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堡
宇文战看见进来的是一个老人，没好意思破口大骂。
“骂饿了吧。”
老人面带微笑。
宇文战一边咬着大饼，一边盯着这个老人。
“慢点吃，吃完和你说几件事。”
老人说话不急不缓。
“有啥话直接说。”
老人看着宇文战气急败坏，想要一口吃了自己的样子，开口问道。
“这是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宇文情。”
“一见钟情，名字不错。”
老人夸赞一句，继续说道。
“我听说你一直没闲着，吵着闹着要见慕容元真，怎么我来了，话就少了？是不是骂够了？想吃饭了？还是觉得我这个老头子像个下饭的老帮菜？”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工夫听你闲扯淡，我要见慕容元真。”
“年纪轻轻，遭逢大难，我若是你，也会如此。”
宇文战一脸怒色，正要发火，被老人出言打断。
“先别急着骂人，我和你说几件正事，第一，你俩不能离开这里，第二...”
老人话还没说完，宇文战腾地站起身来，双眼死死瞪着老人。
那样子，仿佛老人嘴里再蹦出一个字，就真要把他当老帮菜下饭了。
“别急，听我说完，第二，慕容元真不会见你。”
老人看着宇文战怒目圆睁，随时都有爆粗口，甚至大打出手的可能，却丝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第三，年底之前，我会安排一队人马送你们回宇文一部，宇文一部自家的事情还要靠你自己摆平。”
老人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能听明白我的话么，你俩若是答应的话，保证你俩性命无忧，而且管吃管住，小伙子，好好想想，记得别浪费粮食。”
“不答应呢？”
宇文战咬牙切齿道。
“格杀勿论。”
老人收起满脸笑容，恶狠狠说道，吓得宇文战呆立在原地。
说完，老人转身离开。
一时间，宇文战心里七上八下。
最后，脑子里只剩一句话，慕容元真不会见自己，那自己借兵平叛的事情就没有希望了，怎么办？叔父宇文归肯定已经封锁边境，自己单枪匹马如何回去？又如何平叛内乱？
正当宇文战焦头烂额的时候，一直不说话的宇文情终于开口。
“哥？”
“啊？”
宇文战呆呆地看着妹妹，手足无措。
“哥，我们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逃出去？”
宇文情同样神情悲痛，但是比宇文战冷静许多。
“哥，慕容元真不见我们，是怕引起两部的战争，但是那位老人也说了，年前，他会安排人马送我们回去。”
“妹妹，他的话你也信？怎么回去？边境已经被宇文归封锁，没有兵马，难道插上翅膀飞回去？”
宇文情大声喊道。
“哥，你不要着急。”
宇文战很少见到妹妹如此。
看着妹妹越发坚毅的目光，宇文战也终于一点一点冷静下来。
“哥，我看那位老人说得不像假话。”
慢慢恢复冷静的宇文战这才仔细想了想老人的话。
“慕容元真不见我们，是怕引起两部的战争，看来他不会借兵助我们平叛，但是那个老人又说年前会安排兵马送我们回宇文一部，难道他有其他办法？”
“哥，不管他有什么办法，只要能回到都城，那些效忠爹爹的王帐亲卫也会继续效忠你，我们就还有机会。”
“对，只要我能回到都城，我们就还有机会。”
“哥，我们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些是什么人，你先打听清楚，免得又生出什么乱子。”
“这几日忙着死里逃生，躲避宇文归的追杀，连这些事都顾不上了。”
宇文战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心神一直没有彻底放松下来。
“哥，你不要着急。”
宇文战深呼一口气。
“妹妹，你比哥强多了，吃饭吧，这几日你都饿瘦了。”
宇文战这才想起手中还抓着大饼，都快捏烂了。
“你也吃。”
过了几日，两兄妹终于知道，这里是白狼堡，隶属于慕容一部。
老人是个教书先生，只是年纪大了，不再教了。
老人给两人起了化名，李耀阳，李明月。
鲜卑慕容都城
大棘城
传说是北帝颛顼的都城，黄帝分封诸子，在此建都。
北方属水，所用旗帜皆黑底，绣龙纹，银线交织，阳光下，熠熠生辉。
今日事多，慕容玄恭很晚才回到自己的下处，只是一座普通的宅院，堂屋设有桌案座椅，内屋有通墙的大炕。
此时，炕上正睡着两个半大孩子，十四岁，便已经一百三十多斤的胖子，大字躺在炕上，将小白挤到一旁角落。
昨晚两人去城主府偷了一坛子陈年佳酿，在慕容玄恭回来前，就已经喝了个底儿掉。
天色发白，慕容玄恭洗漱完毕，赶往城外军营。
非战时，城门卯时开启，亥时关闭。
城门大开，南北往来的客商马队，进进出出。
沿城门中轴道一直向北，就是城主府。
东市多文武府邸，另有书院，马场等。
演武场坐落于东南，设有营房，供城中守军居住。
