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雅间内，陈墨几人聊起了给青玉葫芦取名的事。
荀香提议道：“既是如此宝物，岂可无名？那上古十大名剑，皆是流芳百世，主人之名反而不如剑名之盛。不知陈墨兄弟心中有何想法？”
陈墨思考片刻，又看向吴过，问道：“吴兄，此葫芦可曾有名？”
吴过摇头：“我亦不知，爷爷赠我之时，未曾细说，若非吕大哥提及，我甚至不知它还是一只养兵葫，哈哈。”
陈墨闻言，沉吟半晌：“既如此，我且想想……我爷爷说，这葫芦是以寒水玉炼制而成，能保食物不腐，便叫它留香吧。”
陈墨忽然心有所动，元神勾连青玉葫芦，缓缓烙印下“留香”二字，接着陈墨明显感觉到青玉葫芦在微微颤动，元神的勾连让他隐约感受到了葫芦的“情绪”……似乎有些……欢欣？
其他人并没有发现青玉葫芦的异样，荀香闻言，拍手称快：“好一个留香！妙！实在是妙！清新雅致，意境高远，好名字！”
就在此刻，敲门声响起，掌柜的声音传了进来：“不知几位少侠对酒菜是否满意？”
吕岩道：“掌柜请进屋说话。”
“哈哈哈哈，打扰诸位少侠了。”掌柜笑声和煦，脸上笑容灿烂，略带皱纹的脸，牵着胡子不停颤动。
陈墨看看掌柜，若有所指道：“掌柜您是有什么事吧？直说好了。”
掌柜有些意外，随即笑道：“少侠果然聪慧，那我就直说了……”找了张椅子坐下，掌柜目光灼灼，看着桌面的纸包，“不知……这是何物？”
陈墨道：“哈哈，没什么，几年前炼制的东西，萃取了十余种茶叶的精华，配合一些草药，能极大程度地激发茶香，且香味浓郁经久不散。但只是随手炼制之物罢了，本来是想将之炼制成丹药，方便携带，但丹方还没有经过精雕细琢，便一直没有着手炼制，搁置至今，依旧只是一些药末子，上不得台面。”
掌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几年前，那还不足十岁……说起来简单，但作为从事膳食行业的老手，掌柜深知其中的难度。且不说凝练提取茶叶精华困难无比，不亚于炼丹的萃炼药液。而要将十几种茶叶的精华融合，更是一个庞杂的工程，非但不能让香味冲突，还需要不断调整剂量、顺序，找到最优配比、最佳火候等等，才能尽最大程度地提升茶香，这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
因此，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掌柜心中暗自有了猜测，这少侠背后一定有一位深不可测的炼药宗师。而眼前这位少年，在炼丹一道上想必有着深厚的童子功，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达到了什么品级的炼丹师……想到此处，掌柜心思一转，眼下这少年方才十岁出头，即便只是灵级丹师，日后的成就也不可限量，必须与他建立一些联系！
心中盘算许久，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掌柜问道：“请问陈少侠，此散……可有名字？”
“茶调散……嗯？掌柜怎会知道我姓陈？”
掌柜抱拳道：“茶调散……不错……一散在手，百茶可调。少侠快言快语，我就不兜圈子了。上次少侠寻味楼用了这茶调散……我们寻味楼的高层，对此很感兴趣，所以…冒昧地……擅自对少侠做过一些了解…请勿见怪！我们…想和少侠做个交易。”
这个少年波澜不惊，心如明镜，掌柜阅人无数，自是知道面对这样的聪慧之人，隐瞒太多反而不美，容易产生嫌隙。至于暗中打听一些情报，本也并无恶意，坦诚相告也无伤大雅。掌柜也不愧是与人打交道的老手，用词十分讲究，说是擅自了解，首先自降身份，还带着一丝告罪之意，让人乐于接受，同时又表明只是了解，以期结识，并无打探调查之意。
果然，陈墨对此并不在意，微笑示意掌柜接着说。
“少侠也知道，我们寻味楼在白云帝国可谓首屈一指，而少侠的茶调散，显然是能在膳食这一行中引起轩然大波的珍稀之物，我寻味楼在美食上的追求是很执着的，自然希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至于如此吗？茶调散真的只是随手炼制之物，粗鄙不堪，您如此谬赞，我却反而有些惭愧了。”陈墨有些唏嘘道。
“哈哈，少侠莫要谦虚……民以食为天，这其中的价值，我们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今天才自作主张请诸位少侠上来，是想和少侠做个买卖。”
