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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幻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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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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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桓营地,耶鲁成乙看着前方还在燃烧的营地。 眼中闪过种种神色,愤慨,恼怒,还有丝丝,侥幸。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下面的人,着手收拢现有的物资,准备离开这里。 和午稚有过交手的大汉,走到近前,嘀嘀咕咕说了两句。 耶鲁成乙直到听完,脸上都还挂着疑惑。 但持续没多久,看着已经小了不少的雪,牟。 第三次,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高句丽。 “丘林支阿丘林支,难道我们,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思绪间,缓缓转身。 先嘱咐突兀阂骨带人,收拾好营地,再回去把乌桓将士的尸体,一并带回来;又让一旁的传令官,拿出纸笔,开始写…… 高句丽西门城楼 巳时末 雪势渐小,风势渐停,城外十里的战斗也接近尾声。 林夕延,云杉云溪,铁木金,四人一同站在城墙上。 看着远处因为两方骑兵尸体,堆积出来的一片空地,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中间除了林夕延,眼中闪过一些别样的神色,而其余几人都显得司空见惯了。 云溪等人,看出了林夕延的状态,但没有出声。 但这世间,有一句话,很值得人去反省。 你以为的东西,本质上,并不是你以为的… 没一会儿,张乂也上了城楼,同样没有说话。 林夕延率先打破沉默,对一旁的张乂问道: “张大哥,战死的将士名册,弄好了吗?” “已经在府衙登记好了,共损失七百五十二名,其中百夫长两名,什长三十一名,伍长五十四名,桀虎将士六百六十八名。” “后面具体的阵亡补助金,等大人回来了再行发放。” 说完,彼此又是无尽的沉默,天地间只有风雪呼啸而过的声音。 没多久,乌桓剩余的骑兵也开始陆续的撤退,云杉两兄弟也开始带领剩下的将士回东城。 虽然只是出去解围,但还是折损了一部分人马。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乌桓枪骑的作战能力,还是很强。 唯一没有出现伤亡的,就是铁木金和午稚负责袭营的两支队伍了。 三人刚走没多久,张乂和林夕延两人眼睛看着前方尸体纵横的战场。 “张大哥,你为什么来这里当兵。” 张乂沉默一会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缓说道: “五年前,你我同入军伍,当时一同的,不下百人。” “但不知为何,与你相识,有种天然的熟悉感,好像我们,在某个时间段就认识,还很熟悉…” “而我,是靠着这种,类似的直觉,从千千万万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所以,我相信这种直觉,尽管没有什么可以佐证的东西。” 说完脑中闪过刚才几次危机时心中的感觉,心思恍惚。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当兵吗。” “因为只有这里才能让我当兵;而且这里的兵,不是一般的兵。” 说完,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林夕延,低沉且浑厚的嗓音,语重心长地说道: “夕延,我不知道你是朝廷中,哪家的人,但今年朝中之事,相信你也多少有些了解。” “其实梁冀的存亡,对这个已经烂到根上的朝廷,并没有多大影响……” “今天有一个梁冀,明天就会出现两个,后天,就会有第三个!甚至更多!” “你不觉得乌桓的人,这次出来的,本就有点奇怪吗?” “我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属于我们的时代,要来了……” 张乂看了看天空,林夕延也听出了张乂话中的深意,却没有看他。 安静许久,嘴角掠过一丝苦笑,低声说了一句: “父亲,或许,你是对的…” … 午稚这边,和丘林支绕路,跑了半个钟头,回到了高句丽城中。 “去让夕延过来吧,人给他带回来了,赶快瞅两眼,指不定一会儿,王相要我连夜送过去了。” 刚到府衙门口,午稚就让一旁的衙役,去把林夕延叫过来。 自己带着丘林支进了府衙内,准备喝两口茶,解解渴。 丘林支听到话中细节,没有言语,在一旁寻了一座。 没多久,林夕延和张乂就赶到府衙,先看到了丘林支。 林夕延先给午稚打了招呼,随后看向一旁坐着的丘林支。 丘林支身高和林夕延差不多,这是林夕延第一次见到丘林支。 一袭素色布袄,皮肤也呈现出白里透红的感觉,五官消瘦。 有种落难公子之相,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特别是一双淡眉幽眸,更让人显得十分神秘。 林夕延拱手一礼,对座上的丘林支,浅浅一揖。 虽然心里对丘林支有诸多的疑问,但现在两人的身份,还是一个问题。 从某些方面看,是他们赢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赢的,是耶鲁成乙,并不是丘林支。 也不是赢在耶鲁成乙的战略上,而是赢在他没有野心上。 丘林支看着前面这个朝他行礼之人,没有回话,转头喝了一口刚才衙役送上来的茶水。 林夕延一波操作之后,起身坐在了丘林支对面,并没有因为他的不回应而生气。 “柱子,这就是你说的那一位乌桓谋士,丘林支先生。” 说着,对一旁喝茶的丘林支,同样说了一句: “丘林支先生,今日我军的临阵谋划,大大小小,皆出于这位小将军。” “先生,可有评断?” 这话也算午稚开了个头,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就没他的事了。 午稚说完这话,林夕延心思也活跃起来。 他让午稚把丘林支带回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跟人学习兵法之道,或者说,兵法在实际战场的运用。 丘林支依旧没有答话,又是浅酌一饮,没有回刚才的话,而是朝上座的午稚说道: “大人,时辰不早了,去晚了,恐怕不好进城。” 午稚畅然一笑:“先生无碍,玄菟郡城,尽在我主家手中,城门一事,不足挂齿!” “此次邀请先生,一是我家王相所言,二,便是我军部中的这位小将军。” 午稚指向一旁的林夕延,林夕延也知道了其中的来龙去脉。 丘林支看向林夕延,两人一般高,丘林支的面相带着淡淡的英气,贵气。 而林夕延因为在军中几年的原因,脸上略黑。 虽然没有张乂那么壮,但体格子也不小,浅眉黑眼,颇有将风,因为常年训练的原因,虽然黑,但是五官立体感很强。 丘林支其实在听完午稚的话后,心跳瞬间快了两拍,但不知道是对他们渗透力的惊惧,还是对,某一方面的惊喜… 转瞬一刹,丘林支看向林夕延: “不知道林将军对当今传著兵书,有几分涉猎。” 林夕延思绪一转,停了一会儿: “丘林支先生,当今传世兵书,不胜枚举。” “但林自知才疏学浅,仅对《太公兵法》《孙兵谋论》《尉缭子》三本战国兵法涉猎略深,其余著作,则少有了解。” “多学而杂,杂而乱心。林将军,兵书理论,读得多,并不见得是好事。” 两人第一次对话,丘林支对林夕延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对他的认可度,也提高不到少。 “今日两军对阵,我在后方,但耶鲁成乙的排军布阵我皆有参与,林将军,战前,有几分把握。” 提到这个事,林夕延一怔,看着对面的丘林支,他为什么会问这个? 这个问题不应该说出来的。 最起码,不应该这个情况说出来。 转瞬一刹,林夕延脑子里闪过好几种想法,都可以对得上他问的这个问题的原因。 但知道又有什么用,阳谋啊! 说与不说都会有问题产生的可能。 也就在这一会儿,林夕延对丘林支的认识,又上了一个台阶。 “三成。”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说。 张乂听到这话,想起身说什么,但停顿一下,缓缓回到座位上,暗叹一声。 午稚听到后,也是怔怔看了两眼林夕延,然后回过神来,没有说话。 丘林支和林夕延,都在观察着场上几人的情绪变化。 整个府衙内,突然安静了几息,几人都没有说话。 丘林支放下茶杯,先打破了这份沉静,看向上面的午稚: “大人,三成的机会,你们没有安排守城,还敢出来袭营、斗阵,那鲜卑那边的谋划,应该也没用了。” 丘林支顺着林夕延给的信息,已经猜出一些大概。 而午稚对丘林支能猜到高显鲜卑的问题,没有表现的很意外。 毕竟年轻的时候,经常跟着王相和蒙盛,见多了,自然就有免疫力了,所以并没有说话。 张乂和午稚也基本缓过神来。 其实两人出现这个情况,不奇怪。 不出现,也不奇怪。 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人,这方面肯定看的淡,但把这个问题拿到明面上说,那就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情绪导向。 这也是林夕延担心的。 