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罗凯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声冲林豹说道:“告诉咱们的弟兄,在东南面开一个放人的口子。”
林豹闻听先是一愣,接着面露喜色,当即便下去照办,此时薛翔靠了过来说道:“仆射,这不合适吧,万一今后朝廷方面追究起来?”
罗凯叹了口气道:“朝廷要是追究起来,由我一力承担。”
薛翔见状知道多说无益,当即只得叹息一声退到了一旁。
罗凯这次带出来的都是宁武军的精锐,训练有素,得到命令之后立刻故意在东南开了一道放人的口子,陈东所部最后居然顺利从这里突围了出去。
然而出乎罗凯预料的是,陈东所部突围出去之后不久居然又重新杀了回来,当林豹禀报罗凯这些的时候后者不禁为之一愣。
“这个陈哥啊...”罗凯当时不禁叹息道,他明白陈凯是舍不得战场上的弟兄所以又杀了回来,可如此一来倒让自己为难了。
此时薛翔上前说道:“仆射,不能由着陈东这么胡来,否则今后朝廷追究起来我们真的无法交待。”
林豹说道:“那也不能跟陈哥刀兵相向吧?”
薛翔说道:“事到如今,大伙是各为其主,总不能一味感情用事。”
当时林豹看向了罗凯,盼他示下,而此刻罗凯的内心也很矛盾,刚才放陈东突围他已经承担了极大的风险,眼下就像薛翔所说自己总不能一直放任着陈东这么随心所欲,一边是职责,一边是友情,罗凯内心的天平此时是不停衡量着。
“唉~子翼说的对,总不能一直放任陈哥那么胡来,阿豹,传我的命令,再看到陈哥大伙公事公办吧。”最终罗凯做出了决断。
林豹闻听顿时急了:“二哥,这...”
罗凯当时把眼一瞪:“这是命令,你听不懂啊!?”
林豹先是一愣,接着无奈地跺了跺脚,转身下去传令,罗凯此时看了看远处正在冲杀的陈东等人不禁悠悠叹了口气。
“陈哥,你别怪我,身处这个乱世,大伙都是身不由己。”
由于有罗凯的命令,宁武军方面也不敢再行放水,陈东等人顿时不像之前那样来去自如,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没有放弃拼杀,似乎他们想向世人证明耶轮军并没有消亡,他们至今还在战斗。
然而现实是残酷,无论陈东等人的斗志是否旺盛,面对巨大的实力差距,这一切终究是无济于事,最终这一战官军是大获全胜,从而一举切断了耶轮军的补给线,而战后罗凯等人也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陈东的尸体,其身中十余箭,即便咽气了,其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马刀。
看到这一幕耶轮军旧部内心大多不是个滋味,尤其是罗凯,心情是更为复杂,当初一起从临青出来参军的伙伴,这些年死亡殆尽,如今只有自己和申甫还活着,回想起当年与陈东等人一起离开家乡时的一出出,一幕幕,罗凯不禁是感慨万千,当时他把林豹叫到了近前。
“你带几个弟兄,帮陈哥收拾干净,在附近找个地方,妥善安葬了。”
林豹闻听点了点头,当即便下去照办,眼看着陈东被抬走,罗凯也不禁感到心头有些沉重,谁能想到昔日那么要好的朋友也有兵戎相见的一天,而陈东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杀,自己也终究难脱干系,而这或许也就是生活在乱世中难以逃避的宿命。
实际上由于陈东所引发的事端并没有到此结束,战后隆昌军方面就有人追究起了罗凯等人故意放水一事,并在李云奇面前告了罗凯等人一状。
当时李云奇在附近的高地上指挥战斗,陈东突围的事他也看见了,但究竟宁武军当时是否故意放水他也拿不准,当即就询问罗凯:“仲权老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凯当然是打死也不能承认,他一口咬定己方没有放水,只是陈东等人侥幸杀出了重围,而且罗凯也有证据,陈东等人杀回来之后就没能再度漏网,这足以说明宁武军并没有放水。
“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临时改了主意?”李云奇的堂弟李云成当即说道,实际上还真给其料中了,但罗凯当时自然不能承认,只见其摘下自己的佩剑往几案上一放。
“我罗凯对于朝廷的忠心天日可鉴,伯龙兄你要是不放心,这就将我拿下,送交帝都法办吧!”
