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节。
这一天,是百官朝贺的最后一天,皇帝会宴请所有王宫贵族和大臣们一起共庆佳节。除了循例的朝拜和宴会之外,还会在皇宫中安排集市或者游园的活动,晚上也有歌舞和盛大的烟火表演。总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一整天,沉浸在欢乐和喜悦的海洋之中。而这一天也是少有的,能允许后宫家眷在公开场合中与外臣见面的日子。
就这样。
午后,皇宫里正举办着游园诗会,蓝磷和红锦正好在御花园中四处闲逛着。此时,天气还算比较寒冷。按照气候来说,许多花草树木都应该还是休眠期。他俩沿着石板路一直往前走,所到之处皆是花海一片。风和日煦,微风拂来,四周花草清香怡人。再加上,御花园的四周都布置了许多灯饰和彩带,看起来十分的赏心悦目。看来,为了迎接上元节这一天,上林苑监应该是出了不少力的。
就在蓝磷和红锦闲庭漫步之时,无意中听到两名宫人端着盘子在附近经过。此时,那两名宫人一边走着,一边小声地对话了起来。
“听说,朝阳公主又闹了。”
“是呀,哎......连皇妃娘娘都拿她没办法呀。自从得知被陛下赐婚之后就一直在闹腾。”
“对呀。我听说呀,公主把寝殿里的东西都全给砸了,但陛下就是不肯收回旨意。于是,她又撞了三回柱子,割了两回腕子,还投了一次湖,最近开始不肯吃东西了。”
“哎呀......那真是够可怜呀。”
“还不是嘛,要嫁到蓝苍城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公主怎可能受得了呀。”
“听说皇妃娘娘为此,急得日日以泪洗面。现在,还跪在御书房门前不肯起来啦......”
那两名宫人自顾自地一边低头走着,一边小声地聊着。还不时,露出了一副摇头叹气的模样。不知不觉间,他俩便走到了蓝磷和红锦的附近。就在此时,那两名宫人就发现两位殿下刚好就站在了不远的地方。顿时,那两名宫人吓得立刻跪下了来,不敢把头抬起来。
这时,蓝磷和红锦都站在附近听了一耳朵,还听得有些出神了。
过了好一会儿,跪在地上的那两名宫人都没得到任何的指示。于是,他俩便忍不住微微地抬起头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很快,那两名宫人就看到红锦轻轻地对着他俩挥了挥衣袖。随即,那两名宫人便立刻低着头站了起来,弯着腰行了行礼便快速地离开了。
此时,站在一旁的蓝磷还有点出神。他万万都没想到这次的赐婚,居然还有人比他的反应更激烈的。顿时,蓝磷的心中不禁地有种被人厌弃的感觉。而且,还是那种以死相逼的厌弃的感觉。一时间,蓝磷的内心百感交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红锦看了看蓝磷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红锦故意装作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对着蓝磷惊讶地道:“哇塞!蓝兄,你这回可厉害啦。你知道她是谁吗,那可是朝阳公主呀!陛下的掌上明珠,天字号独一份的宠爱呀!”说着,红锦不禁地对着蓝磷摇了摇头,作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继续道:“我听说呀,那是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可谓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呀!”说到这,红锦故意地对着蓝磷笑了笑。
闻讯,蓝磷站在原地看着红锦那副像唱大戏一般变换着的表情,始终一言不发。他只是露出了一脸“那又怎样”的表情回应红锦。
见状,红锦觉得蓝磷好像还是没有弄明白,或者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于是,他继续对着蓝磷耐心地解释道:“这朝阳公主的脾气呀,可是一顶一的牛!”说着,红锦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对着蓝磷继续道:“你呀,以后可有得受啦。”说完,他便拍了拍蓝磷的肩膀,然后向着一边的凉亭悠悠地走了过去。
见状,蓝磷看着红锦那先行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于是,他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入夜后,华灯初上。
皇帝在御花园附近的宫殿设宴,一众王公贵族和大臣们都在礼乐声中纷纷入座。没过不久,便有歌舞上场助兴了。一时间,乐曲声连绵起伏,众舞姬长袖起舞,姿态灵动翻飞。瞬间,就把在场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住了。
不久后,皇帝便开始与众人互相敬酒。这一下子,就把现场的气氛给点燃了。在光影交错之间,推杯换盏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真是一派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此时,蓝磷坐在席上看着那曼妙的歌舞,手里拿着白玉酒杯,心中不禁地想起了白天在御花园里听到的那些对话。不知为何,在蓝磷的心中始终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就在这时,皇帝留意到蓝磷脸上的神情。于是,皇帝便举起了手中的杯子向着蓝磷客气地道:“蓝磷殿下,来,满饮此杯。”
见状,蓝磷立刻站了起来,双手举起酒杯对着皇帝微微地笑了笑。然后,他就把酒给一饮而尽了。
顿时,皇帝高兴地喊道:“好!”说完,他也喝上了一杯。
一时间,殿内众人也都纷纷地附和起来。连声叫好称赞,气氛相当融洽热闹。就在这时,一名穿着华丽服饰的贵妇人匆匆地闯入了殿中。一时间,让在座的文武百官都惊讶不已。此时,负责在殿内侍候的宫人们和侍卫们也都注意到这一情况,但不知为何却迟迟没有反应。这一刻,蓝磷看着眼前的突发状况,感觉是那些宫人想拦,却也不敢拦的样子。
那名贵妇人一路上前,“噗通”的一声便双膝跪在皇帝的面前。她把头抵在地面上,对着皇帝高声喊道:“陛下,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呀......”说着,那名贵妇人开始叩起头来。她一边叩着,一边急着道:“女儿朝阳从小体弱多病,臣妾真的倾尽心力,万般照顾才有所好转呀......”说到这,那名贵妇人便满面愁容地看着皇帝。
