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
在巨大的悲痛影响下,柳玉儿的双眼,视线开始模糊。
傍晚的剑雨观,在她眼中就像一团模糊的黑暗山洞。
深邃,恐怖,不愿直视。
尽管她已经猜出,“洞内”之景象,是她此生最不愿看到的。
可是,她依旧强撑着身体,踉踉跄跄,向剑雨观的深处走去。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愿意放弃。
她的内心还有一线希望。
就算最后是残酷的真相,她也要亲眼所见。
摇摇晃晃的身体,黑暗模糊的视线……
柳玉儿彷徨的向内走,步伐越来越慢,走的越来越艰难。
她那柔弱的身体,不断颤抖着。
这段时间以来,与林诚一起疗伤的快乐时光,令她的小脸十分红润。
可是现在,她那一张脸变得无限苍白、毫无血色。
身后,林诚默默不语,只是一直跟在她的身旁,守护着她。
林诚知道,她可能已经猜出了真相,但她不愿意接受。
第一个家,十年前被毁,第二个家,又毁灭在自己眼前。
谁能接受?
林诚现在能做的,就是一直守护在她的身旁,一直陪伴着她。
不需说什么,更不需做什么。
只要让她感觉到,她自己不是孤单一人,就已足够。
“师父……师娘……你们……”
终于,柳玉儿看见了三具尸体,三具她最不愿意看见的尸体。
师父,云中剑,被绑在一张木椅上。
那是他经常坐的太师椅。
由北元的官府所赠,代表着朝廷的认可,师父十分喜欢。
师父的双手双脚,被牢牢绑死,他那最宝贝的烟云宝剑,插入他的天灵盖。
师父一辈子守护烟云山,降妖除魔驱邪镇恶,保卫一方平安。
可是,谁能想到,师父他一生替天行道的下场,就是被自己最宝贝的那柄剑,插入天灵盖而死?
柳玉儿不敢再看下去,她猛地转过头,却看见了师娘的尸体。
自从她被师父带入剑雨观,师娘就视她如己出,照顾她平安健康的长大。
周边各处城镇,只要百姓有什么困难,都来找师娘,师娘来者不拒。
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
可是,师娘最后的结局,却是被她那润养多年的一头长发,勒住脖子而死。
师娘的长发,勒死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她怀中抱着的男童。
柳玉儿那尚未懂事的五岁弟弟,也被勒死在师娘的怀中。
“玉儿,别看,我们走……”
林诚以最快的速度上前,一手搂住柳玉儿,一手捂住她的双眼。
不想让她再看这残酷的真相。
可林诚却发现,柳玉儿的眼眶没有湿润,她没有流下哪怕一滴眼泪。
她竟然是出奇的冷静。
十年前,她的第一个家被灭,她哭的昏天黑地。
可是现在,她竟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
或许是眼泪早已流干。
又或许是十年来的苦修,令她的性格变得坚毅。
现在,唯有无穷无尽的绝望和恨意,充斥于她的内心。
她要找出凶手,她要复仇!
一念及此,柳玉儿猛地挣脱林诚的怀抱,发了疯一般向剑雨观深处跑去!
她不仅要复仇,更要去寻找她的妹妹。
因为她现在只看见三具尸体。
师父、师娘和弟弟,唯独不见妹妹的尸体。
妹妹,还活着?
“不对,有异样的气息……”
林诚此时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从剑雨观的最深处向外涌来。
他只好紧紧握住铁棍,跟随在柳玉儿的身后,冷静的观察着周围敌情。
柳玉儿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已经被怒火和悲痛冲昏了头脑。
唯有他还冷静。
也只有他能充当那位冷静的旁观者角色,保护柳玉儿。
哒、哒、哒……
清脆的脚步声,终于从剑雨观的最深处走出。
林诚定睛一看,赫然看见一男一女两位年轻的道士,出现在他的面前。
两位年轻道士,身穿纯黑色宽大道袍,发髻朝天,看起来十分古朴。
他们一前一后,笑呵呵的,身上衣袍十分干净,脸上也没有任何污秽。
干净的就像是两尊等人高的瓷娃娃。
可是,林诚却从他们的身上,察觉出莫大的道行。
这种感觉,比老妖王不知强上多少倍,高深如海,不可窥探其深其广。
偌大的剑雨观,只有他们两個陌生道士。
他们站在剑雨观数百尸体之中,依旧谈笑风生。
显然,他们是凶手!
此时,幻觉中的灵尘子,也出现在林诚的身旁,神色严肃,道:
“好徒儿,他们两个都不是凡尘道士!”
“道一·真人境!”
“他们两个,都是修旁门左道,炼七情六欲的邪修,他们是左真人!”
“真人”二字,传入林诚耳中,林诚意识到,自己今天碰到硬茬了!
解开第一层道锁,便能去伪返真、窥得真法,修成真人境。
而“邪修”二字,更令林诚惊骇。
连抓人炼阳寿丹的邪修灵尘子,都说他们是邪修,足见他们到底有多邪。
恐怕是邪到天上去了。
此时,灵尘子又说:“好徒儿,别想跑,真人若想杀你,跑是跑不掉的。就看你能不能说些好话,拍些马屁,让他们高兴,求他们饶你一命了。”
“放屁!”林诚怒目瞪向灵尘子:“他们杀了玉儿全家,我还向他们求饶?那我便是没有心,就是猪狗!大不了一死,跪着生,不如站着死!”
此话,令灵尘子颇为惊骇,他嘴角微微上扬,遁入幻觉世界,不见踪影。
此话,也传入柳玉儿耳中,令柳玉儿绝望冰凉的内心,终见一丝温暖。
可这一丝温暖,显然不够,无法融化柳玉儿那冰冷绝望的内心世界。
此话,更传入那两位左真人耳中,他们猛地一愣,齐齐望向林诚这边。
男左真人笑道:
“嘿!我们还没先说话,你倒是直接开骂了,骂得好!跪着生,不如站着死!”
“云中剑的一家人,就是站着死的,我俩很钦佩,所以只折磨了他们三十个时辰。就在八个时辰前,我允许他们去死了。”
“至于你们两个,谁是剑雨观的人?谁是法教余孽云中剑养着的小余孽?”
听闻法教余孽四个字,柳玉儿怒火中烧,厉声骂道:“放屁!我师父乐善好施,久有美名,怎会是法教余孽?!伱们杀了他,还要污蔑他!”
“哦,看来你是那个小余孽?”女左真人如苍蝇般搓了搓手,说道:“你师父云中剑,属于法教之中的剑魔一脉,不是法教余孽又是什么!?”
“我俩来自北元皇朝,乃是锦衣道人,今日特来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此话一出,柳玉儿陷入深深怀疑,自己师父师娘,怎么可能是法教余孽?
就在柳玉儿陷入深深的怀疑之时,她的内心,也浮现出一种“求知欲”。
她迫切想要知道,师父云中剑的真正身份,她不想破坏心中师父的美好形象。
而那两位左真人,要的就是她内心的这种怀疑与求知欲。
“窃!”
只见那位女左真人猛然抬手,凌空一抓,法力似乎抓住柳玉儿的身体。
她用力一抽!
柳玉儿瞬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抽离!
同样消失的,
还有那份渴求真相的怀疑与求知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