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颜梦玦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纳兰流才打算离去。
不过,转过身之后,纳兰流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许久没有露面的华莹雪,此时此刻,她手持油纸伞,一身白衣,出尘无暇,正站在不远处的公路边,注视纳兰流,似乎她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在那里,目睹两人的离别画面。
自从黄河惊变之后,华莹雪给纳兰流的感觉很复杂多变,时而像昔日的同学,亲近无猜,时而又如跌落凡尘的仙子,神秘莫测。
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对方出现在这里,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纳兰流大步迎了上去。
“多情自古伤离别,待到午夜时分,天上明月依旧,千里共婵娟,古人云,不为是一桩美谈。”华莹雪眸若秋波,贝齿晶莹闪烁,很有情调的胡说八道。
对于华莹雪的调侃,纳兰流置若罔闻。
见她面色红润,肌肤白皙无暇,纳兰流特意含着双重意味的开口问道:“你病好了?”
“无趣,你才有病。”华莹雪翻白眼,如果不知道这家伙铁石心肠,还真以为是在关心她,嚼不出其它味道来。
“现在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了,无牵无挂,身负血仇,是不是该老老实实的坐下来听我说道说道了?”华莹雪认真分析纳兰流的现状,傲然神色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就知道你贼心不死。”纳兰流咕哝,对方近乎冷血的话语让他愤恨不已。
不过,这一次华莹雪主动出现,倒也正合心中的意思,早就想找她好好了解了解关于仙资者的事了。
纳兰流心中提起了十分的兴趣,想听一听对方会说些什么能让他动容的秘闻,瞧瞧她是怎样把自己拐去宇宙彼岸。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竖着耳朵听着。”纳兰流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一点也不着急,表现出不耐烦,一副敷衍的样子。
“你以为你是谁啊?少装大爷的蒜皮,躺那里听我磨嘴皮子多无趣,怎么说也给你找点刺激的才有说服力不是,咱们换个地方。”华莹雪说着,手上的油纸伞光华洒落,将两人笼罩。
下一刻,随着光华一闪,两人一伞眨眼间在原地消失不见。
纳兰流只觉阵阵头晕目眩,四周所有景物化成模糊的丝线状,以极快的速度从身旁掠过,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不久之后,他与华莹雪一同出现在一块岩石上。
一时间,周围传来宛如雷鸣之音,轰轰隆隆,不绝于耳。
等到纳兰流视线变得清晰后,首先入目的是滚滚黄河水,大浪滔天,汹涌澎湃,隆隆喷涌而去,咆哮声振聋发聩。
黄河畔?!
这是纳兰流的第一反应,但当他定情看清四周的一切之后,忍不住惊吓的往后退了几步,下一刻,他差点破口大骂。
这哪里是黄河畔,分明就是身在黄河中心,只不过站在一块凸出水面的巨石上而已,脚下四周尽皆是滚滚而流的汹涌大水,浑浊无比。
阵阵水雾扑面而来,站在大石上退无可退,极其危险,努浪咆哮,令人心惊肉跳。
且,这里荒郊野外,黄河两岸环山,草木葱茏,不知道离城市多远,一个人影也见不到。
不过,旁边站着白衣飘飘、淡定从容的华莹雪,纳兰流内心的紧张略微平静了几分,倒不是太过担忧,自觉有她在,今天应该不会把小命交代在大河里。
“有话你倒是好好说,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身置险境,纳兰流内心着实有些压不住气愤,滔滔怒河声势如雷,为了让对方听到话音,他近乎扯着嗓子大喊。
手持油纸伞的华莹雪瞪了他一眼,神色满是嫌弃,平静的说道:“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你聋了?”
“先将你的吐纳法运行起来,让我看看有什么变化。”华莹雪云淡风轻的继续说道,而后她意味深长的提醒:“对了,吐纳时意识千万不要陷入梦境,切记,切记,不然会没命的哦。”
滔滔黄河中央,华莹雪没有刻意提高声音,却清晰传入纳兰流耳中。
纳兰流没有犹豫,当即照做,盘膝坐在不算平坦的巨石上,努力平静心神,而后开始打坐吐纳。
不多时,纳兰流体表缭绕阵阵朦胧霞雾,整个人显得极其梦幻神圣,远远看去,宛如一尊真正的神祇盘坐在黄河中心那里。
不过,虽然感知到外界的情景,但意识里仍然出现那片霞雾宇宙,广袤无垠,到处都是洁白梦幻的流霞,无比的真实。
如果按照华莹雪的说法,此时打坐吐纳与平日夜里吐纳没有什么不同,他根本无法不让意识出现那片流霞世界。
或者说,吐纳时,让意识脱离体内霞雾世界,也就是不让自己陷入梦境,在打坐吐纳中,他无法做到让意识与体内世界分隔。
纳兰流坚持了许久,根本做不到不让意识出现在流霞世界内,这让他倍感纳闷而又疑惑,当即就欲要中断吐纳,打算问些缘故再继续尝试。
就在这时,纳兰流从神识中清晰感知到外界的华莹雪抬起修长的大腿,一语不发,竟然干脆利落的一脚将他狠狠地踹进河里!
“他妈的!”
这是纳兰流落水的刹那要大骂出口的话,可惜话语还没来得及冲到嘴边,不仅被滔天大河堵死,还随着几大口浑浊的黄河之水咽了回去。
然后,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千军万马从身上碾压而去。
这一幕在华莹雪眼中呈现的是,纳兰流整个人如被大水浇灭的火堆,周身霞光在落水的瞬间尽数消散,人影也是眨眼就没入浑浊的水中,不见踪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滔滔怒河之下,纳兰流感觉天地在崩塌,一切都在湮灭的过程中,这是他的世界末日,无边的滚滚河水冲击在身上,淹没着他,将他不断冲走,像是推进地狱。
纵然吐纳法修有所成,超凡体魄身怀巨力,但在狂涛怒河之中,根本就是力不从心,只能任势不可挡的洪流肆虐。
怒浪淘沙,跌落黄河中,他也不过一粒尘,随浪沉浮,深陷这等绝境,根本无法挣扎,唯有随大河东流去,不断逼近死亡,什么也做不了。
没有过多久,纳兰流闭气已经濒临极限,被冲走的过程中,身体以及头颅不时撞在河内的石头上,经历一次次的撞击,几次忍不住张开大嘴,大口大口洪流灌入口中,让他双目充血,简直生不如死。
又过去片刻后,大水之下无法呼吸的纳兰流气机已经愈来愈弱了,但无法求救,连挣扎都做不到。
渐渐的,他看到了死亡的幻影,像死神的镰刀已经割裂了喉咙,且越陷越深,最后终将夺走他的脑袋,绝无生还的可能。
此时此刻,纳兰流的处境不可谓有死无生,性命已经危在旦夕,在继续下去,不被洪流碾压而死,也难逃溺在水中气绝而亡的下场。
可惜,在千钧万重的河流下,他的身体已经瘫软,隆隆河流声在耳中渐渐失去声响,一丝力气也提不上来了,任由大水冲击,只能等死。
濒临死亡之际,内心生起无限的愤恨、不甘,自始至终,他太过相信华莹雪了,可笑的是,此前还将自己的安危寄托于她,怎料将死在对方之手而不自知。
这是,名副其实的遭暗害了!这个可恨又该死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