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纷纷坐直身体，放下酒杯看过去。
好大的胆子。
有大臣扬声道：“听闻三个月前辽金之战，辽国惜败，不知此三位勇士是否参战？”
“我大昭的近卫都是战场中百里挑一的人。”
如果参战了，三人参战了辽国还失败，就这？
如果没参战，我们大招的近卫都是军队中百里挑一的人，你们三个连战场都没上过，好意思开口？
另一个老臣也捋着胡子道：“本官知辽国心向大昭，此三位勇士，一定是大皇子认为最好的勇士，但我大昭，唉。”
老臣一个唉字说尽了嘲讽。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拿出来的最好的三个勇士，在我们国家什么都算不上，你懂吗？
敢挑衅自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辽国大皇子眉眼之间满是桀骜，提出早就想好的要求：
“不如陛下派人和我国勇士比试一番，若是勇士输了，本皇子也可不担心陛下的安全，若是侥幸赢了，就让勇士留在陛下身边吧。”
大臣们冷笑一声。
就知道辽国要搞事。
建武帝已提前做好准备，面色不改，微微含笑答应下来。
“大皇子准备如何比试？”
辽国大皇子示意从左数第一位勇士上前：“此为阿拉坦，擅剑法。”
“此为阿布妄孜，擅马上作战...”
“......”
“不如大昭也派出三位擅长的人，和勇士们一一对战。”
“可。”
众人移步殿外。
凌云殿正门之外地方宽阔，足以举行一场小型比试。
建武帝随手点出一位站在宫殿门前的侍卫：“你来。”
侍卫双手抱拳：“是。”
辽国大皇子并没有异议，示意阿拉坦上前。
建武帝和王公大臣站在殿外走廊之上，姬承昭站在建武帝身侧。
有太监在托盘之上放着两把剑过来，大招提供质量一致的剑，由辽国先进行选择。
侍卫和阿拉坦相对而立。
剑者，一往无前。
两人身上都带着几分锋锐的杀气。
锣声落下。
两人几乎同时举剑，两柄锋利的剑划破空气，反射出道道刺目的冷光，两柄剑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声。
侍卫眼神一深，感觉到手臂传来的震感，知道对方是个劲敌。
电光火石之间，剑光变道。
两人在眨眼之间交战了几十个回合。
两人都是剑道高手。
在场中人有很多视线几乎跟不上他们动作。
许二哥按了按自己眼睛，好费眼。
算了，这种比赛不适合他看。
许甜甜定睛看着眼前的场景，慢慢露出欢快的笑意。
这一局，她们大昭可以赢。
阿拉坦剑术确实很高，但比建武帝派出的侍卫略输一筹。
皇伯父派出的这个侍卫叫什么呀？
很有前途。
很多眼力比较好的人，也和许甜甜一样看出了结果。
各位武将唇角缓缓上扬。
辽国大皇子眼神微深。
结果没出众人意料，侍卫把剑架到了阿拉坦脖子上。
大昭讲究含蓄，很多大臣脸上都带上了笑意，却没有开口进行嘲讽。
猜到了猜到了，不过是赢了辽国的事，小事。
阿拉坦脸色有些难看，单膝跪地朝辽国大皇子请罪：
“卑下该死！”
辽国大皇子面上倒是丝毫未变，还带着笑意，伸手让他起来：“不值得如此。”
阿拉坦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他不该请罪。
输赢不重要，他应该淡然一些。
阿拉坦起身退到大皇子身后，没有再说话。
辽国大皇子开口道：“这位侍卫剑术高超，这一局是我们辽国输了。”
“不如开始第二局？”
“阿布妄孜，这一局你来。”
许甜甜无声的划了下拳。
不是这一局你们输了，是所有局你们辽国都要输！
阿布妄孜面容看起来非常普通，在三人之中身高最为矮小，沉默寡言。
建武帝答应下来，又点了一个侍卫。
有太监牵上来两匹马，两匹马劲力相同，仍旧由辽国先进行选择。
阿布妄孜没有仔细挑选，他随手牵起一匹马，又拿起一柄长枪，翻身上马。
建武帝挑选出的侍卫，也拿起一柄长枪，翻身上马。
战马嘶鸣。
两人同时骑马朝着对方冲去，金属在阳光下划过一道明亮的冷光，两柄长枪碰撞，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当的一声。
大昭这位被点的侍卫面色突变，手臂被震的抖了下，他连忙顺势泄力。
天生神力！