那贵妇人说到这,蓝磷便知道这位贵妇人就是朝阳公主的生母——皇妃娘娘。此时,蓝磷坐在一旁看了看那皇妃娘娘的神色。她那精美的妆容和一身的穿戴,都显得甚是风姿不凡雍容华贵。但此时,她满脸都是愁苦的哀容,就连鬓边都散落着松散的发丝,看起来很是憔悴心碎。
那皇妃娘娘用泛红眼眶看着皇帝,满心哀求地道:“朝阳她......已经多日滴水未进了。臣妾......真的怕她有生命之忧呀。陛下呀,求陛下开恩,救救朝阳一命吧。”说完,皇妃娘娘就把头深深地叩在了地上,久久都不肯抬了起来。
见状,殿中的众大臣都纷纷地看向皇妃娘娘。随即,他们又把目光立刻投向了坐在一旁的蓝磷。此时,蓝磷呆呆地看着跪在附近的皇妃娘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此刻,他看到皇妃娘娘那难过的样子,心里也觉得很是可怜。
这时,皇妃娘娘看皇帝一点反应也没有。于是,她立刻给一旁的侍从官打了一下眼色。随即,站在附近的侍女便偷偷地快步离开了。没过不久,那名侍女便扶着一位步履蹒跚的少女走进了大殿。
这一刻,蓝磷远远地一看,就发现那名少女就是之前在大街上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的那名女子。但此刻,那名女子一副苍白憔悴的模样。她不施脂粉,也不太装扮便狼狈地走了进来。蓝磷看着她病怏怏的样子,跟之前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副泼辣不饶人的模样相比,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顿时,蓝磷不禁地心中一惊。
此时,坐在一旁的红锦也看到了那名女子。随即,他忍不住地惊呼了起来,伸出手来指了指那名女子。这一刻,红锦一脸惊讶地看向一旁的蓝磷。但此刻,蓝磷并没理会红锦的反应,只是看着那位朝阳公主一直向前走来。
很快,那朝阳公主在侍女的搀扶下双膝跪地,头抵着地面对着皇帝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她哭着喊道:“求父皇开恩,放女儿一条生路吧。”说着,一阵阵“呜呜呜”的抽泣声便响了起来。
一时间,大殿中鸦雀无声。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如此这般,一个个都目定口呆看着。此时,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更不敢在此时发出任何的声响。毕竟这是皇帝的家务事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但即便如此,过了许久,皇帝还是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这时,那朝阳公主只好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此时,蓝磷看到她已经哭红了双眼。只见,那朝阳公主缓缓地站了起来,向着蓝磷的方向走了过去。当她站在蓝磷的面前的时候,蓝磷也立刻站了起来。
见状,那朝阳公主对着蓝磷恭敬地行了一礼,开口道:“朝阳,见过蓝磷殿下。”说完,她对着蓝磷微微地一躬身。随即,蓝磷按照礼数也还了一礼。
此时,朝阳公主低着头,心有不甘的小声地道:“朝阳,那日不知是蓝磷殿下,冲撞了殿下。朝阳在此向蓝磷殿下赔个不是,恳请蓝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朝阳。”说到这,那朝阳公主猛地抬起头来,哭红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蓝磷,期盼地道:“若能如愿,朝阳来日定以重礼相酬。”说完,那朝阳公主与皇妃娘娘都不约而同地对着蓝磷行礼叩拜。
这时,那朝阳公主所说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现下,整个皇都的人都知道朝阳公主当街打了蓝磷的事情。没想到的是,那朝阳公主却被陛下下旨赐婚许给了蓝磷。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是一对欢喜冤家,喜事一件。
谁知,那朝阳公主却宁死不嫁,把整个皇宫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而现在,还把事情弄到了上元节的宴席上,当着众多朝臣的面来了这么一出。那朝阳公主为了能退亲,只好硬着头皮亲自来给蓝磷赔个不是。希望蓝磷能看着这份上,一起把这婚事给取消了。
一时间,坐在大殿上的所有人都像看戏一般看着蓝磷。他们纷纷地互相开始窃窃私语,不时地把目光投到蓝磷的身上。这一刻,蓝磷就犹如站在立锥之地一般,浑身上下都很不自在。
此时,蓝磷的心里也甚是迷茫,一时不知所措。他看了看一旁的红锦,但红锦也只是坐在一旁等待着他的反应。于是,蓝磷又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在座的文武百官,再看了看眼前的这对母女的模样。
顿时,蓝磷就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戳着脊梁骨,指责他欺负弱小女流的感觉。但实际上,明明是自己无辜地挨了那朝阳公主的一巴掌,现在怎反倒好像成了加害别人的罪魁祸首?!
这一刻,蓝磷心想道:“我的天爷呀,这......又不是我主动求娶公主的。而且,我也不是真心想娶什么公主的......这下,我该怎么办呀.......”一想到这,他立刻有种跳进河里也洗不清的冤屈感。
很快,蓝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自己也急得冷汗都下来。此时,他继续心想道:“瞧着,那朝阳公主的模样。要是真的闹出什么人命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真成了罪过?!”想着,蓝磷的心里就更加委屈不安了。
于是,蓝磷深吸一口气后便走了上前。他一边走着,一边心想道:“不行,这事必须要尽快解决。”
很快,蓝磷走到皇帝的面前,对着皇帝恭敬地行了一大礼。此时,他故作镇定地开口道:“启禀陛下,蓝磷自请。愿与朝阳公主解除婚约,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说完,蓝磷立刻双膝跪地一拜,久久都不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