陈墨脸上微笑不减：“愿闻其详！”
掌柜郑重道：“我寻味楼希望向少侠购买茶调散的配方及炼制方法，价格方面，少侠尽管开口。”
陈墨闻言，似早有所料，饶有兴致问道：“噢？如此说来，寻味楼还有炼丹师？”
掌柜笑容神秘，颔首道：“自然是有的。”
陈墨道：“配方倒是小事，但并不固定，还需根据具体情况做出调整，就像我手里这包，适用于绿茶，却未必合适红茶和黑茶……但这炼制方法……这么说吧……即使将所有的配方教于你们，恐怕也未必能炼制成功。”
掌柜似乎有些不以为然：“少侠无需担心，这个由我们自己解决……只是不知少侠要价几何？”
“我涉世未深，不知钱财价值，掌柜看着给吧……”
掌柜顿时面色一滞……心中准备好的各种还价说辞一时间变得毫无用处。自己开价，那就被动了。至于涉世未深，掌柜自然是当做没听见，这份气定神闲，又岂是一位涉世未深的少年能拥有的气质？
“那便……三十万精金币？”上面给他的意思，是在五十万金币之内拿下，如今自然也是先试探一番。没成想，下一刻，陈墨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成交！”
掌柜脱口而出：“若是少侠觉得价格太低……我可以做主加价……什么？少侠答应了？”忽然觉得有些愕然，掌柜暗中掐了掐自己，确定不是做梦。可…这就…答应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喜，对自己方才的失态丝毫不在意。自己若是能三十万金币买下配方和炼制方法，定能得到上面的褒奖……
陈墨话音一转，意味深长：“掌柜的您可要想清楚了，我已说过，这个炼制方法即便告诉了你们，也未必能成功炼制，掌柜可别做了亏本生意。”
掌柜心中一怔，有些不解道：“还请少侠明言……”
“炼制方法本身不难，只是其中有个关键的步骤，涉及到本门功法，也需要本门的真气辅助，若是以常规炼丹手法炼制，哪怕再厉害的丹师，炼制出来的效果也会差上不少……”
掌柜闻言顿时有些泄气，本以为是大功一件……既然是独门秘法，断不可能让对方出售的……忽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道：“敢问少侠，若以常规手法炼制，能有几成效果？”
陈墨思索半晌，看向掌柜，“我知您对寻味楼背后的炼丹师有底气，就按品级说吧……最近我也对江湖上各个方面的品级划分有了一些了解，若是以宝级丹师的手段，大概能炼出七成效果，若是能请动黄级以上……八成应该不是问题……”
掌柜闻言面色稍霁，欣慰道：“那也足够了……不知少侠如今是什么品级的丹师……？”掌柜越发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实在不简单。
陈墨微微一笑：“宝丹寻常事，黄丹偶得之。”
…………
不久之后，掌柜笑容满面地退了出去。雅间里，陈墨笑容灿烂，手中捏着一张万通钱庄的三十万两银票，嘴角咧得老高。吕岩笑道：“那掌柜明显还愿意出更高的价，你为何只要了三十万？”
“吕大哥或许对炼丹一道了解不多，这茶调散，即便是有了配方与炼制方法，要炼制也并不简单。若是没有纯正的道家真气，没有我爷爷的法诀，炼制出来的效果也会打折扣，所以对他们来说，三十万差不多了。
倒是他本来失望之色明显，但我说黄级丹师也仅有八成效果，他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好像如释重负，那证明他背后不缺宝级甚至黄级的丹师……毕竟他若要大量炼制，一两位炼丹师其实无济于事。”
吕岩微微沉吟，点头道：“有理！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似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寻味楼之内禁止动武，不论有何仇怨，在寻味楼之内，任何人都不敢动手闹事。
虽然我也不知道在此动武会有什么后果，但据我所知，确实没有人敢犯此禁忌，哪怕吵得再凶，也只是动口不动手。”
荀香接话道：“寻味楼确实不简单！寻味楼这个牌匾，据说就是大文豪苏子瞻所题！能请得动儒家大贤、大书家苏子瞻，寻味楼大东家想必不止有财力，身份也定不简单。”
陈墨点点头，“没错，寻味楼一定大有来头。我虽久居山林，如今也算对这江湖有些了解了，玄级丹师已经算是明面上最顶尖的层次了。若是寻味楼自身拥有，抑或是能够轻易请动大批宝级以上的丹师……那寻味楼的背景……可就耐人寻味了。
