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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水泱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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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各领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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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战时营地。山上营帐连天,住满了各路联军的统兵首领和随从。从这里可以俯瞰半个战场。 子昭他们先见的周挺,后见的大执政。为了安全起见,大家商定不向外公布公子的身份,这支百人队全部换上了周族衣裳,吃住也和执政、周挺他们在一起。 军事会议已经开过,各路首领都已按照布置回到自己的部队指挥调度,现在留在营地的还有各路人马的参军机要人员。大执政向子昭介绍了各路人马的配置—— 巴方,派出四支人马,分别把守秦岭的四条南北通道,其中重点是西边与羌方直接相通的两条,由东巴部落首领的儿子果基纳兰亲自带领一支上千人的机动部队布置在这里。 宜族、好族联军,沿汉水北上至秦岭北麓的子午峪一带布防,策应骊山西南侧翼,共一千人马。 风陵、马方及汾水一线,由商军把守,其任务有两个,一是防备羌方绕道而来,二是随时根据战场情况准备从东北方向投入战场。 土方不动,但要大造声势,做出随时准备西进的模样。周族已经派出使者,向鬼方示好,并带去了不少粮食布匹,以防羌鬼联手。 最后是周族自己的人马,全民动员,渭水以北子民坚壁清野,全部内迁至渭水以南,只留下五千精兵在泾渭合流处监视西北方向的各个沟壑隘口。另有五千精兵,两千前出至岐山,三千驻守在沣水西岸,准备随时投入战场。剩下的数十万子民,老幼妇孺全部迁往沣水以东,青壮年留在沣水两岸和泾水以东,并加紧赶制枪矛弓箭,来不及的全部人手一支棍棒或者农具。 子昭听完了整个布置,觉得这是一个严阵以待,坐等来敌的方略,他觉得有些不妥。如果羌人始终是小股游击,抢了就跑,这要等到何时才能结束战事吶。还有,眼下就要收割的麦粟就都要烂在地里了。 子昭在巨型沙盘前来回踱步,走走停停,半晌,他向大执政建议道:“大人,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出击。” 大执政:“现在的问题是不知道羌人下一步的主攻方向,只好分兵把守,待机而动。” 子昭:“我倒有个主意,不知是否当讲。” 大执政:“公子是参军,理应尽言。” 子昭:“与其坐等敌人上门,让庄稼烂在地里,不如立即组织抢收。可以让外围部队担任警戒,后面的部队和民众一起连夜抢收。与此同时,派出两支小股奇兵,深夜插入岐山西边的羌人首塬大营,放火制造混乱,袭扰敌人,沣西大营只留步兵把守,全部骑兵分成数路西进,直抵岐山羌人老营一线。但要注意,只巡弋,不叫战,让羌人尽可能晚的做出出击决定,为我们后方的抢收争取时间。” 大执政连连点头:“羌人给我们的固定目标只有这个首塬大营,这也是他们最在意的地方。嗯,揪住首塬不放,既可以吸引羌人的兵力,也可以打乱他们的兵力部署。好,就这么干!” 子昭:“我带的亲兵卫队有一百人,他们的百夫长和我一起亲自考察过首塬的地形,也一起议论过这一战法,为了尽快发起突击,可以让他们做一路。另外,大人还需再指派一路轻骑。” 老执政没想到商王派来的这个小小年纪的参军竟不是个摆设,心中很是赞叹,也暗暗认可周挺联姻拥立的主张。 大执政:“此战宜快不宜迟,可以从就近的东巴和好宜联军中抽调一支骑兵。”他转头冲身后的周挺:“立即请他们的人来商议!” 为了方便指挥调动,各路大军都在这里留了足够分量的人做联络参军。巴东部落留的是首领的侄子果基纳吉,好宜联军留的是阿妹。 两位联军参军就住在执政的大帐外不远处,得到命令马上就来到了大帐,随后而来的是担负此次突袭任务的子突和即将前去调整部署的执政参将。