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从专供下人进出的侧门偷偷溜了出去,李园下人众多,也没人注意到他俩。
整个李园戒备森严的是主人居住的一块区域,其他地方的警卫并不严。
李寻欢黑着脸一路跟着东逛逛西看看,仿佛永远不会累的青衫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以后说什么都不会跟青衫人一块出去逛街了。
鲜艳欲滴的糖葫芦、热气腾腾的小笼包、香味扑鼻的肥肠粉......有了各式小吃的装扮,冰天雪地的街道仿佛也暖和了些。
青衫人拉着李寻欢买了两串糖葫芦,结果小贩看见李寻欢扮成的小女孩粉琢玉雕,夸着小女孩长得象糖葫芦,硬是多塞给他一串,顺手还轻轻捏了一下李寻欢的小脸。
气得李寻欢暗暗跺脚咒骂,你才长得像糖葫芦,你全家都长得像糖葫芦。更可恶的是青衫人顺手取走了李寻欢拿着当玩具的小串铜钱。
等到两人转过街角,躲到角落吃着手中各式小吃时,青衫人终于笑出了声。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李寻欢不吃糖葫芦,只是一口一个往嘴里塞着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边吃边瞪着一口一颗吞着糖葫芦的青衫人,心中好奇他这么吃怎么不噎着。
这么大个人一口一颗糖葫芦让人觉得不伦不类,青衫人却毫不在意路上的眼光,反而李寻欢被瞧得好不自在,悄悄拉远了一些与青衫人的距离。
青衫人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年龄,之前李寻欢认为青衫人三十出头,听到母亲讲起三十年前就是名满天下的人物后猜想至少有五.六十岁了,现在看他瞎胡闹的劲,能有二十岁就不错了。
两人逛了大半个时辰,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的红色灯笼纷纷亮起,在风中晃动着,给整座古城装饰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李寻欢满足地摸着肚子,掏出洁白的绢丝手巾擦了擦嘴,大半个时辰内他吃的东西比平时一天还多,平时李家的小少爷哪有这种无拘无束的逛街时光。
青衫人瞧着李寻欢暗中撇了撇嘴,世家公子哥的毛病还真多,这小子连换衣服后唯一不忘记的居然是带上手巾。
“吃饱没?”青衫人明知故问道。
李寻欢撇着嘴,表示着对青衫人将自己扮成小女孩的不满:“马马虎虎。”
“走,高升楼。”
李寻欢吃了一惊,吃饱还去高升楼,去发呆吗?
看着李寻欢一脸不情愿的样子,青衫人知道这小子肯定是吃饱了,诡秘地笑了笑:“既然吃饱了,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李寻欢看见青衫人诡秘的笑意,知道要坏事了,青衫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前辈高人,倒是和弄堂口经常骗小孩子糖葫芦的二狗子有份相似。
李寻欢一直认为武林中的前辈高人应该像父亲那种老成持重,不苟言笑,哪能象青衫人这般行事只凭心情,全然不顾世俗礼仪,更要命的是这货的脸皮还厚得紧,根本不知道难为情几个字怎么写。
青衫人轻车熟路,拉着李寻欢一路东拐西弯,穿过几条小巷后已经到了钟楼大街。
“酒叔叔对保定城很熟悉。”李寻欢疑惑道,他之前已经问过青衫人是哪里人氏,得到的是江南。
青衫人脸上有几分怀念,喃喃道:“快二十年了,保定城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李寻欢顺着青衫人的目光望去,只见大街前方一杆旗杆挑起,旗杆顶端还挂着一只已经点亮的大红灯笼,蓝色旗子上一个大大的“赌”字正飞舞在风中,旗杆一侧由上而下书写的是:鸿运赌坊。
鸿运赌坊,其实赌坊中真正能走鸿运的只能是赌坊主人,那些赌徒不输光身上最后一个铜币绝不肯走出赌坊。
赌坊门口挂着厚厚的防风帘,不时有人掀开帘子进去,出来的人却是不多。
青衫人拉着李寻欢往鸿运赌坊走去,李寻欢不解道:“那是赌坊!”
“我知道。”
“你去赌坊做什么?”
“去赌坊除了赌还能做什么?”
李寻欢扭头道:“李家祖训,凡李家子孙一律不得进赌坊。”
“李家子孙为什么不能进赌坊?”
李寻欢翻着白眼,他知道青衫人又开始耍宝了,跟他扯能扯明白就是活见鬼了。
“你不去?”
“不去。”李寻欢坚决道。
“你是不是怕令堂大人知道你去赌坊了?”
“我娘绝不会同意我进赌坊。”李寻欢的回答无疑是承认了怕被中年美妇知晓。
青衫人拉起李寻欢一只小手:“咱们悄悄进去,假装自己不知道这是家赌坊。”
李寻欢鄙夷道:“是不是再把自己眼睛蒙起来,就彻底看不见了?”
青衫人拍手道:“好主意。”
李寻欢无语地朝他翻个白眼。
“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让娘知道就糟了。”李寻欢试着挣脱青衫人的手。
“你会自己告诉令堂大人去了赌坊?”
李寻欢愣了一下,摇头道:“不会。”
“那令堂大人怎么知道我们去过赌坊?你不说,我不说,里面的人又不认识我们,谁知道我们来过赌坊了?”
“......”这是什么神逻辑?李寻欢一脸懵然,原来青衫人不但是酒鬼,只怕还是个赌鬼。
“我在门口等你。”李寻欢还是不愿意进赌坊,幼秉庭训,家教甚严的他哪肯进赌坊这种地方。
青衫人笑嘻嘻地抱起他,掀开厚重的棉布防风帘子走了进去。
李寻欢正欲挣扎,却觉一股热风扑面而来,暖洋洋的好不舒服,这门内和门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门外冰寒彻骨,门内却是温暖如春。
只见屋内空间庞大,每个角落都放置有大火盆,盆内炭火正红,熊熊燃烧着。
十来张赌桌前都围满人了,整间屋子人声鼎沸,好生热闹。
越过大桌的尽头那边墙上有道门户,门上挂着紫色的帘子,帘子上绣着财神爷和举着金元宝的招财童子。帘子边上还有一张靠墙的长方桌,桌上放着几坛酒,酒坛旁倒扣着几只酒碗。
不时有人走到长桌前自顾倒酒一饮而尽,却也不肯多喝,喝完立刻又加入赌局。
这酒竟然是免费的。
谁都知道东家摆酒的目的,又有几个人忍住不喝呢!
青衫人不禁叹道:“好高明的手段。”
已经被他放下地的李寻欢全然忘记了李家子孙不能进赌坊的祖训,目光闪动道:“这些赌徒喝了酒身上还能留有钱走出去吗?”
青衫人耸肩道:“这免费的酒当真贵得很啊。”
闻着满屋廉价的酒味,李寻欢皱了皱眉:“这赌坊东家可够吝啬的,这些酒不敢劣质,还掺水了。”
青衫人奇道:“你才学会喝酒,怎么能分辨出酒中掺水了?”
“因为满屋子的酒味中掺着水的味道。”李寻欢道。
水的味道?
还有人能闻出水的味道?
青衫人怔了片刻,苦笑道:“你若是早出生几年,江湖上哪还有别人混的份。”
李寻欢沉思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就是闻出来了这些酒中掺了水。”
青衫人摇头无语,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