情绪,是人辨别是非很重要的一个导向。 其实很多事情的对错,就有情绪的影响。 见午稚没有说话,丘林支转而看向林夕延: “林将军,且不说今日的临军战术的好与坏,你能用两千多人马,对阵两万余精兵良骑,还有三分胜算,不错,勇气可嘉。” 丘林支这话,你说寒酸人,不像;你说夸林夕延,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不像那么回事。 林夕延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上来就被将一军,后面还被人磕碜。 场上几人都不是傻子,听不出好赖话。 午稚看了一眼丘林支,没有什么表情;张乂没忍住,直接起身,准备和丘林支,攀点亲戚。 这前面吧,怎么说都是内部矛盾,但是还没轮到要一个外人来磕碜。 丘林支稳坐钓鱼台,谁家还没点亲戚,你指不定还没我亲戚多呢! “大哥!且慢!” 看到张乂起身准备搞事,林夕延马上起身劝阻。 张乂个头挺高,林夕延差点没拉住。 后面午稚嗓子不好,咳了两声,张乂看午稚肾体不好,就没继续闹下去。 安顿好张乂,林夕延并没有去给丘林支道歉,而是看向上座的午稚: “大人,此次之事,并无考究、争议的必要,还是尽早,带丘林支行先生面见王相为好。” “当然,若以后,和丘林支先生有缘相见,再请指教,也不迟。” 午稚皱了皱眉头,正准备说话。 外面的衙役进门来报,西城门外百米处,来了十几个乌桓骑兵。 传话说,找午稚大人和丘林支先生。 张乂和林夕延看向对方,眼中冒出些许疑惑。 丘林支听到这话,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好像他的脸,就是这样粘上去的。 几人目光相及,午稚大手一挥,起身走出府衙: “丘林支先生,一起去看看吧。” 丘林支点头应允,随张乂、林夕延出了府衙,前去西门城墙。 … 西城门城楼 午稚四人刚站在城墙上,就看到不远处十几个骑兵井然有序的御马而驻,马术可见一斑。 “我是高句丽县令,午稚,你们有何事。” 看到午稚出来,近前来传话的两人,也没含糊,掠马近前,大声回应午稚: “县令大人,耶鲁成乙大首领特意嘱咐我等告知几位。” “此次一战,乌桓部族自知理亏,现已准备撤回辽东郡所,亦不想与大人为敌。” “我乌桓部族,已经开始收拢将士尸体,退出后方战场,大人若需要,亦可安排人员往之。” “还有一件事,乌桓大首领耶鲁成乙,给丘林支大人和午稚大人各修一封书信,还请二位大人,亲自收启。” “并言,若丘林支先生方便,可自行前往。” 史张乂和林夕延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瞥向午稚。 午稚没有回话,脑中思绪翻转,属实想不通乌桓这一手。 撤兵?送信?这和以前遇到的那些乌桓骑兵,怎么不一样? 以前碰到的乌桓骑兵有这么讲礼的? 扯淡嘛! 丘林支也没有说话,看着下面的乌桓骑兵,又看了看远处的骑队,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变化。 就这样,两方安静了一会儿,午稚想了半天,便看向一旁的丘林支,看他怎么个想法。 “百里图,百里奚。” 丘林支看了看下面两人,又看向不远处的乌桓骑队。 城下两人,听到丘林支叫出他俩的名字,并没有动作,随即又是短暂的沉默。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耶鲁成乙来了,不过话不可言多,深谙交际之道的丘林支怎可不知。 “丘林支先生,大首领,有话想与你当面说。” “你俩回去吧,我会前去的。” 城下两人得到答复,便回去复命。 丘林支这边,缓缓转身看下过一旁的午稚。 “午稚大人,不远处的骑首,便是乌桓大首领耶鲁成乙,我欲独自了却此番之事,大人,信我否?” 午稚上了城墙,除了第一句话,后面的事情,脑子都是满状态在运转,现在又来这个。 你说信,骗鬼。 说不信,这个节骨眼,也不好说出口啊。 林夕延在后面拍了拍午稚,午稚眼睛一亮,消息已收到。 “丘林支先生,下次切勿轻言,信与不信,不合言论,你想做,知会一声,你便去做。” “夕延,去下面让将士们开城门,再给丘林支先生备一良马。” “诺!” “谢大人!” 一连串的安排下来,丘林支慨然应允。 不多时,林夕延牵着一匹黑骏大马,来到城门处,交给丘林支。 看到丘林支一个侧身就上了马,夕延眼中闪过异色。 排兵布阵,行军打仗,上阵杀敌,那可是两回事,少有人能两者兼备的。 但是看样子,丘林支的武艺也非俗手。 给丘林支牵马来到城门,让官兵开门。 来了兴致,便问了一句一直压在心里的问题。 “先生,在下斗胆一问,此战之前,乌桓一方,对高句丽,胜,有几成?” 丘林支一如既让的淡然,听到这个问题,露出一丝浅笑。 “我督其军,胜,十成!” 林夕延听后,一脸的茫然,疑惑。 这天聊死了,没得聊了。 因为他想不出怎么有这么高的胜率。 但是丘林支的才学,确实给林夕延一种感觉,他可以做到,他没有吹牛。 