巴东首领的侄子三十出头年纪,个头、身材都与子突相仿,只是面相、气质和他伯父更像,一副崖柏似的身躯,一张崖柏似的脸细腻紧绷,表情异常严肃,像块石头。阿妹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尽管还是一副典型的荆楚妹子模样,但神态、动作都是异常的稳当、利落,全然是一副大将气度。 大执政没顾上为大家相互介绍,而是立即向两位参军交代了任务。 子突首先表态:“没问题,用不了半个时辰我就可以出发,明晚到达,后半夜即可潜入西边的首山峡谷。我封堵袭扰首山北峡谷......” 阿妹已经全部了然:“我封堵南口。请巴东大军突入汧渭南边的峡口,造成随时突袭羌人雍邑的态势,牵制雍邑和首山老巢之敌并接应我们。” 阿妹瞬间将原本已很完美的方案又做了加强,这让在场的人很是佩服。原本被抢了话头心中正在愤愤不服的巴东汉子立时没了脾气:“好,我随你队出发。” 三人立即就要出发,子昭拦了一下:“记住,各队都要备足火种火箭,你们突入首山峡谷的两队就不要带长矛了,多带斧子。你们的任务不是斩杀,而是放火!到处放火,封堵首山南北峡谷,制造断绝羌人后路的声势!” “明白!”三人响声答道。 “出发吧。”大执政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利索,少见的利索。以往这类大规模战事从来没有这样干脆过,都是吵吵嚷嚷,你争我让,有时需要十天半月才能决定一件事。更有甚者,有的部队可能会在半路上擅自停下,甚至私自打道回府了。各路部队几乎都是各个部落首领的私人部队,而各个首领又受到利益、甚至智商的影响,部队间的协同是个非常难的事,只有大商的常备军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其他的部队要想行动迅速果敢,只能自己部落单干。这次羌方发生如此大规模的旱灾,抢粮计划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启动,但迟滞现在也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就是他们内部在不停的争论。 三路突击部队的人都走了,剩下执政的参将等待数路出击的具体命令。 大执政指着沙盘向参将布置任务:“将沣西大营全部骑兵出动,分为三路纵队,北路、南路都沿着山脚行进,中路分成两路,沿渭水两岸行进,明日黄昏后同时抵达扶风以西至岐山以东的位置。记住,不可提前。后队要用树枝拴马尾,制造烟尘,夜晚各路后队要散乱多点篝火,让羌人摸不清我们的人数和意图,只管掠阵叫骂,不可突入岐山。若敌突出岐山,你军可且战且退。若敌后退,你们可相机追杀。敌若反击,再退。如此反复,一是争取这边抢收的时间,二是将可能集结在北边的敌军调动过来。” 子昭:“若北边已经集结了大量羌敌,他们可能沿泾水方向向我进攻,这时你们还不需要后撤,也不要回援我们,只需在岐山一线与敌保持接触,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保存实力,等待后续命令。” 执政:“明白了?” 参将挺身:“明白!” 执政:“现在就去传达命令。” 参将走了,大帐里只剩了大执政、子昭和周挺三人。周挺见时候不早,转身出帐让守卫的兵士去弄些酒食来。待他转身回来时,就见那两人已经没了刚才的兴奋,单腿屈蹲在沙盘前,似是心事重重。周挺方才见到阿妹,又见她表现如此不俗,本想趁着此时没有外人,告诉子昭那个姑娘就是他要娶的新人,此时见这般情形,只好暂时打住了话头。 见周挺进来,执政起身,招呼道:“来来来,听公子说说后续的事。” 子昭没有起身,只望了周挺一眼,幽幽说道:“此战非同小可。根据你们的情报,这次羌人怕是要拼老命呢。他们全族几十万人断了吃食,不拼个鱼死网破是不会罢休的。我们怎么办?无非两个结果,一是敌败,二是敌胜。我看这两个结果一时都难。很可能会陷入长期的拉锯战。羌人四面出击,抢点就走,没完没了,这对你们周人会是一场噩梦。其他联军也耗不起,最后战事结束,你们周人的力量会大大削弱。” 周挺不大甘心:“不能趁着这次联合打击彻底灭了羌人么?” 子昭:“羌地如此广袤,你觉得有多大可能?我们这次事起仓促,不行啊!