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牛友铁的时候,李树全一家子显得很不客气,都以为牛友铁是在诓钱。
“牛铁蛋,我把你这碎鬼,你跑啥跑?别以为你跑得了和尚就能跑得了庙?富士村这条塬就这么大一片子,你跑哪里我都能抓到你。”
李树全吸在牛友铁面前,张口就表现出了一副要干架的态势。
吓得王玉兰急忙退后,护在大庆和二庆面前,不敢吱声。
还没等牛友铁反应过来,李母跟沟子又是一通威胁。
“牛友铁,别以为你诓了钱就不认账,你亲手签的协议我都留着哩,这就是证据,你要是拿不出钱,明年六月份我就喊人来把你郊里的四亩小麦全收光,拿来抵债。”
李宝福也很激动,试图走上前去抓王玉兰的胳膊,被牛友铁推了一把,大声喝止了。
“李宝福,你他娘的你还想不想讨婆娘了?”
李宝福后退一步,贼逗逗地说:“我当然要讨婆娘,可是你这人做事也太不让人省心了吧。
“你说说,你拿了我的说媒钱到现在,都过去多少日子了,你也不吭个声,不吭声了嘛,还见不着你人,你说我该咋办?
“光我去你窑子找你,都找了不下三回了,每回去都见不着你人,你说说,你到底是啥意思?”
“啥意思?”
牛友铁接过话茬开始说:“我没啥意思,说媒之事,并不是你想啥时候说就啥时候说,我知道你随时都有意,可你问过没有?人家女方有没有意?
“再说了,我都跟你签了协议,这玩意都是摁了手印的,有着法律效力,既就是,我只是退一步来说,即使是我说不成这媒,既就是到最后我都拿不出钱,可你妈刚刚不都说了么?喊人收我郊里的小麦,收就收么,这有啥哩!
“唻我问你,你急啥哩?你急的想吃人呀?”
牛友铁也很不客气,三言两语就把李树全和李母说的失语了。
李宝福更是不敢再多言,又怕得罪牛友铁,又怕这桩婚事黄了,又想屈身贴摸下牛友铁,可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做啥跪舔讨好,都是多余,更显得自己下贱。
好在随后牛友铁也没再计较,跨前一步,帮李宝福理了理折进领口里的衣领,训呱道:
“你瞧你穿的这一身蟒袍,歪歪扭扭的,你还想讨到婆娘,先甭说你自身有啥缺陷,就看看你这人的“干梳”程度,哪个女娃看得上你?往跟前一拾,一嘴的口臭,换做是我,我都嫌你!”
李宝福给说的低下了头。
李树全走过去说:“甭管咋样,只要你有这话,我就放心了,至于我这犬子咋穿咋打扮自己,回头我自会教导他。”
“这不就对了么?你父子们几个吸在我面前,看起来想要吃人一样。”
“行行行,刚刚是我们不对,是我们的过,我们的过。”李母也放下了姿态。
李树全跟着说:“宝福,你快向你友铁哥道个歉,今儿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以后谁都甭再提。”
李宝福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为了讨婆娘,还是弯下腰。
“牛友铁......”嘴巴刚抬起,就给牛友铁打住了。
“得得得,不用道歉,你们其实也没啥错,是我失误,没及时跟你们反馈消息……”
随后就给应下第二天去看女方。
李树全一听,急忙道:“不不不,不急!
“这事不急,你自己慢慢吃磨着操作,毕竟好事要多磨,心急还吃不到热豆腐哩,你还是按照你的计划慢慢来吧,我们只是担心你食言,其他都没啥。”
“唻,就这样吧。”
牛友铁没再说啥,态度仍是冷漠的可怕,推着自行车不含感情地越过了李树全两口子,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王玉兰拉着大庆和二庆,贼逗逗地跟在后面,即便是已经走多远了,可仍是一副余惊未了的样子。
“诶诶,娃他达,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呀!我都替你担心死了呀!”王玉兰忍不住开口叨叨。
“当然有把握呀,没把握我咋敢揽这瓷器活儿?”
“那你倒是给说呀!还等啥呢?你一直这样下去,你知道吗,我娘母仨总是要替你提心吊胆,你看看李呀那老两口子,真真的活像个狼一样,刚刚就差没把你给活吃了,你看着了没有?”
牛友铁不耐烦了,想了想说:“王玉兰,你想好没有,你咋个给我父子仨蒸圆馍馍,还有轱撅面。”
“咳咳......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么轻松!”
“不想这么轻松,难道要一直像你这样愁垮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呢?”
“行行行,牛友铁,你有种,我真是拿你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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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窑里,王玉兰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给牛友铁父子仨美美做了一顿轱撅,硬的邦啷邦啷的。
又接着蒸了一大锅细面馍。
美美地吃了一顿。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牛友铁就问王玉兰:“你想不想闹你娘去?”
“啥?闹娘?”王玉兰又好奇又着急。
还不快去相亲,闹个哪门子的娘?
不过觉得闹娘这事,一经说出口就很唐突,这年头谁会有事没事去闹娘,又不是逢年过节,或者探病,或红白喜事。
当然亲戚家也不希望你来,就是怕你跑来蹭饭。
这年头家家户户过的都落怜,连自己人都养活不起,更别说隔三差五招待一次亲戚。
有时候,亲戚跑来吃一顿,都抵得住主家吃一周,甚至是一个月的口粮,有这些粮,留着自己细水长流地吃不嫌香?
王玉兰还以为今儿是啥节日呢,可是看了看墙上的日历,不就是农历的11月25日么,平平无奇,很正常的一天。
牛友铁接着说:“你不想去看看你达和你妈么?”
“看我达我妈?我当然想呀!可是我想,我弟一家子想不想?他们都盼着我一辈子不要来哩!”
“不就是因为没啥吃的么?咱去时把吃的带够,再给割一溜子猪肉,我不信你弟一家子不欢迎!”
“唻只要你能成,我没啥意见。”王玉兰叹了口气。
甭料想,自己如今竟能沦落到全盘靠牛友铁过活的境地,而这个男人,脑子好像正常又好像不太正常,总之是很不能让自己省心。
短短几天内,自己就过的提心吊胆,有时感觉一下子都把自己一辈子之中的所有提心吊胆之事都经历了一遍一样。
可又能怎样啊!
如今自己已经是走投无路了,倘要是自己些倒好,大不了上街讨饭,好歹不至于饿死,可还有大庆二庆啊!
“唻,就这么定了啊。”
牛友铁仍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干啥事从来不谋一下,说走就走,想起啥干啥,简直幼稚的就像个小孩。
不过闹娘,她也是没啥可抵触的,毕竟自己也真的想去了。
牛友铁从剩下的猪肉上割下窄窄的一溜子,用牛皮纸把王玉兰蒸的细面馍包了十来个。
想到丈人家还有俩碎娃,便想着用大白兔奶糖对付,至于老丈人,搞些烟酒也就完事。
老丈母,给整一块头巾,或芥子油啥的,也就足矣。
迅速地安排妥冶,便骑上二八大杠,拖家带口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