小的印章。
白眉道人双手展开丝绢,像模像样地唱声道:“门主有令,十二鬼即日起接管关中分舵!”
白眉道人声音不大,却包含无上的威严,不容任何人侵犯质疑。
“门主。。”面具男子顿时泄了气。
“嗯?”白眉道人皱了皱眉。
“是!”面具男子应声道。
“敢问传令史,那我呢?”面具男子小心翼翼道。
白眉道人似笑非笑:“你?你自然是跟我回总舵了,门主要亲自发落你!”
“我做错了什么?”面具男子不服道。
“门主要发落你,还需要理由么?”白眉道人反问,“再者说来,你背着门主偷偷摸摸做了什么,当他不知道么?”
面具男子一惊,一个不稳,竟然跌坐在地上,在那人眼里,他们这些人命如草芥,发落他确实不需要理由。
“怎么,你敢违令吗?”白眉道人厉声道,说罢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小物件来,往面具男子面前一晃,道:“你瞧这是什么?”
“玉杀令!”面具男子失声道。
“见此令犹如见门主,你还不跟我走?”白眉道人忽然一笑,“你若不跟我走,按照门规,我持此令,可就地正法。”
面具男子一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向白眉道人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院子,显得极为恋恋不舍。
汪成雨和陆离对视一眼,不知这十字门的门主是何人物,居然能让属下如此惧怕。
“走罢!”白眉道人转身,率先往门口走去,面具男子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然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大声道:“不,我不跟你走!我今日就是死,也绝不跟你走!”
面具男子一说完,双足一蹬,往前跃出半丈,来到白眉道人身后,右手往白眉道人喉间抓去,面具男子十分聪明,他早已看清形势,满院子都是十字门的死士,再加上武功高强的十二鬼,凭他一人,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只好兵行险着,擒贼先擒王,挟持了白眉道人,自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白眉道人只觉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后背凉飕飕地,本能地身子往下一坠,堪堪躲过了面具男子的一抓。
“找死!”白眉道人冷哼一声,回身反手一掏,直逼面具男子面门,面具男子躲闪不及,木头面具被白眉道人撕了下来,白眉道人看清面具男子的面目,一愣,面具男子已翻身往院墙外跳去。
白眉道人一抬手,正抓住那人脚踝,手上用力,只听喀拉一声,面具男子的脚立刻垂了下来,面具男子闷哼一声,跌下墙来,脸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几乎是一天之内,他的左手左脚都断了,这种疼痛,常人自是难以忍受,面具男子却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白眉道人脸上的笑容更盛,好似别人越痛苦,他就越高兴,只见他阴恻恻地靠近面具男子,右手轻轻地搭在他的左膝上,用力一捏,面具男子又是一声惨叫。
白眉道人笑道:“你竟然想叛门么?”
面具男子疼痛难忍,咬紧牙关,运功抵御疼痛。
白眉道人又道:“我竟不知,你早加入了十字门,害我白白找了你这么多年!”
言语之中,好像二人早有过节,且白眉道人在此之前,亦不知道面具男子的真实身份。
面具男子啐道:“要杀要剐,随便你罢!”
白眉道人大笑道:“那可好得很了!”
白眉道人话音刚落,右手迅速举起,运足内力,往面具男子的头顶击落,面具男子武功全盛时,尚能与白眉道人斗上一斗,可他前些年受了些内伤,现下左臂、左腿又俱都废了,刚才一搏,已耗尽内力,现下武功连在场最普通的一个家丁都不如,何谈反抗?面具男子闭眼等死,只是等了半天,也不见白眉道人的右掌落下,睁眼看时,只见白眉道人的手中抓着一个黑色玉石,正是十字令,面色又惊又怒。
白眉道人转身大喝:“是谁?!”
原来汪成雨见白眉道人要击杀面具男子,心下不忍,又念及和白眉道人往日恩怨,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忍不住要出手帮这面具男子,可他距离两人甚远,来之不及,正踌躇间,却见陆离从怀里一掏,扔了个东西出去,正要打中白眉道人手腕时,被他反手一抓,抓在了手里。
白眉道人一喝,全场死士包括十二鬼在内无不战战兢兢,他在十字门位置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人敢暗算他。
陆离刚要起身,汪成雨按了按他手,示意他别动,自己施施然走了出来,大声道:“是我!”
“是你?”白眉道人眯了眯眼,从脚到头来回逡巡,只见此人一身家丁服饰,与旁边众人毫无二致,没什么特殊的,但看到他脸时,又觉得此人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你是谁?”
“道长好忘性,七绝山的事,这么快就忘了么?”
“是你!你是汪。。。”白眉道人忽然想了起来,心下大惊,说话竟有些结巴。
“在下汪成雨。”
此言一出,包括徐来在内,上下皆惊,在场门人中,有不少参加过当年的七绝山观战,对那一战记忆犹新,亦有许多人,因为那一观,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好小子!”白眉道人跨上一步,衣服忽然鼓胀起来,原本就胖大的身子,此刻变得更加滚圆,“我正要找你算账!”
汪成雨险些被气笑了:“你逼得我的朋友跳崖自尽,却来找我算账?”
白眉道人振振有词道:“那是他技不如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年纪尚小,却带着绝世武功到处乱跑,怨不得我,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汪成雨讥道:“道长颠倒黑白的功夫,更加炉火纯青了!”
“那姓萧的小子,死不足惜,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胡乱编些词句,混淆视听,别人听了练了,全部走火入魔,武功大退,数十年功力一招尽毁,心肠歹毒,胜我十倍!”白眉道人指指徐来等人,十二鬼现下都一副恶狠狠的眼神看着汪成雨,像是要吃人。
汪成雨心知白眉道人说的是玄心诀的事,当日他曾逼得萧果果当众背诵,只是萧果果是否在其中掺假,他却不知,但萧果果素来古灵精怪,这种点子想得出,也做得出。他环视一圈十二鬼,见他们个个奇形怪状,阴阳怪气,原来是练了那玄心诀的缘故,顿时心下了然,但反观白眉道人时,却见他除了比之前更胖些,倒也没什么变化。
“我倒看不出,道长哪里走火入魔了。”
“我自然不比他们这些蠢货!”白眉道人瞥了一眼徐来,白眉道人当日听了萧果果背诵,只记住了十之二三,回去整理成书,又抓了些其他人,逼问他们所记,最终汇总了五成,但却不敢擅自修炼,便逼了其他人练,日日督促,观察进境,三月之内,这些人要么走火入魔,要么痴痴呆呆,竟没一人练成,他气急败坏,却又不舍得毁了那书,只好按下不练。但此节他却略去不说,只显得他十分聪明机智,早已料到此书掺假,异于常人。
“那小子跳崖自尽,不必多说,但我后来细想,你和他多日来形影不离,多半知道些内情,你识相地,乖乖儿把那玄心诀交了给我吧,我保你无虞,不然。。哼哼。。”白眉道人没说完,徐来等十二鬼眼神恐怖,恨不得立刻吃了汪成雨般。
“道长要重倒七绝山的覆辙么?”汪成雨这才明白,什么算账,白眉道人居然还对玄心诀贼心未死。
“哼!”白眉道长冷哼一声,“你想试试我的拂尘么?”
汪成雨笑道:“那便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