剿灭北羌,安定西北,是早晚要做的事,但这次不行。这需要数年的准备。” 周挺想想这次捉襟见肘的用兵,也立时觉得气馁:“那依着公子,如何?” 子昭望望执政,相视一笑:“这就需要先生的智慧和勇气了。” 周挺看看二人,感觉有被装进口袋的意思,无奈:“公子,请继续。” 子昭:“方才和执政大人简单商议了一下,觉得我们要战和两种手段并用。” 周挺:“并用?” 大执政:“对。你马上准备办两件事,去西蜀,看看他们的粮食情况,他们向来富庶,看看可否能从那里弄些粮食接济羌人,条件吗,只要我们负担得起,就可以。然后再去羌人首山大营,向他们表明此意,条件是长期提供良马,数量吗,多多益善。” 周挺有点蒙了:“多多益善?干什么用?” 子昭接过话茬儿:“养着玩。” 周挺一百个不信:“郄,羌人的马多得像天上的云,你都要啊?” 子昭:“对呀。但我可没有粮食给他们,我只能给盐巴和布匹。” 周挺真的不信。但看着大执政的样子,像是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就只好应道:“行,这事我去办。但是千万不能向外透露啊,不然军心不稳!” 大执政:“想到了。这事现在不说,连执政会上也不说,等你那边有了眉目再上执政会。” 子昭:“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延缓或减弱羌人的攻击。但有一点请先生想好,此事是秘密出行,又是九死一生的买卖,先生一定要仔细想好。” 周挺:“没什么说的,我明天就出发。” 子突、阿妹他们很快看到了北面的岐山,再往西走,就是羌人的地盘了,二人打开地图,向南折进了秦岭山林。两人做了分工,子突一队在前,阿妹他们跟进,到益门口时再出山,择机向北穿插。两人约定,如果前队遇到敌人,后队不可救援,应立即绕道继续西进,去完成两队的任务。阿妹没有推辞,只是吩咐兵士们路上注意搜集干燥的竹枝茅草,以备足够完成两队的放火任务。 夏末秋初,林海茫茫,涛声阵阵,走兽出没。阿妹和百名兵士俱是黑衣紧靠,背筐里插满箭矢,这些箭矢没有锋利的箭簇,而是燧石的箭头,后边绑着茅草,草上沾着松油。腿前的马背两侧各有两只羊皮口袋,一侧装满松油、绒草,一侧装着牛肉干和水,引火用的火镰燧石则揣在怀里,马嘴上都戴了封口,为的是避免马儿发出嘶鸣。 阿妹的袖口、袜腿全部用布带杀紧,为的是防备蚊虫叮咬和野草树枝刮刺,头上也蒙着黑巾,两道眉毛刚刚露出来,弯、细、挺秀,一双大眼冷峻扫视着周围,耳朵灵动,醍听着四外的动静,鼻梁细挺,嘴唇紧闭,左边腰间一把青铜短剑,后腰别着一把长把铜斧,胸前用皮绳挂着一只精巧的、青铜制作的鸣镝。 这是一条猎人踩出的小道,沿着半山坡蜿蜒曲折,一路向西。因为事先没有想到要上山,所以队伍到达益门口时天已大亮。三人经过紧急商量,决定延迟到子夜时分再向北穿插。巴东汉子走了,去自己的大营传达命令,剩下阿妹和子突两支队伍,仍然分作两处在密林中休息,各自向山下派出两名哨探。 马匹全都解开封口喂了草料和豆子,饮了水,再戴好封口,各自找树栓了,然后全体合衣躺到路边草丛里睡觉。阿妹又在队头队尾各加了一个岗哨,然后也睡了。 黄昏时分,子突从前面摸过来,再次找阿妹商议穿插路线。他刚才已经爬到树上仔细观察了地形,还画了图。 子突指着图:“益门口有南北两个口,北边就是咱们现在的位置。向北,下了山是渭水,这里河面较窄,但水流很急。一会儿这样,等羌人吃了饭咱们开始行动,人吃饱了会犯困。还是我打头阵,我向北冲击,这势必引起敌人追赶,你趁机在后边过河,迅速插进首山南山口,捡着好着的松树点火,然后向西撤,再砍树,点火。再后边,就要看当时情形了,或是上山隐蔽,或是在这一带游击。你这边一点火,我后面的追兵可能会犹豫,我就趁机脱身,这时天色已黑,我会根据情况,或者进山封堵首山北山口,或者直接进入东边的雍邑放火。记住,还是那句话,无论怎样,咱两支队伍都不能合兵。” 阿妹:“明白。” 首山是陇山最南端的一座突出的土山,山顶是平的,实际也是一座塬,只不过面积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中等部落,塬上是羌人在渭水平川设立的冬季王庭,他们真正的王庭还在西北的高原上。首山的南边土崖下紧邻渭水,北边是自陇山流出的汧水,两条河流将首山切割成一座陆地上的半岛,东、南、北三面都是立陡的土崖,只有西边是缓坡与汧水相邻。