所以，如今看来也挺好，三十万金币意思一下，还能承下一些人情。更何况……他方才不是说也可以直接卖他们成品嘛，一千金币一两，每月一百两，也有十万金币收入，很可观了。”
吴过笑道：“哈哈哈哈，这倒是，毕竟他们炼制最好也只有八成效果，对于寻味楼来说，还是差距不小的。陈墨你自己炼制，想必易如反掌吧？”
陈墨摇摇头：“易如反掌不至于……要炼制一次，怎么也得花上一两个时辰吧……”
“……”
一个时辰赚一千精金钱币，你还嫌少？旁边的荀香此刻酒都醒了，平素穷困潦倒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赚钱如此简单。“切，阿堵物罢了，我等修身齐家治国之人，从来都视金钱如粪土！”荀香心中腹诽。
陈墨看向吕岩，“吕大哥，这万通钱庄，似乎也很厉害？”就说这白云帝国，钱庄其实不少，可万通钱庄的名声，似乎一直压过其他钱庄一头，陈墨把玩着掌柜留下的银票，好奇地问道。
“万通钱庄是很神秘，钱庄庄主就叫万通，传闻其财力雄厚得无法想象，别说白云帝国，哪怕五大国联手，都不足以与万通钱庄相抗衡。”
陈墨不禁喝了一口茶，润一润有些发干的嗓子。“既如此，应该没有其他钱庄的立足之地才对？”仔细想想，陈墨有些不解道。
吕岩也是有些感慨：“这就是神奇之处，按道理确实应该是万通钱庄一家独大，驱逐或吞并其他竞争者。然而，万通钱庄的幕后之人，确实是个妙人，他从来不会故意打压其他钱庄，反而会在别人困难之时伸出援手，声誉极高。”
陈墨微微有些皱眉，“他们求什么？”
荀香此时开口道：“万通钱庄老板一定是我儒家子弟，甚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视若无物，更心怀天下，能人所不能。”
吴过闻言人不知嗤笑一声，此刻几人也都熟悉了，吴过对荀香这一副不知廉耻的穷酸清高实在是有些不耐：“荀兄此言差矣，我不相信世间真有如此圣人，岂不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儒家所谓达则兼济天下，往往让人忽略了兼济天下背后，是民心所向，是流芳百世的盛名。这万通钱庄，说不定求的正是这声誉和盛名之下的人脉。”
吕岩赞道：“此言有理！对于他们来说，财力达到一定程度之后，钱也就不算钱了，以金钱换取声誉，换来其他钱庄甚至其他行业的人情，换取民众的信任和拥戴……高明！”
陈墨已默默地将银票收入留香之中，心想，这种小事就不要让爷爷知道了。
楼下大堂，掌柜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各位客官，我已讨来仙茶，但可惜份量不多，仅够泡出十壶……”
此言一出，方才平息下去的喧闹再度被点燃，一人迅速起身，冲到小二跟前，递过去一个钱袋子，急忙道：“小二哥，这是一百精金币，给我上一壶……”
然而，还未等小二反应过来，那人已被一只大手拽开，“一百金币在这丢什么人，我家公子出价五百金币！”
“五百金币也配在这炫耀？你家公子如此小气，根本配不上如此极品的仙茶。”
“没错！我出一千金币！”
…………
在场的富家子弟不少，能来寻味楼的人，多少都有些家底。大堂之内瞬间一发不可收拾，人人都摩拳擦掌，誓要得到一壶，尝一尝这旷古绝今的仙茶。
待众人吵了一阵，掌柜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声音之中难掩笑意。“诸位少安毋躁，寻味楼已与仙茶主人商讨合作，以后会有仙茶供应。此次就让各位客官先尝尝鲜……但由于数量有限，今日大家意思一下即可，若是满意，今后多帮我寻味楼造造声势，也让各位的亲朋好友多来赏脸光顾，鄙人在此多谢了！今日就十枚金币……一杯吧……”
掌柜的言语，楼上的陈墨几人自然也能听到。荀香人忍不住破口大骂：“无耻至极！心黑如漆！”
吕岩笑道：“算了，天下本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此，这顿山珍海味吃得才安心不是？”
荀香还是气不过，“他讨要茶调散之时，可没说要以如此高价售卖！早知如此，我们应当再收些费用！”
吴过也是感慨道：“商人嘛，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说得好听，追求美食之道的更高境界，自欺欺人。无利可图之事，他们不会做的。”语气中尽是深谙世俗风气之后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