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鸣山,灵火仙府内。
日常闭关的思萦,感觉到了那无量山一男一女的离开时,睁开了双瞳。掌心向上时,一块锥形的扁平令牌,出现在她的手心,其上以烈火铭刻着三个字:渡淬节。
其外,孔雀君琳心以私人名义前来拜访,正巧在洞府内见到了她手持此令。琳心忧心忡忡:“你真的做出决定了?”思萦笑而不语,手掌翻转之间,收回到了掌心之内。她静默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摩可仙界内,两人共都留了半年时间,离开了这番地界以后,下一站毋庸置疑是向着麒麟所在的十定之地前去。用双成的话来说,大兽脚下,机遇众多。用玩笑话来说,混到这个地步,除了向斑驳境界看齐,还什么可犹豫的。
十定之地,有一座十定城,其原身本是麒麟眷属飞廉,为其所修建的一所庙宇,用于其闭关使用。而历经岁月,原本只容麒麟一兽的庙宇,已经在众多生灵的建设之下,俨然成为了一座庄严肃穆的城池,是曰:十定城。这巨大的十定城内,已经初具了其余几域,所不具备的文理。人形处事更为普遍,并且在此,除去兽族,人族也逐渐开始了繁衍生息。
麒麟之地最大的一处壮景,便是十定城之上,还悬浮着一座巨大的城池。从荒野望去,宛若一块悬浮大陆,平整而高耸,全身已升入浓厚的云层,只有其圆环状的底座,掩盖在十定城的上空。是为,星域。
底座并非寻常土壤,而是一种透明的实体。白日里,日光可以通过星域,照射到地面。而夜晚,地上之人所见到的,并非真实的星空,而是星域折射过后的光影图象,因此,十定城下的人们,也将星域下面可见的圆盘称之为,星域基底。
无论是天上悬浮的星域,还是地上林立的十定,都给予了双成极大的震撼,但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目标。属向修行是一刻也不能落下的。只是,此前,卫羽所说,双成历经岁月已然很强,只需一些契机。不知道这份契机,是否藏匿于麒麟治下的十定之地。又能否被自己有幸所遇见。
城池之内,仍有许多兽族保持着飞行,只是被划定了界限。但在进入这座巨型城市的四方城门,却有着明确的禁飞令。高耸严密的城墙,宛如山峰,却比山峰更加致密。墙上、城下都林立着护卫。
“倒是可称得上,严武明晰。”在双成眼中,十定不仅仅是一座城,更代表了与传统兽族,不相符的一种思想:界定。
虽说此前,无论是哪个兽族都有属于各自的领域规则,但是都没有上升到界定的程度。严格来说就是,管理程度的区别,因为兽族的天性既是依靠族群,也有不受束缚。当自由向天性妥协,便成为偏近远古的兽族族群。可当天性向束缚妥协,人便开始了画地为牢。
同样的,双成身为外来者,尊重此地的习俗。
步行城门,除护卫之外,还在门口设有一承须为来往行人做登记之功。按照十定城规矩,人族承须为双成和枫钰做好身份的记录,他们只说是来自无量山,并不想显的太过招摇。而那承须多年登记,识人的眼力不会错,笑道:“尚御、伊淑,勿怪我等凡人多问,二位进麒麟蒙阴之地,想来自是为了属向修行。”
“是当如何?”双成问道。
“如此一来,二位在城内必然是要去参赴那元会的。须知,元会之上,主会者乃是麒麟丰本尊,身为而今兽族四圣中的之一,元会又称麒麟之会。此会上,二位即便隐藏身份,也是抵不过斑驳境界者的双眼洞悉。如此一来,倒不如提早自报家门。”承须道出了在这十定城中,存在着一场属于修行者的盛会,其名元会。
并且还有一个对双成而言的莫大好消息:麒麟还活着!并且在主持着这元会!
太好了,四圣之中,除去战死的父亲,终于不是失踪和杳无音信。听闻到其名号,便有种心安的感觉,双成的心中不禁感慨,这便是斑驳境界的层次吗?
“既有大兽在世,我二人所谓的身世,也不过萤火之光而已。若是提早登记,能在城中进入元会前,省去一些麻烦,那倒是我们所期望的。”听枫钰的意思,这师承之名,倒也不必再刻意隐藏了。
双成笑了笑,同意了枫钰的决定。铿锵的说道:“无量山玄武、天翼之后,正舍双成。前来入会。”
“无量山紫血新辈枫钰,前来入会。”
老者将两人的身份登记在案,完事后做出仪态:“二位请入城吧。”
踏入这城中的瞬间,双成便感受到了,名为元会的存在。仿佛有一层形同波纹状态的属向力,以星域基底为心,向着地面的十定城投射幅散,将其完全笼罩其中。这股无形的力量又以十定城为锚点,向整个属向大地幅散开来!
