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娃娃该知道么?你妈一辈子活的是牛和马的替身,在这屋里谁把你妈当人看过?你娃娃给我这钱,我能用到身上嘛?
“给你达翻出来了,弄不好可是一顿暴打,你达啥人你不知道?我受症不说,你达还给你记仇,觉得你只给我钱不给他,到时候又是事非。”
说完,恨恨地把钱又塞到了王玉兰手里。
王玉兰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把钱收了起来。
她达啥人柄,她自然清楚。
瓷箍了一时子,对她妈说:“阿妈,是这样,友铁给人说媒赚钱的事,你可甭给我达说聒,还有我弟和我弟媳,要是给他们知道了,可能三天两头就跑我屋里来借钱,我借呢,谁都知道不会还,我不借呢,事情就难堪的。”
“咳咳,你这瓜娃,你妈我还能不知道么?你放心,你妈就是死都不可能给说这些话。”
这时牛友铁已经把大庆和二庆哄怂着跟成成,苗苗和萍萍三个碎娃分离开,来到了窑子里。
见牛友铁一家子要走的阵势都列好了,范改花忽地又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了起来。
稍时,手帕子都湿透了。
“阿妈,你咋又哭上了?”王玉兰气的发呱道:“我走了还会来的么,又不是一辈子都不来,看把你伤心的!”
“我知道你还会来,我只是想哭!”范改花犟的说道。
“唻你等我走了你再哭该不迟么!你这样,叫我咋走的脱?你看俩碎娃,看着你这哭丧阵势,都想哭了!”
王玉兰气的发呱完,终于认真了起来。
“阿妈,我达是不是又打你了?”
“没有!”范改花急忙否定,一双眼珠子不停在眼眶里打转,心虚的活像是做了贼一样。
“真没有吗?”王玉兰咬牙切齿,一把把她妈的胳膊抓住,抡了个圈儿,从身后拉下领口,脖子处立刻现出拳头大一片淤青,紫黑紫黑。
“咳!你还说没有,唻这是啥?”王玉兰几乎大声嚷嚷了出来。
范改花急忙把衣领子收整,辩驳说:“没啥,真的没啥!”
急的一边说,看到大庆和二庆了,又立马叫说:“来,你俩碎贼种子过来,外奶有个好吃的要给你。”
见她妈强装坚强的样子,王玉兰忍不住眼眶都红了,可回头想想,也是很无奈的,便没再说什么,走到牛友铁跟前,拉住了他的手。
牛友铁也下意识抓紧了王玉兰的手,猛然间大脑中多出一个想法来。
凑到王玉兰耳边小声问:“你想不想把你妈接回去?”
“接哪里?”王玉兰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接回咱家呀!”牛友铁说。
王玉兰听了,心忽地热了一下,可转瞬大脑里却混乱如麻。
努力捋了捋,才皱眉头道:“这个不太好吧!”
“有啥不好,只要你妈肯来,咱能有啥问题?”
“咱是没问题,可是我达一家子,能行么?屋里少了一个出气包,我达心里容分么?我弟我弟媳少了一个老伙计,他两口子心里容分么?”
说着说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现实不允许么!”
另一边,范改花一边擦抹着眼角余泪,一边拖着一条拐腿,走到一个漆黑色架子柜前,用钥匙打开锁,揭开一溜箱板子,伸手从箱子里抓了一把核桃,拿给大庆和二庆,把俩人的裤兜塞满,又拿出有些霉变的棉布味的大黄梨,给一人手里塞了一个。
“大庆你吃,快吃,这梨好吃的很。”
又对二庆说:“二庆,你还要不?你这碎家伙,嘴上光只知道吃,可就是不说聒。”
走到二庆面前,在他的小脸上爱了一口。
范改花又回到架子柜前,伸手进去抓了一大把山楂,又往俩娃裤兜里硬塞,大庆裤兜满了。
这碎家伙脑子一转,把衣襟子撩起来兜。
“咳咳,你这碎怂,兜里装满了还不够,你这是要把你外奶箱子里些吃货全装走么?”