西市繁华，商铺林立，白天行人摩肩接踵，往来频繁。
此时，三人立于城外，仔细查看大棘城城防。
“先生，这大棘城高三丈有余，方五里开外，若是兵多将勇，粮草充足，可拒十万雄兵。”
中间为首的青年男子，端坐马上，盛气凌人。
左侧一个老人，双鬓灰白，年逾五十。
右侧是一个中年汉子，若不是配刀在身，还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
“慕容氏三代戍边，才有了如今大棘城的繁荣，只是战乱将起，这座城池能不能留得住，就要看慕容元真了。”
老人字字珠玑。
慕容玄恭住处
“胖子，醒醒，晒屁股了。”
小白一脚踹在胖子的屁股上。
“啊...小白，啥时候了？四哥呢？”
“四哥早就去军营了，赶紧起床，再睡你就真成猪了。”
“反正没事，再让我睡会儿。”
“你起不起？再不起我可要掀被子了。”
“怕了你了，我起还不成么，以前是燕子管我，现在变成你来管我，以后是不是还有人管我？睡个觉都睡不舒服。”
胖子嘟嘟囔囔。
“赶紧起床做饭，吃完还要清理积雪，去演武场。”
“以前燕子在的时候，可都是她做饭。”
“现在燕子走了，所以你来做啊，你手艺好，我知道。”
“这话没毛病，不是我吹，论厨艺，我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那是自然，谁有你能吃啊，嗯...要不给你娶个媳妇儿吧，省得我以后天天操心。”
“啊...别介啊，小白，我可不要，要娶也是你先娶。”
“你父王就有三个媳妇儿，你为啥不要？”
“你不知道么？每次我到父王那里，看见那些莺莺燕燕，涂脂抹粉，画得像个鬼似的，回来后我都会做噩梦，我娘亲还拉着我的手和我说，墩子，娘亲准备给你物色一个媳妇儿，你喜欢什么样的？当时就把我吓跑了...”
胖子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小白在发呆。
“小白，又想你的身世了？”
小白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见过爹娘，是师父把我从小带大，慕容叔叔给我起的名，你，燕子，三哥，四哥，你们才是我的亲人。”
“说的什么话，我们当然是亲人，比亲兄弟还亲。”
小白露出一个微笑，说道。
“最近三哥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已经好久没见他了。”
“大哥二哥死的早，他以后要继承王位，指不定在哪里被逼着读书呢，嘿嘿...”
“读书是挺烦人。”
做饭，吃饭，扫雪，院里院外仔细收拾一番。
两人又堆了个雪人，打了会儿雪仗，孩子心性。
鲜卑慕容都城
大棘城
演武台
两个江湖武夫正在演武台上切磋，台下众人已经将演武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北地尚武，演武台可供江湖中人捉对比试，分胜负，不分生死。
慕容一部也靠此招揽江湖中人。
两人已经交手多时，你来我往。
台下众人纷纷起哄。
使劲儿啊，没吃饭嘛。
两个大老爷们儿跟个娘们儿似的，花拳绣腿。
我看那人拳法还行，拳拳到肉啊。
行啥行啊，没看到打了半天，两人一点事儿没有？
那是，估计早上没吃饭，空着肚子来的。
不会是沽名钓誉的江湖花架子吧。
谁知道呢，指不定又是来赚吆喝的江湖中人。
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我可走了。
散了吧，散了吧，没啥好看的。
起哄声此起彼伏。
台上两人显然都能听到，但是都没有当回事儿。
台上两人。
一个青年，绾发髻，别玉簪，五官端正，有英武之气，一个半百老人，乱糟糟的头发简单地束在一起，满脸胡须，衣物破旧，邋里邋遢。
“顾兄，既然遇见了，不如痛痛快快打一场？”
胡须男扣了扣鼻屎。
“不分生死，没啥意思。”
一句话，惹来台下一阵哄笑。
有人大声喊道，就你这德行，还分生死呢？真把自己当成江湖高手了？
“你我今日在此相遇，必是有缘，他日各奔东西，再难相见。”
“别给我整秃驴那一套，什么缘分？明明是你追了我几千里，有完没完？”
“顾兄，上次匆匆别过，没能打个痛快，真乃人生憾事，今日你若是赢了我，雪溅香，三日之内，随便喝。”
一听到雪溅香三个字，姓顾的老人终于有了一丝认真。
“好，就凭你这句话，我就陪你好好耍耍。”
“请。”
“请。”
两人气沉丹田，脚下生根。
胡须男率先出手，一拳直取面门，被对方挡住后，化拳为掌，再进三寸，可惜仍旧被对方躲开。
胡须男出手速度极快，没等众人看清楚，左手一记重拳，再次打出，眼看对方就要挨上一拳，却不躲闪，反而一脚踹出，直取胡须男前胸。
胡须男只好化拳为掌，卸掉对方气力。
同时，身形后退，对方右脚刚落，左脚又迅猛踢出。
动作行云流水，可不是什么花架子。
“有两下子。”
青年男子不急不躁，拳架再变，同样以拳化掌，朝胡须男招了招手。
这在江湖上是挑衅的意思。
“找打。”
胡须男一声轻喝，随后一记右鞭腿，势大力沉。
