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之海的深层当中,瞬的意识再度被请进了黑影所支配的世界。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意识飘浮在空中,瞬只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个体确实存在。
没有人,什么都没有,没有开始、没有结束,只存在着虚无的世界。
彷佛投身于夜晚的大海,摇曳荡漾的感觉让瞬放任意识随着海浪漂流。
忽然间,黑暗的世界发生了变化。
有一个人,站在瞬的眼前。
影子纵向伸长,回过神来时已经有了人形,站在瞬的面前。
看不清对方的脸,外形也很模糊,不过,他隐约感觉到那是一个女性。
影子摇曳,缓缓地朝他伸出手。
当手指温柔地掠过他的意识时,瞬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彷佛他一直都在期盼被这样对待,期盼着人影带给自己这不可思议的情感波浪。
他想被蠕动的人影抱住,想被人影冲动地吞没——但又停了下来,因为他被人给制止了。
瞬的意识想和人影融合在一起,却被身后伸出的纤白指尖包裹住了。
那是一种柔软而炽热的触感。
当意识到这股热量的同时,瞬面前的人影便在空中迅速变得稀薄起来。
他面向前方,心灵在震颤,喉咙在呐喊——但是,在虚无的世界之中没有声音存在,也无法喊出声音。
人影被独自留下,逐渐远去,慢慢淡化,也许最后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吧。
在最后,人影平静地向快要哭出来的瞬伸出手指。
“你……”
连最后说出的话也听不真切,声音变得含糊不清,最后世界慢慢消失了。
——————————————————
醒过来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似曾相识的豪华天花板。
跟用于起居的佣人房不同,客房的装饰连不太会去留意的天花板上都布置得很讲究。
不过,毕竟是贵族宅邸,为了彰显主人的权威和其他有的没的东西,这也是一种必要的排面。
只不过,对于生活在普通家庭里的瞬来说,这种豪华的房间还是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瞬在现实与虚幻的模糊界限之间,头脑恍惚中想到这些,眨了好几次眼。
“……你醒了吗?”
声音从床边传来,而且距离很近。
瞬在异常柔软的枕头上扭过头来,眯起眼睛让注意力集中,看着坐在床铺旁边的人。
“没想到一睁开眼旁边就有美丽的天使陪在身边……我这是上天堂了吗?”
“比起雷姆这次犯下的过失,这种事根本算不上赎罪……”
“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说着丧气话,你可爱的脸会垮掉哦。”
在低垂眼帘不敢抬头直面他的雷姆面前,瞬撑起上半身,手掌似乎被紧紧地握住了,从掌心传来的触感很温暖。
瞬从被子里抽出右手,那只手此时正和坐着的雷姆的手紧握在一起。
“唔……我在睡觉的时候下意识把这当成是在握剑了吗?抱歉,我的握力还蛮高的,应该捏得很疼吧?”
“不,那个,这是……”
听到瞬的发问,雷姆慌乱地不停瞟着握住的手,脸上一阵泛红。
“是雷姆自己握上来的。”
“诶?”
“因为,瞬你……”
雷姆看着交握的手掌,没有继续说下去,瞬抱着平和的心情注视着她。
在没有被催促的情况下,雷姆却深呼吸了好几次,然后后才抬眼看向瞬。
“因为……瞬你睡觉的时候,看上去很痛苦,所以……雷姆就把手……”
“握住了是吗?”
“……雷姆的性格软弱、缺点也多,所以,不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为瞬做些什么才好,然后就握住了你的手,因为雷姆最喜欢被别人握住手。”
牵手的举动是联系到了羞于提起的往事吗?雷姆说话断断续续的,似乎是拙于表达自己的感情。
不过,面对着向自己逐渐坦白心意的雷姆,瞬看着交握的手,脸上也开始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当瞬久违的像小孩一样被噩梦缠绕的时候,这只手和手的主人拯救了他。
雷姆肯定也曾在某个想哭的夜晚,被谁像这样握过手吧,而她现在又握住了瞬的手,让他既难为情又感到欣喜。
手掌没有松开的理由,仍然在紧紧相握,瞬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侧着头说道:
“那么,说说看故事的结尾吧。”
“好的,瞬你失去意识前最后记得到哪里为止的事情呢?”