在首山脚下稍东一点,渭水北岸,汧水东岸,沿着河谷,是羌人与周人贸易的雍邑。雍邑是座建在河滩上的石头城,有东西两个出口,一个通往西边的首山,一个通往东边的周塬。首山脚下一南一北两条大沟,是通往羌人老巢的必经之路,是咽喉要道,如果失掉这两个山口,首山大营和雍邑城就成了被卡住脖子的虎头,就算是再凶猛也难以持久。首山脚下的渭水一直向西,也可以通往羌人的老巢,但这条路艰险异常,十分难行,至今仍难以大队通行。 阿妹开始让兵士们检查装备。 阿妹:“一会儿过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恋战,只管往山口冲。听见没有?” 众人压低嗓音:“明白!” 阿妹:“上马前,去掉马的封口。” 兵士们:“明白!” 阿妹:“进入山口之前,无论哪个负伤、掉队,都不许停下救援!” 众人又是齐声低吼:“明白!” 阿妹:“百夫长,冲锋时你在前我在后。” 百夫长:“不行。我在前,你在中。” 阿妹没再说话,找了块石头坐下,闭目养神。 天擦黑的时候,百夫长急速小跑过来:“公主,前队动了。” 阿妹睁开眼睛,目光闪烁:“去掉封口,上马!” 前队没有喊杀声,只有急促的马蹄声和影影绰绰的一溜身影向渭水扑去。阿妹的队伍与前队保持着半里地的距离,也向山下河边扑过去。 前队的马匹在过河时由于受到冰凉河水的刺激,发出灰儿灰儿的嘶鸣,几顶白色帐篷里的守军听到战马嘶鸣,立时乱作一团,纷纷冲出帐篷,寻找武器,上马迎战。子突的队伍没有躲闪,也没有厮杀,只是冲着路口的帐篷迎面而去,马踏联营,劈砍而过。几个被砍中的羌兵哀号着拼命喊人。正在羌人整队向前队追赶之时,阿妹的二队接踵而至,从后面又是一通砍杀。敌军忽然间在后方两面受敌,一时乱了阵脚,正在犹豫彷徨间,二队向西拨转马头,往山口里边去了。羌人有些纳闷,往西进山,这是什么套路?正在一愣神儿的功夫,前队也没了踪影。敌军一时不知是向西还是向北追击,又见南面秦岭上火光四起,人喊马嘶,正在向这边移动。羌人头目不敢怠慢,赶紧指挥着就地扎住阵脚,派人速去首山和雍邑禀报。 还没等禀报的人赶到,雍邑城郭里的人就已经看到了西南边的火光:益门口,山坡上火把游动,喊声震天,这是巴东兵士们接到了命令,在遥相策应。通往羌方腹地的首山南岔口,火光冲天,像是山火,这是阿妹他们点燃了山口的松树。正在集会的各路部落首领们全都聚到了广场上,伸着脖子向西眺望。 报信的快马冲进广场,急切的向首领们报告情况。就在这时,首山北边山谷也燃起了大火。连着两处后方要道起火,这可惊坏了众首领。羌方由于地域辽阔,又是游牧习俗,各个部落之间本就联络稀少,不是爆发大的饥荒,平时是很少聚到一起的。此时还在为如何出兵、如何瓜分战果吵闹不休时,没想到敌人已经打到后院来了。骤然而至的兵凶战祸让他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羌王的权威这时也才显现出来。还是羌王沉着多谋,他已经大致猜透了来敌的意图,不过是袭扰后方,打乱他们的阵脚而已。他命人派出三路队伍,分别前去剿灭三处来敌,然后喝住众人,入帐会议。 阿妹按照子突的主意,点火之后就将队伍向西边的山谷移动了三里地,然后指挥着兵士们一口气将两侧山坡上的树木放倒,堵塞了山沟。一切停当之后,她把队伍分作三部分,十个人去南坡,十个人去西边,剩下八十人和她留在北坡。之所以把大部分人留在北边,为的是可以方便策应更北边的子突他们以及防范首山上可能下来的羌人。 羌人只是停在了山口,没敢贸然深入。他们是想等到天亮,摸清虚实再进来。 一宿无话,阿妹他们也一宿没有合眼。 天亮的时候百夫长从西面绕道过来了,告诉阿妹,已经找到五处山泉,饮水没有问题了。 阿妹告诉百夫长,看火势,羌人要等到晌午才能进来,让两边再派几个人去高处,一方面监视敌人,一方面准备随时放火烧山。让各伍出一人做竹筒米饭,再弄些野味来,让大家吃顿热乎饭。剩下的人原地休息。百夫长说只带了一袋稻米,阿妹告诉他没事,两队都只带了一袋米。先吃好再说,以后再靠野味。 敌人进山,阿妹他们就放火,然后后撤。再进攻,再后撤放火。如此反复,一直坚持了半个月,敌人始终没有派出大队人马进山。阿妹他们遵循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策略,始终像只蚂蟥一样,粘在了敌后。 