辽国这位看似不起眼的普通勇士，竟然是天生神力！
侍卫的动作太大，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不对。
许甜甜脸上甜滋滋的笑冻住，不会吧？！
许甜甜看的更仔细了一些，意图从中看出大昭能反败为胜的关键。
她越看越觉得可能性太小。
许甜甜不太想相信，她压低声音询问自己爹：“爹，你觉得怎么才能赢？”
许国公打量着交战的双方：“没有可能。”
建武帝选择的侍卫曾在战场上历练过，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小将，可他不是天生神力。
天生神力之所以带一个神字，就是因为很难破解。
侍卫每次和阿布妄孜碰撞，手臂都会被巨大的力道震到，他可以凭借技巧多撑一会，但结果不会有意外。
他们大昭武将中，陈将军就拥有天生神力，许国公和他一对一切磋时，都不一定是陈将军对手。
可惜他的两个儿子都没继承到他这种体质，力气只是比常人稍大。
许甜甜皱起眉毛，神色有些蔫。
姬承昭和建武帝的脸色很平静，姬承昭往许甜甜那边看了看。
她此时正皱着眉，似乎听到这局要输的消息不太高兴。
姬承昭笑起来，觉得她有点儿像是被抢走了毛线球的狸奴。
很可爱。
两场比赛下来，辽国和大昭平局。
大昭的臣子们虽然有点失望，但可以接受，谁都没想到阿布妄孜天生神力，输掉这一局可以理解。
宋国使臣用目光相互交谈：
“现在是平局。”
“就看最后一局了。”
“不知道是大昭赢还是辽国赢？”
宋国使臣希望大昭胜利。
辽国每年冬季都要来宋国劫掠，现在他们宋国公主是大昭的四皇子妃，大昭是他们的盟友。
他们当然迫切希望大昭赢，希望大昭的实力越强越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即将到来的第三局上。
辽国大皇子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道：“第三局不如换个人？”
他笑着道：“听完许国公可百米之外取敌人首级，本皇子想见识一下。”
建武帝挑眉：？
许国公：？
许甜甜：？
姬承昭：？
辽国大皇子似乎没有感觉到在场中人的疑惑，继续说：“许国公不会不愿意吧？”
众位大臣：“......”
开玩笑！一个称得上无名无姓的勇士，许国公如果上场，也太给他脸了！
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他们如果不给一点反应也说不过去。
陈将军的大儿子：“这位勇士想挑战许国公，先过了我这关吧。”
某年轻武将：“在下曾向许国公请教过箭术，得过许国公两三分真传，这位勇士先和我试试。”
这位射箭的勇士突然拿起弓箭，朝着远处射了一箭。
姬承昭反应速度很快，在这人手指微动时，便挡在建武帝身前。
箭矢并不是朝建武帝来的。
箭带着破空的风声，朝大殿百米处的树上射去，一片枯树叶慢悠悠落下，被箭矢射在树上。
次仁多吉转头看向陈将军的大儿子：“你们不行。”
陈将军的大儿子皱了皱眉头。
此人倒是有些本事。
他的箭术还没达到这个水平。
辽国大皇子似乎看出了陈将军大儿子的想法，唇角勾起，询问：“许国公可愿指教指教？”
众人都看向许国公。
此事有些难办。
自古以来，百米穿杨就是对人箭术水平最高的赞赏，能在百米以外射中杨柳叶的人，按照历史一一往下数，也没多少人。
在100以外射中树叶——很多人几乎看不到一百米以外的树叶，更别说要射到。
最起码在场众人都不成。
陈将军倒是可以试试，但他上和许国公上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俩都是已经成名的名将，他们俩上，属于赢了也是输。
很少有人注意到姬承昭挡在建武帝身前的动作，建武帝自己却很清楚。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从他身后走出，看向许国公：“你认为呢？”
许国公倒是没众人想象的为难。
他看向许甜甜。
许甜甜站出来道：“我来吧。”
辽国人：？？？
宋国人：？？？
大昭大臣：？？？
所有人有志一同的怀疑，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
