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闱考了三日,这日考场外人声鼎沸,比起送考当日更加热闹。
李元元早早地蹲在墙根下,时不时朝里头张望。
谢青等人也已候在门外多时,今日难得出了太阳,汗珠子从额头一路滚下,啪嗒一声砸到地上。众人恍若不觉,只伸着脖子瞧着大门那一处。
李元元等得不耐烦,见人多,便四处去看了看。
这里不乏达官贵人家的马车,总是三三两两的妇人在心急地张望,盼得自家儿郎考得顺利。
温家那几个也在里头。
这次除了温家大夫人和温月,还有另一个女子,看起来比温月年岁稍长。
李元元想了想,那日在温家似乎见过她,是温家二小姐,温兰。
这位温兰盛名在外,相貌自是不必说,更是蕙质兰心,是十足十的大家闺秀。
听闻她早已经许了左都御史家的大公子,只等温责之科考这事了了,就要开始筹备婚事了。
上次在温家没有仔细瞧,李元元凑近去看,才觉得传闻果然不假。
她眉目含春,一身肌肤雪白,隐约透出一点胭脂之色,只是难掩从骨子里透出的一丝病态。
她和大夫人长得很像,连打扮也是相似的。月白色的衣衫,外罩着淡青色的披风,头发上也只有几只玉兰花簪做点缀。她和大夫人站在一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温月年纪小一些,和她们二人完全相反。
她喜爱鲜亮的颜色,今日穿的便是一身殷红,虽肌肤不如温兰那般白得过分,也是个粉雕玉琢的,被这红色一衬,更加显得白里透红的可爱。
她发上也不像她们二人那般清清淡淡的,上面坠了几只桃红的珠花簪子,一旁别上几朵绢花,更显娇俏。
李元元颇为欣赏她的打扮,且她对温言最好,便觉得她更亲切一些。
那温月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陪着她母亲姐姐等了大半日,便觉得无聊起来,忍不住抱怨:“哥哥要好晚才能出来,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早等着啊!好没意思!”
温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开口道:“阿月是不是累了?乖,今天是大哥的大日子,等回去了,姐姐给你做好吃的,好吗?”
她语气中带着宠溺,声音很好听,如涓涓泉水般平静淡然。
温月无法,只能撇撇嘴,耐着性子陪她们等。
李元元也觉得没甚意趣,在人群里转了大半日,几乎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对其中一家一看就财大气粗的起了好奇心。
她悄悄凑了过去,见那妇人一头朱钗,绫罗衣裙,手上戴着她没见过的稀奇首饰,连身边跟的丫鬟都是打扮得十分气派。
他们身后赫赫扬扬跟着十来个小厮丫鬟,个个穿红戴绿,像是来接亲的。
李元元隐约猜到了这是谁家的,听闻钦子辛家富得流油,家里各种奇珍异宝流浪满目,皇帝老儿的国库里没有的,他们家或许都能找到。
看这夫人这一身晃瞎眼的打扮,应该是钦家的没错了。
李元元对她身上的珠宝玉石十分垂涎,做鬼那么多年,她还没戴过这样好的东西。
她一双贼手欲伸未伸,犹豫间,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这响动,是里头考完了,考生们就要出来了。
李元元愣了一瞬,慌忙跑到墙根去拿自己的破牌子,上面写着“旗开得胜”的红纸更加皱巴巴了,她将纸理了理,扛着木牌就冲到了人群中。
考生们陆陆续续从里头出来,考场外一时热闹非常,等了许久,才看到温言慢悠悠从里面走出来。
李元元健步如飞地跑了过去,一股脑将木牌塞到他怀里,大喊:“温言,你一定会当状元的!”
温言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生怕别人看向这边,而后才恍然惊觉,李元元是鬼,旁人根本听不到也看不见。
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压下嗓子轻声道:“多谢,这里人多不好说话,先回去吧。”
李元元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心情异常的好。
那谢青等人见到温言,也忙迎了上来,说了好一通吉祥话,急急忙忙将温言请上了马车。
马车上,李元元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递到温言面前,“给你!”
“这是什么?”
温言从她手里接过东西,颠了颠,似乎装的是酒。
“状元红!”李元元殷勤地帮他打开盖子,道:“那些大娘们说,考完喝一口状元红,一定能高中!”
温言笑着摇了摇头,拿起来往嘴里灌了一口,入口清甜,酒味儿没那么浓,不像是状元红。
他挑挑眉,问道:“你确定,这是状元红?”
李元元支支吾吾半天,扭捏道:“我说它是,它就是!”她指着那瓶身上贴着的红纸,上面同样歪歪扭扭写着状元红几个大字,温言哑然失笑。
“你说它是不是状元红吧!”
“是是是,多谢李姑娘,敢问这美酒是从何处得来的?”
李元元得意一笑,道:“那是本姑娘亲自为你酿的!我可跟城西刘大娘偷偷学了好久呢!味道不错吧!”
闻言,温言嘴角扯了扯,他不会,被毒死吧?
手里没什么酒味儿的东西现下成了烫手山芋,不喝有负于李元元的盛情,喝了,他恐怕不能活着等到放榜之日。
李元元还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殷勤道:“快多喝几口啊!”
温言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来,眼珠子转了转,为难道:“这...我刚考完出来,肚子饿得紧,恐怕还不宜饮酒,等回家一边吃饭,一边品着美酒,方才不负你这番盛情。”
李元元歪着头想了想,遂点点头。
“你说的没错,美酒要配好菜才行!”
听她如此说,温言才松了一口气,这酿酒也是一门手艺,李元元这半吊子酿的酒,他实在不敢下口。
果然,刚进家门,温言就觉得腹中隐隐作痛。
好在他只喝了一小口,吃下一粒解毒丹便无碍了,他不动声色将李元元的酒用真的状元红调换了,并叮嘱她往后切不可再酿酒。
李元元不解,他只得以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能做这样的活此类的话搪塞,李元元心思单纯,便也信了。
且她本来就是为了替他讨个好彩头才酿的酒,那工序实在复杂,她原也没打算再做,便将这事抛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