子突他们的情况比较惨,因为他们据守的是羌人通往后方的主要通道,羌人组织了上千人马,几乎每日搜山进剿,害的子突他们只好每天向后撤一点,晚上再回来。最后他们又不得不主动后撤,因为东边山口十几里地的山林都被他们烧光了。 到二十天的时候,东巴汉子派人来了,说是骊山大营传来命令,让他们两支人马撤回益门口与大队汇合,休整待命。同时还告诉他们,周挺先生已经受命前往羌人的雍邑城了,估计战事是要发生重大的变化。 就在阿妹、子突他们坚守的这二十天里,东边战场发生了非常有意思的战事—— 泾水方向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战斗,最惨烈的一次,羌人组织了三万人,连妇女都上阵了,在山前平地上你来我往,双方不停歇的杀了五天五夜,最后双方的兵士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但是联军是有后方供应的,每天夜晚都能收到后方送来的饭食,而羌人呢,没吃没喝,马瘦的煮了都嚼不动,最后大部分战马饿得趴在地上不起来了,骑兵变成了步兵,而且是饥寒交迫的叫花子兵。这仗还怎么打?只好沿着泾水又撤回到山里,回撤的路上又遭到了躲进山沟的豳邑周人突袭。当时如果子昭没有提出抢收的意见,恐怕羌人就不会如此衰弱了。 西边,岐山一带,羌人为了护卫两座城邑,上万骑兵没敢轻举妄动,只是与周军隔着拒马对峙。更有意思的是,子昭命人每晚往羌人的阵前投放一千人的口粮,但只送粮食,不送马草。一万多人,近两万匹战马,每日只接济一千人的粮食,这是什么战法呦!直搞得羌人心绪大乱。 等到周挺进入敌营时,子昭再发奇招,命人每天白天向泾水山里的羌人投送同样比例的粮食。十个人分一份口粮,哪里够吃,就连稀粥也是清澈见底,于是更多起不来的瘦马被羌人杀着吃掉了。 羌人进入了饿不死,也起不来的境地,但周挺的游说却没有见到成效。好在羌人的进攻停止了。 说到羌族,其实也是中原族群的一支,其语言风俗虽说与中原迥异,但根是一脉,只是不知什么年月在中原战败,退到了风高草底的河西、甘南一带。羌人对中原人的富足是不服的,也是不屑的,因此在对待周挺带来的议和条件时,理智上是接受的,可情感上却实在无法接受。子昭并不知晓这些,所以他和大执政凑在一起时直抓头皮。他俩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羌人为何不接受他们如此优惠的条件。 周挺在羌人的首山和雍邑进进出出好几趟,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也成了很多人嘲笑的话柄。周挺自己也气恼,他是恼自己,这一副三寸不烂之舌,过去没有他说不成的事啊。 此时开始有人建议强攻羌人,说是要趁此机会,永绝后患。子昭和几位执政商议了数天,他们一致认为不可行。先说西南方向,蜀人答应接济粮草,已经是实属不易,巴人由于有秦巴大山阻隔,是相对安全的,并且也无意去从羌人那里获取什么,积极性不高。 再说马方和土方,土方的首要祸患是鬼方,他们与羌方虽有矛盾,但终究不是大患。而马方及其邻近的唐方、箕方、黎方呢,他们都是小小的山地方国,在如今的山西中部一带,是个通吃四方的货色,既没有动力,更没有能力参与死战。汉水长江一带的联军,虽说与大商交好,也可能愿意死战,但终归实力弱小,难堪大用。大商呢,他们都没有提过,但心里也都清楚,此时内部不稳,此番出兵,无非是联外抑内的手段,也断不会投入举国的兵力去远征。 最后,子昭和大执政又想了个主意,请蜀人代替周挺出面,条件还是答应粮马交易,但人情给的是蜀人,不是周人。 蜀人非常乐意,谈不成,自己每天向羌人提供粮食,羌人只能感激,这对蜀人非常有利。谈得成,自己在双方面前都更有地位,而且还能获得财物,何乐而不为呢。 天气由热转凉,肚子越来越饿,死人越来越多,到了冬至时,羌人终于绷不住了,全盘答应了蜀人的方案:每年得到蜀人的粮食和商的布匹食盐,但也需要向商公子个人提供相应数量的马匹,此交易与周、商官方均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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