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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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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落日崖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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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桑幼时来过这里,仍记得此处地貌,几个起落,便毫不费力便找到了幼时堕崖的山洞,果见在山洞洞口有斑斑血迹,从远处而来,一直延伸至洞中。 林桑慢慢走进山洞,屏息凝神,却听不见丝毫声息,正疑惑间,便听脚下“喀嚓”一声,似踩断了什么树枝,便猛然拔高起跳,跃高丈余,然后才听到几声“嗖嗖”声音穿过,应是什么暗器,只是尽皆打空,都钉在了对面的洞壁上。 林桑柔声道:“老人家,是我!” 其实林桑与唐不仁的交集甚少,除了武林大会见过一面,再见面时,他已中毒昏迷,只是林桑敬他是陆离师父,陆离言语之中,好似对这师父十分依恋,便爱屋及乌,也对唐不仁敬爱有加。 唐不仁苍老的声音响起:“是你!好丫头,阿离可来了吗?” 林桑黯然低头:“没有。” 唐不仁鄙夷道:“嗯?你们三人向来秤不离砣,怎地只有你孤身一人?两个臭小子,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林桑叹气,走到唐不仁身边,才惊觉唐不仁受的重伤,比她想象得重得多!她往日见唐不仁时,都觉得他虽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武功又高,活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可现在看来,竟觉得他已像一个普普通通垂垂老矣的老人,再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唐门门主。 “老人家。。。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林桑见唐不仁胸前衣襟上满是鲜血,头发胡子亦都十分凌乱,可脸上却兀自蕴着一股笑意,双眼亦囧囧有神。 听到林桑出声关怀,唐不仁一笑,嘴角又流下一口血来,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口一擦:“我老人家,被人暗算,受了些伤,不打紧,不打紧!”说罢还想潇洒地摆摆手,可手腕只微微抬了一抬,便再也抬不动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林桑上前,握住他双腕,输送了些许真气,唐不仁受了真气,便觉身体有些力气,四肢百骸都暖洋洋地,十分好受,自他成名以来,赢多输少,已很多年没有受过别人的真气了。 起初,唐不仁是因为陆离而对林桑有些好感,几句交谈下来,却又真心喜欢起这个丫头来,她虽性子不大活泼,可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十分合他的心意,有时就连沉默都恰到好处。 唐不仁不禁赞道:“桑丫头,你的功夫,比之当年,可又进境许多了!便是陆离,也打不过你!” 林桑又低下头:“他。。。他很厉害,而且不论出了什么事,我们都不会打架的,谁更厉害,也没什么区别,我总会帮他的。” 唐不仁眨眨眼,以为三人之间或有什么情感纠葛:“怎地我每次提到他时,你都好像不大开心,是不是我这劣徒,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还是那个姓汪的小子?” 林桑不欲再提,转而问道:“是谁暗算了你?” 唐不仁叹气:“我跟林老头有约,今日午时,在落日崖一战,正到了比拼内力的关键时刻,被一个人从后面击了一掌,本来我和林老头功夫不相上下,可那人暗算我一掌,我便打不过了,受了些伤,不过不打紧,我老人家这一辈子,也不知受了多少暗算,还不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林桑“啊”地一声:“是刘南风!” 唐不仁奇道:“你怎知道?” 林桑当下即把刘、朱二人对话转述给唐不仁,她记心极佳,几乎一字不漏,就连两人如何叹气发怒都一模一样。 唐不仁笑了:“原来元朗也来了,我这徒儿,什么都好,性情敦厚,就是耳根子太软了些,我原本将这门主之位传他,便是为了磨磨他的性格,做了掌门,便不得不狠下心来下些决断,天长日久,便能改了性子,不想便给这刘南风生了坏心。” “我早觉得,这个叫刘南风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叫元朗离他远些,他偏偏又被他迷惑!唉!”唐不仁虽在叹气,但林桑却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失望的表情。 林桑道:“朱元朗言语之中对你十分维护,要不是刘南风缠着他,他早已来了,何况他好似不知你遭谁暗算,若他知刘南风便是凶手,定然不能饶他!“ 唐不仁眨眨眼:“他若过得了刘南风那一关,就会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说了几句又觉得自己门中事无趣得紧,无非是争权夺利,贪墨金银,倒是对这两个小子和一个漂亮丫头的感情殊为好奇,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桑,又绕回了她身上:“听你所说,你已独自游历许久,那两个小子定着急得很了,你们到底有什么矛盾,说出来,让我老人家为你解惑!“ 林桑低下头,声音低低道:“我。。。我没脸再见他们了!” 唐不仁微笑着,想抬手拍拍林桑的头,抬到半空,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只好转而拍拍她的肩膀:“男孩子心总是粗些的,你告诉我,我为你出气!” 林桑摇头,双眼布满了泪水:“不,是我对不起他!” 唐不仁摇头:“好朋友之间,总有些误会的,解开了便也好了,你觉得你对不起他,他却未必这样认为,这个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明白。” “我曾有一个好朋友,我曾与他赌气了许久,再得他的消息时,他却已死了,”唐不仁的语气终于有了点异样,“人一死,什么都没有了,我该多关心关心他的!” 林桑满脸眼泪,眼中亦是痛苦万分:“阿离。。。阿离的全家老小,都是。。。。都是被我师父杀的!” 她终于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唐不仁一愣,原本愉快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你这个,确实有点难办!” 良久,唐不仁才说:“你怕他知道了你师父所在,杀了你师父吗?” 林桑缓缓摇头:“我虽然爱我师父,但我知道,人要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唐不仁诧异:“那你是担心什么?” 林桑流泪道:“他杀了我师父,我自然难过,他怕我难过,便会为难自己,若他不报这仇,他又对不起自己的一家大小,他报了仇,又会觉得对不起我,不论他如何选择,他余生,都不会再有半点欢愉了!” “你或许知道,在他家里出事之前,他真的是一个顶活泼开朗的人,可他死了一次,再回来时,便不像从前快乐。” “老人家,我该怎么办?” 林桑说完,已满脸眼泪,她一双泪眼看着唐不仁,期待他能给她答案。 察觉到林桑的悲伤,唐不仁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似恢复了不少力气,终于抬起了手,摸到了林桑的头:“如果我是你,我会告诉他,让他自己选择。” “你师父,为何要杀他全家?” 林桑垂泪:“他在找一把乌金宝剑。” 唐不仁的脸上忽然布满了奇异的神色:“乌金剑?” 林桑点头:“对,就是乌金宝剑!”她现在恨极了这把剑,恨不能将其斩成十七八段。 “听说韩冰前辈曾去过天山,将乌金剑交托给阿离的祖父保管,只是听阿离的师兄说,我师父。。。翻遍了天山,也未找到那把剑。” 唐不仁先是“啊”地惊呼一声,然后剧烈喘息,脸色潮红,紧接着便如入定般,垂着头,双眼看着眼前地面,一动不动,林桑几乎都要以为他死了:“老人家!老人家!” 他却忽然抬起了头,声音再也没有之前那种愉快,反而变得沙哑苍老,似乎还带一丝悔恨,脸上竟也流下了泪水:“原来是这样!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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