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粽子进来了，坐在亚瑟面前，说要面试。
为什么说他是粽子呢？因为直到他坐在亚瑟的面前，只隔着一张桌子那么远，亚瑟和多莉也没有近视，但他们都没办法分辨粽子到底长什么样子，甚至连他是男是女，是人是狗都分不清。
粽子裹着大衣，里面的高领毛衣像过长的皮，从脖子下伸张出来，将半个下面的头裹住。头的上半截，高领毛衣也没办法裹住的剩下那些部分，则首先是被一副超大的墨镜挡住眼睛。但凡亚瑟有点时尚触觉，他都该知道这副墨镜是马马妮上个月才新出的特定限量款，全厄球只有五副。而在墨镜的再上面，则是一顶绿色的毛织帽子，将那个粽子可能有的头发又或者是可能有的光头全部都挡住。
完全看不见人样。
“请问这位先生或者是小姐，假如你是想来面试的话……”亚瑟低声下气地问。“你好歹要让我们看见你的样子啊？”
“亚瑟先生，您能不能确定，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
“你做贼了吗怕什么？”
“不是，我是为了你着想，不然真的很麻烦的，拜托您了亚瑟园长。真的是为了你们好的。”
“行吧行吧。”亚瑟点头示意一下多莉，多莉也点头接过示意，然后把百叶窗放下来。当然，百叶窗不是捡的，现在动物园可以购置一些比较便宜的东西了。
面试间瞬间暗了下来，多莉也把灯打开了。等他们的瞳孔重新适应了光度之后，两个人都被粽子的庐山真面目吓傻了。
“兰斯！”
“没错，是我。所以我才会让你一定要把这里挡起来，否则的话，外面的人看见了，这场会谈就泡汤了，啥也别想谈了。”
“你怎么会跑来这里！”亚瑟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要拿球衣让兰斯签名吗？还是随便拿张白纸就好了？虽然亚瑟并不喜欢这种追星式的行为，但既然兰斯已经坐在面前了，他的讨厌线可以灵活地调整，调整为只讨厌那些疯狂粉丝追着包围着偶像疯狂尖叫那样的行为。
一个活的兰斯，平白无故地就端坐在他面前，一对二，就算亚瑟不是兰斯的粉，一个签名哪怕拿去卖钱那也是白要白不要的啊。
怎么办呢？
“兰斯先生，你为什么要跑来我们动物园这里面试啊？你能来这里，应该是知道，我们动物园招人，是要……呃，那个，说出来确实有点奇怪，我们动物园是要人做动物，像牲口像畜生一样干活的，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
“你是我们金花国第一——或者说并列第一，或者说第一之一，啊总之你知道我意思的，不要因为这种无聊又没有意义的话术来捉字虱——你需要来动物园打工吗？”
“我本来也就是个给球队打工的动物而已啊。”
亚瑟和多莉的下巴都掉了。
“你们不信啊？”
亚瑟和多莉同时摇头。
“你们真有意思嘢，像同步的玩偶一样，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我们不——”亚瑟说了一半，又把话吞回去。“多莉是我最重要的人，但她现在还没有嫁，请不要这样说她。”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看你们这个样子，以为你们……”
“没事的没事的。”多莉微微鞠躬。“我完全不在意，请你继续和少爷面试吧。”
“那——兰斯先生，我们当然都知道你以前是个足球明星，但是，循例还是要问一下，你好端端地放着足球明星不当，跑来我们动物园做动物，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想正经地踢球而已。”
“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好像看到了一匹马驮着一个人然后对我说他不想背人了只想载个人；又或者是一个厨师握着铲子和锅柄跟我说他不想炒菜了只想炒个菜。”
“亚瑟园长，你也觉得很奇怪对吧。不用奇怪，我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是，只想踢球，只想纯粹地踢球，干干净净地踢球。我不想再像现在这样下去了，哪怕只是一场球也好，我真的只想和我的大哥兰度，像小时候那样，单纯地踢一场球，就心满意足了。”
“你的大哥是兰度！？”多莉持续被惊讶。
“对啊，你们不知道的吗？”
“我知道。”亚瑟冷静地答。
“但我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多莉压抑不住天赋的求知欲，都忘记了自己女仆的身份，她很少这样子。“你和他不是有仇的吗？”
“谁说我们有仇？”
“你们难道没有仇吗？不可能的吧！”多莉的声调越来越高，因为事情的发展方向越来越朝着她的意料之外。“之前还有你的粉丝和兰度的粉丝在我们这里差点打架了，平时又经常看见他们在公共电话亭贴条对骂，形同水火。”
“确实是这样没错。”
“那你们还不是有仇？”
“那是粉丝行为，不要上升到偶像。”兰斯摇摇头，然后露出痛苦的表情。“所以我才想来你们这里，哪怕是用动物的形式都好，正正经经地踢一场球——哦不对，我和哥哥现在这样的情况，可能真的只能用动物的样子，才能正经踢球了。你看我刚刚那鬼样。”
兰斯用手指圈成两个圈，架在自己的鼻梁上，眼睛前，比作刚刚的那副大黑超。“我和哥哥现在只要上了足球场，一场球赛就毁了。这场足球赛就不再是真正的足球赛，而是变成了一场偶像剧，一场演唱会，甚至是一场偶像和粉丝互动和应援的交流大会。我们害死了足球，我们如果还想踢球，就不能让观众知道我是兰斯，我哥是兰度，不可以。那我们总不能像刚刚那样，套成个粽子那样去踢球吧？怎么踢，闷都闷死了。况且，哪怕是穿成刚刚那样，球迷们也能认出我们，球迷认出来之后，粉丝也会跟着认出来，然后情况又会失控了。”
“这都能认出来？”多莉不可思议地问。
“能，化成灰都能。他们踢球的姿势独一无二的。”
“对啊，不是我自吹自擂黄婆卖瓜啊，但我们踢球的动作，你说厉害也好独特也好，不管怎样都已经被许许多多对手用打字机分析了无数遍了，到处都能找到这些资料，我们没有秘密可言。除非——”
亚瑟和多莉终于都明白为什么兰斯会出现在这里了。
“除非我们换一个身体，用别的样子来踢球，亚瑟园长，他们都说你能帮我，你会的，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