美美在大庆沟子上拍了一把,顺势又欠身在他的碎脸上爱了一口,把山楂全放在大庆的衣襟上。
二庆不容分,也学他哥撩起衣襟来。
“啊”了一声,表示他也要。
“你啊啥哩?”范改花故作姿态,想惹他说出话,可二庆下一刻就瘪起了嘴,快哭了。
“咳咳,外奶在跟你开玩笑哩,你这碎家伙。”
耍笑完,又抓了一把给二庆兜上。
看着范改花欢欢喜喜的样子,王玉兰便也没再拉脸色,走过去故作姿态,佯阻道:
“对了对了,阿妈,剩下的你自己慢慢吃去,这人有大小,口没大小,你给多少他俩都不嫌够。”
范改花眉骨一弯,囔囔道:“我吃啥哩!这东西就是专门给碎娃娃吃的,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吃了能干啥?”
说着,又从箱柜里拿出一个东西,用牛皮纸包裹着。
“这是啥?”王玉兰凑过去好奇地问。
范改花佯装不给王玉兰,给了她一个脊背,把大庆二庆拉到她的怀里,一点一点打开牛皮纸包装。
几个亮晶晶的彩色水果糖赫然出现在俩碎人面前,大庆眼睛蹭一下亮了,二庆高高的举起手讨要。
范改花笑嘻嘻说:“谁要?”
“我要。”大庆率先开口。
“来外奶先爱一口再说。”
大庆赶紧把自己的碎脸腆过去,范改花“波”了一口,给了一个糖,二庆不知道啥意思,但有样学样,也把自己的碎脸腆过去,范改花又“波”了一口,给了一颗糖。
王玉兰好奇了,走到她妈的箱柜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发现一个针线笸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水果,以及干核桃、干枣之类,另一个针线笸篮子里则是鸡蛋。
“阿妈,你哪来这么多鸡蛋呀?”王玉兰一下上来了好奇。
范改花凑到王玉兰耳边悄声嘀咕了两句,王玉兰一听吓了一跳。
“这你敢这么做?”
“你小声点!”
正这时,稍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了。
“快快,你达回来了。”范改花日急慌忙地锁柜,拔钥匙,整理情绪,还催促牛友铁拉着俩娃离开窑子,怕给王承业看到了猜忌。
“你咋知道是我达?”王玉兰给她妈的神经兮兮弄的心里很不舒服。
“你达的开门声我还能不知道?”
果然,王承业背打过手跟沟子就来到了窑门前。
看到牛友铁一家子还没走,气忽地就上来了,眉棱骨一弯,训呱道:“王玉兰你是个二妮子人么?你没看现在都啥时景了,你还不回你屋里去?”
他怕王玉兰一家四口借口太晚,又要过一夜,然后连着再吃一顿。
“阿达,我马上就要回了。”王玉兰仍是笑嘻嘻的。
这习惯她已经刻在了骨子里,甭管她达打她还是骂她,她都跟她妈一样,即使心里不痛快,可脸上仍是装出一副没啥事的样子来。
“唻你就搞快走,还瓷箍啥哩!”
王承业摆摆手,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回到窑子,打开柜子,拿了些钱就要走。
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问:“你二娘你去看了么?”
“我二娘?咋了?”
“你二娘刚病倒了,你拿些东西去看看,甭装瓜子,你二娘小时候把你稀奇的,爱的像宝一样,你应该去看看。”
这时范改花也急了,说:“你达说的合尺着哩,你搞快去把你二娘看一下,我跟你贪说,还把这事给忘了。”
“能行,唻我现在就去看。”
忽的,王玉兰的眼眶竟湿润了,她没料想到自己这颗石头心,居然会给她达随口的一句话说动情了。
想说些什么,一转眼,发现她达王承业已经溜得不见了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