青年男子自知不可力抗，急中生智，弓身弯腰，躲开对方的鞭腿，紧接着一个炮锤，直取对方后腰，可能是角度有些低，朝着对方的屁股去了。
“小白，你说这俩货是不是闹着玩？怎么用的招式和你我的一样。”
“打架嘛，可不就一样，一拳一腿，难不成你让他用嘴咬？”
正当两人闲聊之际，果不其然，胡须男一个右鞭腿再接一个后鞭腿，踢到对方侧肩，但是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锤。
说不疼那是假的。
胡须男揉了揉自己屁股，恶狠狠说道。
“来。”
这次是胡须男弯了弯手，示意对方可以先手。
青年男子也不客气，一脚震地，三步并作两步，一拳直击胡须男前胸，被胡须男一个侧身躲过，随后左拳再出，胡须男再撤一步，如此数十拳，胡须男已经快退到演武台边。
“怎么回事？”
“又演上了？”
“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出来糊弄人？”
“走了走了，没啥意思。”
此时台下的看客确实急了，没想到打来打去就那么三拳两脚。
但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没等众人散开，胡须男猛然一脚跺地，整个演武台仿佛动了一下。
然后一拳递出，两拳相撞，发出金石之声。
片刻间，两人再次互换数十拳。
两人仿佛不知疼痛，直到青年男子的拳头渗出滴滴鲜血，洒落演武台。
围观的众人才知道两人动真格了。
此时两人不躲不避，真正做到脚下生根，拳拳到肉。
挨了对方上百拳，一口气机散尽，两人同时后撤，吐出一口浊气。
两人吐纳之时，一条白龙在口鼻间游走。
把演武台下的看客都看愣了。
胖子小白也直勾勾地盯着台上两人。
春寒料峭，滴水成冰。
演武台下的看客们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口中白龙消失不见。
下一刻，两人动如离弦之箭，再次撞在一起。
这一次，金石相击之声甚至有些刺耳。
显然发力更猛。
“高手，真是高手。”
胖子一边观战，一边失声说道。
“确实是炼气境高手，只是没想到这么恐怖，血肉之躯堪比金石，而且不知疼痛，这要是放在战场之上，肯定是一个百人敌。”
“小白，看来师父没有骗我们，还真有这种人。”
“那下午还去借书么？”
“借书？算了吧，世家子弟游走江湖，得高人传承，然后无敌于人世间，没意思，师父说过，真正的高手都是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咱俩不如跟着他们，说不准还能看到他们切磋，正好偷师。”
“不好吧，这在江湖上可是大忌，小说里遇到这种情节，都是直接挑断手脚筋，废掉武功。”
“这么狠...”
胖子打了个哆嗦。
第二次换气前，台上两人用尽了拳脚，膝，肘，肩，背，甚至铁头功都用了。
两人脑瓜子撞在一起的时候，台下有些人吓得甚至闭上了眼睛。
仿佛下一刻两人的脑袋就像夏天的西瓜一样，砰的一声，炸得四分五裂。
两人瞪着对方，身上鲜血点点，至于是谁的，还真不好说。
“好小子，能撑到现在，气机很长嘛。”
胡须男打趣道。
“顾兄，这次真是多谢了，雪溅香，三日之内，你随便喝。”
“占了我这么大便宜，几顿酒就想打发我？”
青年男子一愣，问道。
“还有什么要求，顾兄随便提。”
“陪我一起喝，怎么样？”
“好。”
两人说话做事，极为爽快，像极了小说里写得江湖中人。
在众人震惊以及佩服的表情中，两人离开演武台，直奔西市而去。
“公子，要不要招揽他们两人？”
三人中的中年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开口提醒。
“不必。”
青年男子话落，三人缓缓离去，也是西市的方向。
“胖子，发什么愣，赶紧跟上去，看看他俩去哪。”
“小白，你看。”
顺着胖子指的方向，小白发现演武台上有一块青石板已经布满裂痕。
想想应该是那个姓顾的胡须男一脚跺碎的，这得多大的劲儿？
“先不管这个，赶紧跟过去。”
两人顺着人流往西市追去。
在一个街角处，正好看到胡须男两人走进客栈。
“人不见了，怎么办？”
“去飞雪楼，他俩说要过去喝酒的。”
“干嘛不早说，害我跑了一路，出了一身汗。”
“你呀，就当减肥了。”
飞雪楼
大棘城第一楼，传闻楼内有窖藏千年的雪溅香。
白山山泉加上辽西红糯高粱酿造。
清冽甘甜，回味醇香，劲头十足。
胖子小白两人蹲在飞雪楼门口对面的街边上。
“小白，他俩真的是高手？”
胖子还有些不相信。
胖子小白在演武场呆了一年，从未碰到过高手。
而且两人武功稀松平常，刚刚入门而已，根本看不出那两人的真实实力。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普通人只看到比武双方流了血，疼地龇牙咧嘴，却不知道两人已经达到气机外放之境，皮肉骨骼如同重铸，拳脚相击才会发出金石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