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醒他。”
沈玉落总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却又实在想不起来。
不过，就算想起来了，估计对方也不可能认出她来了。
她现在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了，只是一个借住别人躯壳的孤魂野鬼，哪怕父母在世都不能前去相认。
“是。”
守门的侍卫端来凉水，泼在了那男子脸上。
这下血污被冲去，那张脸更清楚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沈玉落忽然有了点印象，在她做鬼魂的那几年，曾听闻有刺客行刺姜尹月，还差点害得她小产。
幸亏那位小皇帝派给公主府的护卫足够强大，才让她保住性命。
而那位刺客，听说是身中奇毒，不然就算是所有的护卫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被护卫斩杀后的刺客被皇帝命人吊在城墙示众，她曾经飘过去远远地看了一眼。
由于那人相貌实在好看，哪怕变成尸体吊在那里，依旧能够让人联想到他活着时的风华绝代。
原来，竟然是他。
沈玉落上前走近了一步，察觉到这人身上有一种异香。
只有在药王谷待过很久的人才会染上这种味道。
她忍不住再近一点……
“啊！”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猛地攀上了她的脖子，铁链哗啦作响。
男人睁开眼睛，里面是化不开的浓浓阴鸷和仇视。
“保护殿下！”
护卫举起刀，想将那只抓着公主脖子的手砍下来，却被沈玉落用眼神制止了。
她感觉到对方没有杀气。
果然，那只手慢慢松了下来。
沈玉落捏住对方的手腕，试探了一下脉络，笃定道：“你中毒了，而且不止一种。”
男人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他被这个愚蠢的女人抓过来，对她并没有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至于那些刑罚，对于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体内的毒，痛苦何止这些酷刑的千百倍。
沈玉落盯着对方的眼睛，企图找出自己熟悉的蛛丝马迹：“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还是不说话。
她叹了口气，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不能放你走。”
男人眼睛一亮——
“我叫……玄澈。”
他多日未曾开口，声音沙哑，却纯真地让人心疼。
沈玉落狡黠一笑：“本宫可没说一定会放你走哦，你最好乖乖地把伤养好，下次再想着逃……就把你的双腿砍下来。”
她这恶劣的语气，卑鄙的手段，倒是符合崇宁长公主的一贯作风。
那些男宠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他们还以为公主转了性呢，竟然想把他们送走。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你，无耻。”
玄澈瞪着眼睛，恨意又添了几分。
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刚才没能一下子掐断那女人的脖子。
可是他答应过一个人，不能随便杀人。
若是那个人知道他手上又染了血，会不会讨厌他呢……
沈玉落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只觉得这人实在是单纯好骗。
但暂时还不能放这个人走，她还没搞清楚他的身份。
药王谷的族老和她外祖父是故交，她得弄清楚这人是敌是友，不能随意放了去。
“找人给他看诊，别让他死了。”沈玉落前世跟在公主府六七年，如今想模仿姜尹月的语气动作也并不难。
这些下人平时习惯了崇宁长公主的喜怒无常颐指气使，就算她有哪里不一样，也没人敢过问。
可是，有个人就不一样了。
沈玉落这边刚安排好，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大祁皇帝，姜昊。
“皇姐！”少年帝王脚步轻快，他穿着一身黑色暗红纹的便衣，金线勾了几朵祥云，衬得天子不怒自威。
他手上提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献宝似的捧到长公主面前。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忿忿地念叨：“那群老不朽！都下朝了还拦着朕叽歪个没完，又是让朕立后啊，又是说开枝散叶，整天盯着朕的后宫没完！害得朕来看皇姐都来晚了。”
“还是皇姐这里舒坦，没人敢拘束着朕……快看看朕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沈玉落没怎么接触过这位小皇帝，一时间有些紧张，生怕露出什么端倪。
伴君如伴虎，长公主的荣耀都是当今陛下给的，想要收回来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陛下送的什么我都喜欢。”
沈玉落斟酌着用词，把那精致的盒子接了过来，放在手上沉甸甸的。
小皇帝却眉头一皱：“皇姐你怎么突然和朕这么生疏？你平时没人的时候不都是叫我昊儿吗？”
沈玉落心头一跳，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回答，小皇帝又自顾自地说道：“肯定又是那群老臣念叨你了！”
“皇姐你别怕，在我面前你永远是我的阿姐，不用讲那些什么规矩礼制，因为我们是这天下最亲的人。”
“日后谁敢置喙，朕把他们全拖出去砍了！”
小皇帝眉眼间尽是戾气，和刚才在长公主面前撒娇的样子完全不同，让人心惊肉跳。
同时沈玉落也更清楚了这位皇姐在小皇帝心中的地位……若是来日让他知道自己占了他最爱的姐姐的身体，怕是把自己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哎呀，皇姐同你闹着玩儿呢，本宫行事谁敢多嘴？我就是恼了昊儿怎么来的这样晚，若是送的礼物不好，我可是要生气的！”
沈玉落摆出一副娇纵的样子，说着就去打开那个小盒子。
小皇帝这才满意地掀起嘴角。
盒子中装着七颗浑圆的夜明珠，光泽柔润，莹莹生辉。
最大的那颗足足有鸡蛋那么大，剩下的六颗大小别无二致，虽小上许多，但竟然是极为罕见的粉色，要集齐这六颗可谓是非常的不容易。
哪怕当年沈玉落外祖父常常出海经商，也从未见过成色这么漂亮的粉珍珠。
一颗已是难得，六颗更是价值连城。
“这是东陵国进贡来的，说是他们的镇国之宝。依朕看呐，全天下只有皇姐你配得上！”
小皇帝洋洋自得，他宫里有位贵妃喜欢得很，想从他这求得一颗都不行。这样的礼物，全天下应该没几个女人会不喜欢。
沈玉落对着烛光仔细地看着那夜明珠，若有所思地抬头：“我听闻江南有位沈夫人，她最是擅长打造奇珍异宝的首饰，不知道可有机会寻得这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