这种感觉很强烈,然后杠精思维上线。 如林夕延所想,就算我据城而守,你这十成怎么来的? 我十几米高的城墙,粮食也有月余库存,你哪来的十成? 两万骑兵加战马,堆起来的吗? 看着林夕延表情上的错愕和眼神中的思考之意,丘林支摇了摇头,有点失望。 但也坦然说了一句: “辽阳。” 丘林支说完,便出了城门。 只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林夕延,驻在原地。 简明扼要,两个字,在林夕延心里犹如惊雷炸起。 结果不对,思绪全废。 高句丽只是丘林支的引子,他的目的是辽阳! 丘林支对玄菟郡几个郡县的兵力部署不甚了解。 但从最浅显的城墙防守上,看出辽阳必然会成为一个突破点。 但是他还不知道辽阳为何为如此,经过长达一年多的堪察。 看出辽阳和其余几县的隔阂相当之深,便准备以点破面,先取辽阳。 辽阳失守的意义,对王白生来说,比它本身的位置,更重要。 没了辽阳,高显,望平等郡县的尽数骑兵,不管是何种原因,或多或少都会被搬到台面上来。 其后果,可想而知。 不得不说,这一步别说耶鲁成乙没想到,连王白生也骗了过去。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当思维养成惯性,肯定会出错的。 终日打雁,却差点被雁啄了眼。 对乌桓一族的惯性思维,险些酿成大错。 也从这点看,丘林支的谋略,以及对战局的观察,恐怖如斯…… … 耶鲁成乙看着丘林支越来越近,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话。 看着前面丘林支,心中回转百般滋味,却不知从何开口。 “铮!” 只听刀剑出鞘,锋声狰鸣,直指丘林支,耶鲁成乙握刀之手隐有颤意,身后十余骑兵,也以蓄势待发。 耶鲁成乙今年三十有七,对游牧一族来说,正值壮年。 只要他一声令下,丘林支必然难逃一死。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浑厚的声音,夹杂着质问之意,看着对面安之若泰的丘林支。 两人对视一会儿,丘林支缓缓摇头,说道: “没有那么多刻意为之,你我相遇,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耶鲁成乙听到这话,愣了许久,缓缓收了刀。 “丘林支,你我共事良久。” “今日你单独过来,便已知道我不会杀你,而我,也注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两年零三个月,在你我共事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你的谋略胆识,是我生平仅见。” “而我对你,也从来都没有放下警惕。” “按道理说,你叛我乌桓,投于敌手,我应该气愤,怒骂,除而后快!” “但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你被捋走以后,我反倒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释怀。” “今日过来,也就是与你道别而已。” “我呢,回去以后,我也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说完,看向传话的两人,百里图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递给耶鲁成乙。 “这有两封信,一封本来是给你的,但看样子,已经不需要了。” “另外一封,是给高句丽县令的,你帮我带过去吧。” 丘林支近前,拿了午稚那一封信。 顺便朝耶鲁成乙看了一眼,眼中隐有血丝弥漫。 “耶鲁成乙,好好活着吧,你不是一个好的将军、指挥。” “但你是一个合格的首领。” 耶鲁成乙没回话,看了看不远处城墙上的午稚等人。 对着丘林支点了点头,转身带着骑兵队往回疾弛去去。 丘林支看着离去的耶鲁成乙,心中发出一阵感叹。 “古人言: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也,呵呵呵。” … 没多久,丘林支回到城墙上,给了午稚那封书信。 午稚脸上没有表情,没多大会儿就看完,妥善收了起来。 风雪渐停,云散风清,柔和的太阳开始冒出头。 不远处的拖板拗,开始燃起大火,接着传来阵阵有节奏的吼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城墙上的四人听到声音,不约而同看向远处。 虽然声音模糊,看的也不清楚,但几人都没有走,直至声音和大火消失完,几人才返回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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