这不是可以用来玩儿的场合！
许国公仿佛看出了大家的意思，笑的很神秘：“放心吧，我乖女足够了。”
许甜甜的箭术某种意义上已经比他强。
虽然知道许国公敢这么说，许甜甜的水平肯定不会差。
可看着许甜甜的外表，大家很难不产生怀疑。
建武帝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期待，许甜甜竟然有这一手？许斌在信里没写过啊。
宸贵妃也满是期待。
姬承昭目光紧紧落在许甜甜身上。
辽国派出来的那位勇士脸色不太好看，他脑子并没有愚蠢到会认为许甜甜不会箭术。
但许甜甜是个女子，女子天生力量弱，她又能得许国公几分真传？
派这样一个人跟他对战，许国公是不是太看不起他了？
男人握紧手中的弓箭，没关系，他会让许国公看到，小看他要付出代价。
—
男人拿起弓箭，站在一旁。
许甜甜拿起他剩下的另一把弓箭。
百米之外，有一位侍卫站立在宫墙之上，手中拿着几样东西。
第一样是树叶。
第二样是比树叶小一圈的纸。
第三样是铜钱。
陈木槿目光落在许甜甜身上，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垂下眸子，不知是希望她厉害一些，还是希望她平庸一些。
孙青青则有点激动。
许甜甜能赢吗？
许甜甜拿起剩下的那把弓箭，稍微试了一试。
手感不错。
大臣们目光中少了一些怀疑，看她举重若轻的样子，她对射箭最起码非常熟悉。
两人做好准备。
建武帝慢声问：“你觉得甜甜的箭术如何？”
姬承昭不加思索：“她会赢。”
建武帝好笑的看着他眼睛都不眨的样子，他是不是有些武断？
铜锣敲响。
站在房顶的侍卫同时撒出好几片叶子。
两只箭矢几乎同时飞出。
穿过一片树叶，射在靶子之上。
“好！”
许国公情不自禁拍了一下掌。
周围大昭大臣们松了口气，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许甜甜是有水平的。
然后就听到许国公的叫好声。
大臣们：“......”嗯。
许甜甜转头朝许国公弯了弯眼睛，笑的又乖又甜。
感觉到另一道灼热的视线，她往姬承昭那边瞅了瞅，也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许国公忽略周围同僚的奇怪视线，眉飞色舞，神色得意。
看见没？他乖女！
姬承昭神色之间也有一些骄傲。
他表妹！
他未婚妻！
辽国的勇士神色微沉，拂去之前心中的轻视。
是他小看了她。
能百米穿杨的人眼神都非常好。
辽国勇士看到，他的箭矢穿过树叶落在靶子上之后，稍微偏离了中心，许甜甜的箭矢却正中十环。
她不是女子，她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辽国勇士深呼吸再吐出，调节自己的状态，把所有心神都放在弓箭之上。
他要赢。
第二箭，两人同时射中靶心。
许甜甜往旁边看了一眼，神色认真起来。
许甜甜从小直觉便非常强。
她能很轻易的看到百米之外生物的每一个动作，甚至闭上眼睛，她都能感觉到不远处的人在做什么动作。
这种直觉令她在射箭上无往不胜。
旁边的人是除了许国公以外，头一个和她不分上下的人。
许甜甜认真起来。
如果她大意，她可能会输。
她代表着她父亲，代表着大昭，许甜甜不允许自己输。
第三箭要射中铜钱。
铜钱的难度比树叶要高的多，铜钱是铜制的，箭矢只有穿过铜钱中央的空隙，才可把铜钱射在墙壁上。
而在空中时铜钱会不停翻滚，因为重量比较大，落下的速度也会很快，很难找准铜钱中央的孔洞。
围观的人自觉保持，空气中针落可闻。
百米之外，侍卫扔出一把铜钱，铜钱在空中翻滚。
许甜甜目光落到一个向上抛起的铜钱上，阳光透过铜钱的孔洞，刺在她瞳孔之上。
就是现在。
一种直觉升起，许甜甜松开手中续满的箭。
箭矢呼啸而去。
围观的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射中了吗？！
射中了吗？
到底谁赢了？！
孙青青踮着脚尖看向远处，只能看到两只箭都在靶子上，却看不清她们射没射中铜钱，急的她大冬天开始冒汗。
眼神比较好的武将一声大笑：“好！！”
许甜甜这姑娘厉害！
孙青青明白了。
在场响起一阵欢呼。
是他们赢了！
孙青青激动起来。
