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房间里的灯亮着，周雅欣躺在床上凝神打量家具陈设。
褪色的墙纸、脱漆的衣柜、泛黄的瓷砖，还有躺着的老式木床。为什么以前自己没发现这些东西很不顺眼呢？
这里不是她的家，只是一间出租屋，山南市的房价不低，她买不起房自然就没有家。
在县城老家还有一套老房子，父母还有女儿住在那里，可她不愿意回去。她不甘心在破败的小县城终其一生，因为女儿是非婚生子女，她待在老家也会受尽白眼。
而且女儿的父亲也在县城，还是教委的领导，她恨那个男人，就更不可能回去。
自从女儿出生后，周雅欣只有两次对未来充满希望，第一次是背起行囊初到山南市打工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周绪是个任性妄为、刻薄寡恩的人，（固有的印象太深刻，直到现在这种印象还未完全扭转过来）但的确是她的贵人。巴结周绪是一种孤注一掷的行为，如果不能成功，除了回老家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腰杆终于有了一点硬气，只要侍候好周绪，只要周绪愿意罩着她，哪怕受再多委屈也是值得的。
逢年过节回县城时，她才能昂首挺胸走在马路上，震惊那些瞧不起她的街坊邻里、同学熟人。
明天要去看房子，全是九成新的精装修电梯房。租金不便宜，但她知道周绪不在乎价钱，重要的是住着要舒适。因此她打定主意要像给自己买房一样精挑细选，即便只住一年。
想着想着，周雅欣突然掏出手机，翻开相册，里面全是女儿的照片。
女儿刚满十三岁，已经出落成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长得和妈妈很像，是个美人胚子，或许以后会比妈妈更漂亮。
只不过她的眼中没有光彩，照片里的表情显得木讷，这是眼疾造成的。医生说孩子早晚会完全失明，除非做眼角膜移植手术，而且越早做越好，晚了恐怕就没有复明的机会了。
钱，要很多钱，多到让当妈妈的感到绝望。
俗话说麻绳总挑细处断，这句话在母女俩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周雅欣念书的时候被老师诱奸，怀上了女儿，女儿一出生就有先天性眼疾，需要巨额的治疗费用。
再悲惨的命运三言两语就能说完，当事人却要用一生去挣扎。
周雅欣伸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照片，这一次她的心里不全是漆黑一团，有了一丝光点亮了。
……
凌晨两点，医院值班室里，三名护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美珠、淑琴，我真的要不行了。传染病科的四个VIP病房都住满了，三个高干一个暴发户，一个比一个难侍候。他们的医护还都是家里带来的，整天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指使我干这干那，我的腿都要跑断了。”说话的是李淑琴的同事张艺萍，大约二十七八岁，是医院的老员工。
另一位护士打着哈欠，道：“萍姐，我宁可跟你换。你知道心脑血管科的病房住的是什么玩意儿吗？”
张艺萍捂着嘴小声笑道：“是什么玩意儿？说来听听。”
“两个下流胚子！老娘只要靠近病床，不是蹭我大腿，就是摸我手，恶心死人了。刚才我就站在床角看看输液瓶，一个老不死的竟然伸出脚趾头夹住我的制服。我真想拿针头扎他。”
张艺萍咯咯咯的笑出了声，“算了，谁叫人家住的是VIP病房呢，咱们拿这份工资就只能忍气吞声。要换到普通病房区，病人多了好几倍不说，工资要少一大截。占点便宜就占呗，现在工作这么难找，能保住这份工作就不错了。”
“唉……我知道，要不然我在病房里就开骂了，何必跟你们吐槽。对了，淑琴，你的病人怎么样？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的？”
“还…还好，我就只负责一个病人，很轻松的。”听到“动手动脚”四个字，李淑琴的脸上有些发烫。
少年握过她的手，但都是正常接触，没有特别出格的举动。只有一次险些亲吻她的脸，她现在还有点后悔怎么就没让少年亲到呢。
张艺萍看着同事微红的脸颊，调笑道：“不对劲，咱们淑琴害羞了。给我们说说你照顾的那个小帅哥怎么样？听说他家里特别有钱，但很少有人来看他。”
“没什么好说的，他家里是挺有钱的，别的我也不知道。”李淑琴突然很抗拒同事八卦她的病人，不想让别人知道关于少年的任何事，特别是她要给病人介绍女朋友这件事。
“说实话，那个小帅哥完全符合我的审美标准。”美珠撑着下巴，满眼期待道：“我承认我是三观跟着五官走的，要是他对我动手动脚的话，我也就忍了。”
张艺萍伸手到美珠面前晃了晃，“哎哎……人家年轻帅气又有钱，妥妥的高富帅，用得着对你动手动脚的吗？做什么白日梦呢。”
美珠叹了口气，摩挲着脸颊，咂口道：“也可以是我对他动手动脚，你们说对吧？”
张艺萍忍不住笑骂道：“发什么骚呢？你还想学日本电影那套吧。”
美珠目光一亮，“淑琴，我帮你顶个夜班吧。”
“还…还是不要吧。”李淑琴眉头微蹙，红着脸道。
“再请你吃顿涮羊肉。”
“说了不要啦！”
李淑琴起身走出值班室，留下两个窃窃私语的同事。
走廊里静悄悄的，她经过转角不知不觉来到赵立阳的病房外，门缝有光线透出来。
他还没睡吗？
轻轻推开门，只见少年坐在床上摆弄笔记本电脑。
“这么晚了还在玩游戏？你不知道自己是病人吗？赶紧关电脑睡觉。”
赵立阳一脸懵逼的看了看李淑琴，暗自琢磨小护士咋半夜三更来查房，这也不是她的工作呀，还这么凶巴巴的。
他根本没有玩游戏，游戏不是他的爱好，他只是在关注美国股市。
“姐，你出什么事了？”
李淑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很反常，她怎么能教训VIP病房的病人呢。于是没头没脑的扔下一句，“赶紧睡觉，我走了。”转身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