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友铁回到富士村,屋里也没回,直接去找李宝福了,推着自行车走进深深的地院,李母远远地看见,就客客气气地迎了上去。
“唉咳!是友铁呀!”
李母热情的不得了,打完招呼,一边一副“大事不好了的样子”喊李树全出来。
李树全一听胡刹上鞋,跟沟子跑了出来,随手就先掏出一根陇东,还是最好的烟,给牛友铁递了去。
“来铁蛋,先吃上!”热情程度让人不可违抗。
牛友铁摆摆手,推了回去,“阿叔,甭跟我客气了!”
重生回来,他感觉自己的烟瘾淡了不少,这是好事,不吃也罢。
“咋不抽?”李树全好奇了,脸上晕出些许不安,还以为这事瞎了,忍不住的拿打火机的手都有些发抖。
“事成了,成了,您老两口可以把心安下来了。”牛友铁也没再卖关子。
随手把车撑打起,拉着李树全的手说:“阿叔,我有个事想跟您商量。”
李树全一听又好奇又激动,拉着牛友铁已经冻僵了的手就往窑子里拽。
“走,咱回窑里去说,炕热火的很。”
李母瓷了阵子,急急忙忙跑回窑子里烧火去了。
既然事都成了,那还有啥不可放心的呢,李母心中一热,忽地在眼前仿佛飘起一个被襁褓包裹的胖孙子,她急的张开了怀抱......
“阿叔,我就长话短说吧。”牛友铁沟子还没端上炕沿,就急的说。
“唻,你说嘛。”李树全瓷起,看着牛友铁那张激动而又紧张的脸。
“我想请你在咱富士村放一场电影,这要求不算过分吧?”
牛友铁知道放电影一般都需要专业的电影放映员来操作,而李树全完全可以胜任。
李树全一听眉头一皱,为难了,又很是想不通牛友铁为啥要放电影!
“咋咧?”
“是这样,叔你先听我说,这次主要是女方想看一场电影,当时我把咱宝福的概况给一项叙,然后这女子就高兴的,说她就想找个放电影的当她男人,于是我一激动就给她说等我回去了,让李宝福给她放一场电影看看,她同意了。”
“咳咳,你瓜的,你把话说错了。”李树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哪里错了?”牛友铁故作姿态地看着李树全。
“她既然知道咱宝福是个放电影的,唻你就不用多说最后一句么!”
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完全要责怪牛友铁的意思,心又疼,又高兴。
“可我一高兴,不就这么给说了么?现在总不能跟人家反悔吧?”
“说了就说了吧,可是放电影咋放?”
一时间,弄的李树全自己都拿不定主意了。
“阿叔,这电影是真的放不了嘛?”牛友铁试探着问。
“是啊!”李树全叹了口气,但脸上又展露出几丝犹豫。
牛友铁接着说:“阿叔,有一点我不得不跟你说清,我刚刚说的事成了,只是您跟女方的父母成了,但是咱宝福跟人家女子成不成还是两说,你要知道,应已经不再是你们六七十年代了,婚事都是由父母做主。”
“唻你说咋办?”李树全凝重着脸,心乱如麻。
“我觉得放一场电影是最佳选项,一来电影本身就能展示出咱宝福的魅力,你没看到过么,生产队时景,每次放电影时,多少女子一脸羡慕地看着咱宝福的脸,尤其是他倒腾胶卷的那两下子,动作帅气的简直没话说,看的好些男人心神都乱了,还别说女人哩!”
微微一顿,又说:
“所以说,这时候,如果唻女子站在一旁的话,肯定会在某一刻,看到咱宝福最具魅力的一瞬间,然后说不定就一见钟情了,外加电影带来的情绪激发,这种一见钟情可是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都比不上的。”
牛友铁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只有一句话打动了李树全。
喃蜢子,使他想起了二十几年前的一个夜晚,自己放映的电影《刘三姐》,当时就把李宝福他妈打动了。
后来李宝福他妈回忆说,当时她看到一张如同给月光映照了的俊脸,然后就深深给吸引住了,加之当时“刘三姐”的感人唱词,让她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哭了出来,然后她就对他念念不忘,然后,机缘巧合之下就跟李树全结成了鸳鸯。
“唻,成么!成么!”
李树全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心说这次哪怕全是为了二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答应他,也只不过是答应了帮他放映,可还有更大的难题在后头。
想了想,实话实说了出来,“放电影我是没啥问题,可是放电影需要一笔很大的经费啊,你了解过没?”
“啥经费?”牛友铁好奇地问,在这之前他也多少想到了这点,没料想还真需要经费。
前世牛友铁看过很多场免费电影,便也一直觉得放电影是免费的。
李树全说:“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放一场电影,首先得一支放映队,当然咱生产队刚解散不久,好些人都闲在屋里,只要我去喊一声,他们都会很乐意,可是租借片子,可是一股子大钱呀!”
“得多少?”牛友铁忙问。
李树全竖起了一根指头。
“100元?”
“是啊!”李树全严肃着脸说:“而且这还是过去几年的老片子的价钱。”
这对牛友铁来说并不贵,“唻,新片子呢?”
“新片子一箱恐怕......”
李树全仰着脖子一边想,一边严重地说:“至少都得一百七八了吧!这么多钱,即就是财东人家都不可能会轻易去破费,何况......”
也不贵,这点钱,完全在他的预算之内,牛友铁把鞋脱了,把脚和手暖上炕,然后又问:“除了这片子的钱,还有啥钱?”
看着牛友铁这家伙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李树全也不再顾虑啥了,反正打死他都绝不会出一分一厘。
“发电机租借费,汽油费,再就是人工费了,当然,人工费都可以不用出,跟我一起放映的那几个小伙,都老实的很,只要我喊一声,他们都欢喜的不得了,还要啥费。”
“唻这两项费用大概需要多少?”
“发电机不多不少也得七八块钱,汽油费也有三四块,合着一共都有十一二块钱了。”
“唻放映机啥的不用借么?”牛友铁好奇地问。
“不用不用,这是咱生产队时候留下来的,目前谁的都不是,只要放电影,拿出来用一用也没啥事。”李树全说。
“唻东西呢?”
“在队长屋里放着哩,只要你确定好要放,我现在就可以去拿过来,你要知道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些,而是租借胶片,而且你还得过县城一趟,来回车费至少也都得五六块钱了,咳咳,你看,啥都是钱,放一场电影不是你想放就能放。”
微微一顿,语气又有所缓和地说:“不过咱队里也好长时间没放过了,要是喃蜢子放一场,估计一个个都高兴惨了!”
说到这里,李树全忍不住嘴角咧开了笑,放了一辈子电影,他可是把乡亲们的习惯特征摸的再清楚不过。
当然,此时他又何尝不想给队里人放一场呢?他比牛友铁的心还热。
牛友铁在心里吃磨了一阵子,接着又问李树全:“除了这些费用,再就没了吗?”
“是啊!再还能有啥?”
牛友铁觉得李树全差不多了,又旁敲侧击的想到一个人,便爽快地说:“唻行,咱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忽地一脚把被子蹬开,起身下炕,穿上棉鞋往窑门去了。
他对自己的信心越来越大了,甚至忽地感觉遍地都是钱,既然放电影需要巨额成本,那么,放电影收点钱咋啦?
李树全一脸错愕,这家伙来时急匆匆的,走时又急匆匆的,又看起来财大气粗的不行,还大张旗鼓,他压根就没看懂他到底要干啥。
心里疯狂地嘀咕道:“呔!放电影!放他达头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