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端自然是不知道储守清对自己的感激的，在魏承恩从户部回来的时候，他正在御花园中喝茶。
倒不是因为他不着急调查抚恤金事件，而是他现在急了也没有半点作用。
作为皇帝，刘端能做的事就是将每件事分发到适合做的人手中，他已经安排了张子鸿、江应和整个刑部进行调查，现在他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调查结果。
不过，虽说是在喝茶，但刘端却没有平静下来，心中还是有些烦躁，有一种想要砍人乃至于抄家的冲动。
当然，刘端还是有理智的，只是因为抚恤金这件事闹得他有些恼怒了，还不至于真的随机抽一个大臣出来抄家。
“陛下，张相求见。”
“宣！”
没过多久，张恩民就缓缓走到了刘端面前。
“陛下，可愿与老臣下一盘棋。”
下棋？
刘端没能理解张恩民的意思，好端端的要和自己下棋，这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没有拒绝对方的想法，毕竟此时自己的心情也极度烦躁，有一件事能分散注意力也是好的。
于是，刘端面露微笑。
“那就依张相所言。”
宫内自然有现成的棋盘和棋子，刘端和张恩民坐在石桌的两边。
“朕的棋艺想来是不如张相的，便让朕执黑先行吧。”
事实证明，刘端的棋艺的确和张恩民相差极大，即使可以明显地看出对方有意相让，刘端依旧逐渐陷入了颓势。
这也不奇怪，刘端在穿越过来之后根本就没有怎么接触过围棋，前世也最多只是一个业余水准。
反观张恩民，他年轻时也是名动汉国的才子，棋艺自然不必多说。现在又经过了几十年的时间，他的棋艺非但没有退步，反而长进了许多，自然不是刘端可以比拟的。
不过，张恩民并没有对刘端动真格，在探索到刘端的真实水平之后，刚好卡在了比他强上一线的程度，能稳稳压制刘端，但让他还有着反击的余地。
第一局，不出意外，是刘端输了。张恩民所展现出来的棋艺本身就比他强，也没有故意犯什么错误，自然不可能被刘端抓到破绽反败为胜。
“陛下，继续吗？”
“继续。”
刘端面色平静，没有因为自己失败而恼怒。
第二局，和上局的发展几乎一模一样，刘端就像是当时在阳泽城外面对张维才的颜世栋一般，明明自己哪一步都没走错，却被对方完全牵着鼻子走。
在最后的拼死一搏失败之后，刘端已经知道自己这局也是输定了，此时的他面无表情，谁也无法从脸上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陛下，感觉如何？”
“心情倒是平静多了。”
刘端微笑着看着张恩民，他已经逐渐理解了对方过来找自己下棋的原因了。
“陛下自登基以来，几乎从未遭遇挫折，纵横战场未尝一败。然而官场和战场不同，陛下还需要一些耐心。”
“张相想必是来劝我了。”
“臣只是在向陛下提出自己的一点愚见。”
“就像这盘棋？”
“就像这盘棋，陛下要输了。”
“确实……”刘端声音稍微降低了一点，“张相，我们把这盘棋下完吧。”
“是。”
棋局向着两人所预料的方向进行着，刘端的棋子逐步被张恩民的白棋所蚕食着。
“陛下，你输了。”
“嗯。”刘端点了点头，“我是该输了。”
听到刘端这句话，张恩民露出一丝微笑，这是今天他来找刘端的原因，看样子是达到了。
“不过，我赢了。”
话音未落，没等张恩民反应过来，刘端瞬间把棋盘上的白子全都扔回了他身旁的棋奁中。
这一刻，棋盘上只剩下了黑子。
“啊？”
张恩民罕见地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然后抬头看向刘端，脸上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但朕可没认输。”
刘端轻哼了一声，他大概是一个输不起的人。
“不愧是陛下。”
张恩民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朝刘端拱了拱手。他刚刚确实是以过去的思维来看眼前这个皇帝了，没想过刘端和过去的所有汉皇都有所不同。
那些人只能乖乖接受自己的失败，但刘端不一样，他向来都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人，真的是会掀桌子的。
不过，刘端能随时随地掀桌子，张恩民自己也是他的底气之一。如果没有他在前面抗住那些大臣的口诛笔伐，刘端未必会这样干。
当然，对于这一切，张恩民是甘之如饴的，只要有利于汉国的发展，这点骂声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早就习惯这种事情了，当初一手建立了张党，所有人都知道他弑帝，那时候骂的可比刘端怎么折腾都要狠得多，只是接下来后来骂他的人逐渐减少罢了。
“唉……”
张恩民叹了一口气，所以他今天放下手中的公务来这里劝谏刘端，意义究竟在哪里？
“张相，这局是朕赢了。那么我们就是一赢一输，再来一局。”
“陛下……”
张恩民刚想开口向刘端告辞，但看到刘端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是没有把话真正说出去。
“那就再来一局吧。”
这一次，张恩民知道刘端会做什么事，于是也就没有继续刻意压制自己的棋艺，很快就接近了终局。
“我赢了。”
刘端的武力近日又有所提高，就算是张恩民集中了注意力，也没有看清他将棋子扔进自己这边棋奁的动作。
“三局两胜，最终是朕赢了。”
听到刘端这句话，张恩民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虽然他们本身并不是在单独地下棋，但这种方法说是自己赢了真的好吗？
不过，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是陛下胜了。”
“感谢张相陪朕下了这三局棋，朕现在的心情好多了。”
刘端这句话确实出自真心，在下了这三局棋，尤其是掀了桌子之后，他心中的郁气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在张恩民离开之后，刘端返回御书房，途中喃喃自语。
“你们可不要让朕掀桌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