那是铜钱啊！百米之外射中铜钱！
啊啊啊这是什么概念？！历史上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几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曾经也想练箭，她哥说女子练什么箭，就该让她哥看看，女子怎么了？女子可比他强多了！！
许甜甜的箭矢穿过铜钱，正中靶心。辽国那位勇士的箭矢也在靶心之上，但却没射中铜钱。
辽国大皇子眉心微皱。
他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阿布妄孜和次仁多吉都是他准备的杀手锏，没想到他会输给一个姑娘，大昭人才这么多吗？
辽国使臣团非常安静，他们看的出大皇子心情不好。只有一位将军面色还行，他虽也觉得辽国输掉不开心，但这次负责出使的是大皇子，大皇子受到责难，二皇子便有了出头的机会。
次仁多吉神色复杂：“你赢了。”
许甜甜回神，放松下来弯起眼睛。
她没给大昭丢脸！
“你也很不错。”
许甜甜留下一句话，美滋滋的转头。她发现很多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大臣们矜持一些，他们的夫人却不掩饰，看她的眼神非常喜爱。
未成婚的少女眼睛更是亮晶晶的。
...大家好像都很喜欢她！
许国公沐浴在同僚羡慕的眼神之下，禁不住笑出牙齿。
羡慕吧？
羡慕去吧！
我乖女！！我（重读）乖女！
户部尚书：“怎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兵部尚书：“换你你不得意？”
户部尚书：“......”
要不，他有个儿子...
当不成女儿，当儿媳妇也成，儿媳妇也是自家人啊。
许甜甜想把弓箭放下，回神的姬承昭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人群，迎上来，接住她的弓箭，把弓箭放到一旁。
他控制不住用手指帮她把额前的发丝顺到耳后，动作温柔缱绻。刚才百米穿杨的人此时仰着脸颊，乖乖的看他。
姬承昭心潮涌动，他想亲吻她。
姬承昭压下呼之欲出的冲动，拿出一张手帕：“真厉害，擦擦汗。”
许甜甜才感觉到自己出了汗，抬眸看向姬承昭，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她的影子，一层层的柔软从中溢出，像是要把她包裹起来。
许甜甜睫毛不自觉扑闪了两下，心中微动。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许甜甜接过手帕，露出两个甜甜的小梨涡：“谢谢表哥~”
兵部尚书：？
户部尚书：？
在场所有人：？
本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场合，离奇的安静了两秒。
大家看着姬承昭的动作，大脑陷入风暴。
三皇子和许甜甜？
户部尚书把自己脑海中刚刚出现的想法，按到最底下。
大理寺卿知道的更多，联想到前段日子三皇子夜探许国公府的事，瞳孔地震。
难不成...
不不可能吧？
许国公骄傲的笑容骤然一变，他三步并作两步就要下去。
建武帝回神，让人拉住他。
许国公：？？？
许国公：“您拉我做什么？！！”
虽然他想看自己儿子笑话，但那是自己儿子，该帮的还是要帮的。
建武帝笑眯眯道：“年轻人的事，我们就不要掺和了。”
什么叫年轻人的事？！
那是他乖女！！
许国公深吸一口气，谴责建武帝：“您不是答应过，不抢我女儿的吗？”
建武帝回想了一下，想起他原先确实答应过。
当时许国公刚回来，宸贵妃让许国公带许甜甜进宫用膳，许国公百般不乐意，非让他答应不抢他女儿。
建武帝还以为他说这话的原因，是许甜甜那姑娘比较崇拜他，建武帝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许国公是这个意思。
他当时就看出来了。
既然他答应过...
建武帝沉吟，吐出一句话：“朕，说话不算话。”
当皇帝的，脸皮总归要比常人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