“唔……罗兹亲最后从天而降,把我的连杀击败打断,然后我被兴奋的雷姆勒晕为止吧?”
“……好,那么雷姆就说说之后发生的事情吧。”
雷姆讷讷地用事务性的说法向瞬讲明了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当瞬失去意识倒下之后,罗兹瓦尔歼灭了森林里的魔兽。
即使失去意识,但身上依旧有魔女残香效力的瞬还可以继续作为吸引魔兽的诱饵,于是聚集起来的魔兽和森林里的残党全都被罗兹瓦尔烧死了。
“那我和雷姆身上的诅咒……”
“术者……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咬过人的魔兽,因为已经死亡,所以不用担心诅咒会发动,罗兹瓦尔大人、碧翠丝大人还有大精灵大人都已经检查过了。”
“没想到这三个人居然会一起为我诊断啊,简直像是在梦里一样。”
被咬的地方实在太多,还以为这次绝对死定了——瞬这么想着,心底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
不过,虽然成功拆除了身上的定时炸弹,但想到自己为此数次向死而生的惨痛经历,瞬的脸色也不会太好看。
“村子里的混乱也由罗兹瓦尔大人亲自平息了,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这也是多亏了瞬呢。”
“这样啊……孩子们没事就好,不过看到我伤得那么惨,小家伙们想必也很担心吧?”
“嗯……是的。”
瞬苦笑着,即使身受重伤却仍在关心他人,雷姆意味深长地嘀咕了一声,慢慢掀开瞬盖着的被子。
被子底下,瞬的衣服换成了在罗兹瓦尔宅邸的第一天,负伤时也穿在身上的佣人服,而这件衣服的下半身和鞋子部分明显不太对劲,那是因为……
“涂鸦也就算了,不过为什么要给我打石膏啊?不是只扭到了吗?”
“因为罗兹瓦尔大人的厚意,孩子们被请进了宅邸,这是他们留下的。”
雷姆似乎不想解释为什么要打石膏的这件事,于是瞬也只是瘪瘪嘴,专心看起了写在上面的字句。
从瞬的角度来看文字是反的,而且字又写得很乱很难看,不过在拥有特殊能力加持下的瞬还是很快就看完了。
(注:这种能无障碍阅读文字,并快速查阅书籍的能力被瞬自称“小说家的加护”,具体能力未知。)
“谢谢你遵守约定把雷姆琳带回来”“谢谢”“要快点好起来呀”“下次再一起跳广场舞吧!”“最喜欢瞬了!”
看完这些儿童读者给自己写的信,背靠着枕头的瞬望向窗外,看着村子的方向,在心中描绘出那里的孩子们,他不禁露出了笑容。
“真是的……怎么一到结局了就开始疯狂赚我眼泪啊?真是受不了,这也太煽情了吧?”
他期盼着能再去村子里的那一刻,必须得对那些做这种让人开心的恶作剧的孩子们抱怨几句才行。
话语和表情自相矛盾的瞬,像沐浴在关爱的目光下,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雷姆温柔地注视着这样的瞬,突然间严肃起来,颤抖著嘴唇说道:
“事情的经过说完了,接下来谈谈瞬身体方面的事情。”
“嗯,虽然说诅咒的问题解决了,不过这次我也挺乱来的啊。”
瞬低下头思考着自己在这几天所受的伤,视线慢慢上移,这才察觉到肩膀已经复位了。
即使用力活动手臂,右肩也不会再感到隐隐作痛,身体各处被尖牙咬伤的不协调感也都消失了,魔法还真方便。
“……对不起,瞬。”
可是,在做出乐观判断的瞬面前,雷姆却忽然弯下腰,低头道歉。
(PS:黑猫最近因为在忙高考的事所以更新会比较慢,等到高考结束后会疯狂加更的,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