“枫钰,你感觉到了吗?属向的流动。”当双成向枫钰询问时,他原本以为此时,应该到了她的犯难时刻,就像是双成在摩可仙界之际,那般困窘一般。
可谁曾想到,枫钰张口就答:“不错,有一股堪称奇迹般属向力,在笼罩着整个星域。”
啊?
双成眉头一愣:“你,也能感觉到?”
“不只是我,我想这股属向力,已经达到了,即便是弃道不修的承须人族,也能够感觉到的程度。”与轮回不同,星域之下的这股属向力波动,已经是世所共见。尽管枫钰的话,是在陈述讲明事实,但是双成的心里,难免还是稍有气馁。总感觉,自己在天赋领域上,要比枫钰低上了一节。
随后,两人开始在城中打听如何进入元会。城池虽大,但这其中所居之族众却是甚少。步行其间的双成,恍惚之际进入了一家茶馆。一眼望去,桌前围绕着满座宾客,好不热闹;晃眼清醒之间,却又只见到两个老者在唯二对弈。
“一时热闹,一时冷情?什么意思?”双成踱步来到两人桌前,他们所玩的棋子,双成并不明规则。二人专心致志在棋局之中,竟分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接近。双成大概明白,这应是对心境的考验:“局人不觉局外客,掌中还有掌中子。究竟是他们在玩弄着棋子,还是有人在摆弄着他们呢?”
转眼间灯火通明,茶馆的景象一变,变回了城中街道。而在城中转角处,一位风度翩翩的长衣前辈,迎接着双成:“能悟出局中人,说明你的心境至少经历了小劫以上的岁月。今年的元会,便赐予你一席吧。双成尚御。”
面前之人,正是麒麟眷属白泽,奉大兽之名,在十定城中给予有机缘的人,进入元会的资格。只可惜,双成仅能看出他的相宙之大,一时无法认出本相。不过,双成判断,此等属向力,又在十定之内行事,当是麒麟眷属无疑了。
“前辈,方才的考验,如果我没猜错。除了局中人,其实还藏有一个隐匿的题目吧。”双成联想到起初进入茶馆时,人群的变化,由此猜测。
能够发现这点,白泽对双成的好感再一次上升:“不错,你可说说你的猜想。”
双成面露难色:“新辈只知那忽然变化的人群,应是有何寓意,但具体是什么,我未曾感受,不敢妄言。”双成始终相信实践出真知,对于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东西,他对其一无所知。故此,也不会装作懂得。
虽然白泽希望他能够说出,但是,领悟之道本就是一种机缘巧合,不能强求。双成能袒露心声,也算耿直。于是白泽公布了答案:“那乎变的人群,所预示的,其实是人世的另一个道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就好像那卜明山的天气,阴晴不定。当人来了,热闹就有了;当人走了,热闹自然也就散了。”
双成懂得许多道理,但对这样一个道理,他却倍感疑惑:“前辈何出此言。想我族中大小,长寿自有长寿成群,短岁自有短岁为伍。一个人的一生都在族群中度过,怎有什么人走茶凉之说?”这是双成的生活,也是现今兽族的大多数现状。
兽族之所以为族,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种族群生活下,相互依仗的模式存在。而在这种模式下长大的双成,千年万年都不曾否定族群在他心中的地位,这便是兽族。
而白泽没有动摇自己的答案,也没有否定双成的答案,解释说:“你所说的是现状,而元会中展示的却可能并非这个时间的情景。”
“前辈是说,今后某个岁月中,兽族的风气会变得如幻境中那样,人走茶凉?”双成有话向来是直言不讳。但是恰好,他今天碰到了一个爱打哑谜的前辈,白泽笑了笑:“究竟是或不是,就不由我来决定。而由时间自己去决定了。”
白泽给了双成一块方正的玉简,此物既是进入元会的信物,也能让他在十定城中,得个落脚之所。有关元会的详细,只要催动属向,以元神探查,皆在其中。
获得了进入元会的玉简后,双成见白泽即将离去,他想起了石亚山卫羽的嘱托,以及自己心中的诸多困惑。而白泽像是猜出了双成的举动,伸手制止,言:“莫急莫焦,你的疑惑就在元会之上,去寻找答案吧。”
言罢,白泽便消隐在了转角之处。望着双成远去的背影,单脚立于一座庭巅的白泽,回忆起了无量山的些许往事故人。虽然年岁上,白泽超过双成不少,但若论辈分,还真不好说。