“你以为我们不敢啊?”李云成说着带着几个人就想上前,他们刚一动,林豹,甘家兄弟纷纷把兵刃拽了出来。
“谁敢动我家仆射一下试试!?我们让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一时间大帐里是箭拔弩张,此时李云奇忽然一拍桌案:“够了!你们他妈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都把家伙给我收起来!”
宁武军众人闻听齐齐看向了罗凯,后者眼珠转了转,冲众人是点了点头,大伙这才把兵刃都给收起来,隆昌军众人见状,当即也只得退回原位,当时李云奇走到罗凯身前,拿起佩剑递给了对方。
“仲权你把剑收起来,我也没说你们就是故意徇私,大伙都是为朝廷效力,理当精诚团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罗凯一看李云奇这处理倒是挺通情达理,其实他内心也有些理亏,毕竟己方是真的故意放水,罗凯也不希望继续深究这件事,当时是就坡下驴,接过佩剑说道:“伯龙兄,今天我可是看在你的情面上,否则这件事绝没有那么容易了结。”
李云奇当时拍了拍罗凯的肩头:“我明白,总之这件事今后谁也不准再提了。”
最终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然而宁武,隆昌两军高层的心结并没有因此解开,罗凯等人始终担心李云成等人将来会旧事重提,双方的矛盾是越来越深。
补给线被切断之后耶轮军是大吃一惊,赶忙回师迎击官军,而旧州的守军此时也得到了消息,主动发起了进攻,与隆昌,宁武两军对耶轮余部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双方在旧州的陈县郊外爆发了一场大战,结果耶轮军遭遇了惨败,迫不得已退出了旧州。
之后隆昌,宁武两军与旧州军正式会师,旧州刺史赵威很热情地邀请李云奇,罗凯等人进城庆功,席间赵威对于李,罗二人表现得极为殷勤,是连连敬酒贺功,这原本是件好事,可李云奇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渐渐的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了。
“其实这次朝廷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对付这群秃逆余党,何必动用那么多人马,有我们隆昌军一路其实就足够了!”
李云奇这么说着,罗凯,赵威等人表面上赔笑,其实心里都不以为然,尤其是宁武军众人,都觉得李云奇有些轻视己方,林豹等几个脾气粗豪的当时都忍不住对李云奇是怒目而视。
“义父,您喝多了,依孩儿看今天就到这里吧。”此时李云奇的义子李从云似乎是听出前者的话有欠妥之处,当时便上前相劝。
李云奇平时很器重这个义子,但今天似乎是真喝多了,连后者的话也听不进去。
“我没醉,别说是这点酒,就是喝到明天天亮我也不会醉,就跟如今的天下大势一样,只要有我们隆昌军在,无论秃逆也好,还是各地藩镇也罢,我看谁敢造次!”
说到这里李云奇忽然一指罗凯说道:“仲权,你说你们宁武军敢不敢?”
罗凯算得上是个有涵养的人,此时也不禁眉头一皱,觉得李云奇今晚确实喝多了,这说话越来越张狂了,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便直接顶撞对方,当时罗凯只得强做笑颜道:“我等自然是不敢。”
李云奇闻听显得是更加得意,拉着义子李从云的胳膊说道:“云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当今天下除了朝廷,谁能奈何得了咱们父子?你今后在人前也别总是闷声不响的,弄得别人以为咱们父子怕谁一样。”
李从云当时看着义父这副模样也是哭笑不得,只能一个劲冲罗凯,赵威等人点头示意,那意思是自己义父喝多了,希望众人切莫介意。
罗凯众人一看这个李从云倒是个识大体的人,当时也就没有多言,可内心不禁都有些想法,尤其是宁武军众人更积累了相当的不满。
事后林豹就跟罗凯说道:“仆射,那个李云奇也未免太过嚣张跋扈了,他眼里几乎就没有咱们弟兄,我们哥几个都是小角色,被人看不起也就罢了,可仆射你轮官爵就比他姓李的低一级,论功劳更是不比他差,他凭什么那么狗眼看人低!?”
罗凯闻听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伯龙之前那是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咱们弟兄喝多了也不是嘴上没把门的?这种事何必计较?”
此时卢泽上前说道:“仆射,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所谓酒后吐真言,就因为喝多了,李云奇说的才是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其实何止是他,您看看隆昌军的其他人,一个个眼高于顶,平时根本没把咱们宁武军的弟兄放在眼里,长此以往,只怕朝廷也驾驭不住他们,今后尾大不掉,是必留后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