说是前辈,没有问题。白泽身为麒麟眷属,与双成之母天翼夫人可谓同列。这层关系,可算高位。
但昔日里,白泽曾与赤鹫称兄道弟,那赤鹫乃是天翼义子,与双成平辈;这么说来,可算平辈。想起这些事情,倒是有些乱套了。不过事实上,在那些古早生灵一个个逐渐逝去的过程中,这些“令白泽头疼”的辈分之说,也都慢慢不复存在。他身为前辈的身份,也在岁月中被坐实。
“赤鹫兄......”白泽想起当年,自己赠与赤鹫的九霄地图灵一事,已过去多年。那时大兽才闭关不久,赤鹫可谓意气风发,与自己更是相见恨晚的好友;而今,四大兽明面上还辉煌依旧,但像白泽这种人则明白,实质的情形已经不同。
昔日玄武已陨,而其后代都已成人。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白泽只是希望,双成在求道的途中,能够稍微缓慢一些,莫要走上赤鹫一样的结局。这或许,才是他那句话的真意吧。
一股微风迎面,白泽的形体如云彩般飘散无形。
双成在城中寻找着枫钰,久久不见,不知她所遇到的题目会是什么。落了这样的设想后,双成想起了整顿之事。他来到城中楼房,他们或叫驿站客栈,或称道馆。总而言之,是给各族精英翘楚,休息营生的地方。双成尚不知规矩,所以先找了一家地方不大的道馆,向里面人展示了自己的玉简后,麻布粗衣的帮工便将其请进。
双成暂坐在一楼休息,待帮工替他倒上茶水,他的好奇心才缓缓到来:“承一,你是人族对吧。”
“尚御好眼力,不瞒您说,在这十定城内,有不少人族在此谋生。天材地宝之类的不敢想,小人就想换些食物,带回自己的族群,也算有了个稳定营生的活路。”帮工满脸欣喜的看着双成喝下茶水,“说来还是得感激麒麟圣人,要是没有他老人家创立星域,福泽一方,我哪有这好日子过啊!”
“哦,看来大兽麒麟,对人族很是关照啊。”双成突然觉得,听人族说话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也颇为有趣。
“不仅仅是人族啊,圣人丰,对四海之内一切种族,皆平等相待。只要不心怀不轨,在十定城里,都能找条活路的。”帮工解决了双成的疑惑,客气的告别,然后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
双成一口清茶入肚,此物虽无灵液之滋养,但很少亲品,偶尔一尝倒也别有风味。与茶相对,是这十定城的人族,听起来,当今世界,无论哪个种族,族群生活依然是主流。而那个幻境所提及的情景,又会在多遥远的纪元中出现呢?双成细细品了口茶。
就在此时,邻桌的一位女子,突然对双成轻声言道:“尚御,我观你红运迷离,恋运曲折,要不要买件挂饰送给你的心上人啊?”
双成处变不惊,从茶水中见到那女子带着面具,也是一副修行者的模样,只是在人形幻化的基础上,似乎还体现了些兽族的特征。十条白尾,和顶上绒耳,面具之下显露出的睫毛也有些弯长。
“我的心上人,已经死了。”双成毫不客气的说道,想用心间的事实,来拒绝这位姑娘的推销。另一方面,也是提醒着自己的内心。
“呵呵,人生冗长,爱无可爱。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爱上一个,活在你眼前的生命呢?有时,爱情占据身心时,你还无从查觉;有时遗失了爱情,你才会感到后悔。”神秘的伊淑将手中的一只绿色发簪摆到了双成的桌前,而自己则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她似乎并不在此处住宿,只是临时歇脚。
双成虽不信自己会为所谓的恋情所困,但别人给了东西,自己也不能毫无表示:“等待,我拿东西与你交换......”
“不必了,等到下次,一并清算吧。”说时,那十尾狐消失在了门外阳光之中。在双成快步走出去追赶时,哪有什么红衣十尾狐,稀疏来往的人群里,只剩枫钰在人群中寻着自己的方向。
双成连连招呼她,挥手之时,又急忙将那只绿色的发簪藏进自己的衣袋里,生怕被枫钰所见。一起在此处稍作了修整后,双成与枫钰交换了各自情况。其中细节虽有忽略,结果之下,是枫钰并未通过考验,没有玉简,便失去了入会的资格。这下该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