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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梦师:异能者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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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吴三贵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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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后来怎样了?” 吴三贵本就对丽丽心怀愧疚,再他想起那孩子,更是心力交瘁。 “他,”吴三贵叹了口气,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我对不住丽丽,更对不住平平啊。” 吴三贵喊得声嘶力竭:“丽丽难产走了~平平一口奶都没喝上,出生的又早,身子弱得很。大家都以为他活不了,叫我赶紧把他送走。那可是我亲儿子啊,我哪里舍得。我娘就用那米汤一口一口把他喂饱,她每天都到菩萨面前磕三个响头,平平总算活了下来。他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吴三贵用衣袖擦着眼泪,嘴唇颤抖着。那个孩子,是丽丽用生命换来的,更是他们吴家一口一口米汤喂活的,每每想到这,吴三贵这十多年夜夜不能安眠。他用力吸了吸鼻涕,擦干了眼泪,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 “95年8月15号,平平刚满4岁,那天中午,我去地里头干活,平平就自己在家里头玩。村子里乡里乡亲都会帮忙照看一下。平日里乡里头的孩子都是丢家门口随便撒野,等饭点的时候,在村头一喊,小崽子就自个回家去了。可是,那天傍晚,我找遍了全村都没找着我的平平。我就去找乡亲们,给大伙跪下了磕头,让乡亲们帮忙找找我的平平,村长喊了村里几十号人到附近的车站,县里的旅馆,山头的庙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可是连个影儿都没找着。” 吴三贵的眼泪再次倾泻而出。这一次,更是悲痛欲绝,他双手捂着胸口,气息哽噎,喘着大气。 杨乔让他先休息,下楼倒杯热水,拿条捂热的毛巾给他。 杨乔无法体会作为父亲和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但是他深知,失去父母的孩子是怎样的感受。无家可归,全世界都抛下了自己,留下一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未知,自己就像是个犯了错孩子,被关在一个暗房里,周围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在空洞的暗房里,独自面对未知的恐惧。 “平平丢了,后来村里的孩子说看到他被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阿姨带走,说是要带他去找妈妈。” “啪~” 吴三贵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杨乔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找妈妈,找啥子妈妈呀~我就不应该告诉他妈妈去外地工作了。我应该每年带他去上坟,跟他说,你妈妈死了,埋在这坟里,你没有妈妈了。他~他就不会跟人去找妈妈了。” 吴三贵恨自己没有告诉平平实话,告诉他妈妈死了。因为自己一时心软,孩子从小惦记着妈妈,这才轻信别人,被人给拐走了。 “她想要带走孩子,可以用很多方法。这不怪你。” 平平丢了,他的母亲也走了,家徒四壁,只剩下他形单影只。他不甘心,跪在地上向老天爷祈求,这一辈子一定可以找到平平。 杨乔右手轻轻搭在大叔的肩上,拍了拍。 画室里的灯光拉长了影子,吴三贵的影子倒映在木地板上,蜷缩的像个孩子,身形不及杨乔的二分之一。这枯瘦苍老的老汉带来了他的悲伤,他的忏悔,他的无助,杨乔的画室里色彩丰厚的油画恰是他这辈子见过最鲜艳的颜色。过去的十八年,他去过白雪皑皑的北方,踏过那黄泥滚滚的江河,穿梭在高楼林立的大厦,走过30多个城市。可是,他从没认真看一眼那一路的繁华热闹,无暇顾及的风景,每一处都化成一根芒刺,扎在他的背上,隐隐作痛。 十八年,他骑坏了5辆自行车,7辆摩托车。每每逆行在早高峰,看着穿着整齐校服的孩子,他都在想,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也在其中,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直到他看到某所大学的门牌,目不识丁的他,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很大,他从来都不认识。 于是,他买了一本新华字典,那是他唯一为自己买下的礼物。之后的每一天,他一个个字认过去,希望在某一天找回平平的时候,能够用上字典里的词汇和他讲讲他去过的地方。 血脉相连的信念让他踏遍大江南北,日新月异的信息传播方式,也让他发现了无数种可能去寻找平平。 从登报寻人,路边发小广告,到广播电视,再后来,他跟着寻子团寻求网络帮助,加入了“宝贝回家”。 他紧跟时代的脚步,每发现一个新的方式,他的希望就多一分。直到2009年,国家建立“打拐dna信息库”,让“滴血寻亲”成为现实,他兴奋地前往采集第一滴血,被现实打败无数次的他,从来都不知道气馁,只因他坚信自己可以找到平平。 吴三贵的双眼逐渐肿胀,他的哭声带着嘶哑,含糊的言辞。杨乔早已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只知道他很悲伤,很绝望,也很无助。 十八年的寻子路漫漫,总算给了吴三贵一个交代。就在上个月,宁市警方破获了一儿童拐卖案,警方顺着线索,找到了平平,他原名叫吴友平,现在叫林祥瑞。 买家是宁市当地的茶商,家里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将林祥瑞一路用钱供养到大学。现在他是某民办学校大四学生。由于买家平日里待平平是有求必应,平平对买家“父母”的感情基础深厚,尽管他记忆里有父亲的影子,偶尔也会在梦中听到有人在喊“平平”,他时常怀疑自己并非亲生,也有过想去寻子亲生父亲的念头,可是衣食无忧的生活早已让他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抹去。 当他见到吴三贵的那一刻,满眼尽是生疏和戒备,他听不懂吴三贵的话,对他身上的味道难掩嫌弃,血溶于水的亲情在他眼里尽是左右为难的尴尬。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君子不忘本,百善孝为先。” 吴三贵无法理解,这十八年的寻亲路,换来的却是孩子冷漠的目光。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确定他是我儿子。他那张漂亮的小脸跟丽丽一模一样,他那扁扁的鼻子,”吴三贵既骄傲,又无奈。他无力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眼里的泪珠又划了下来:“跟我一样。” 他掩着面哽噎,“十八年了,我一路都在想,他这些年到底过得怎样?有时候在路上看到被折了手脚的小乞丐,我就想,千万别是平平,我宁可这辈子找不着他,也不要见着他受这样的苦。我遇上了不听话的坏小子,我就想,那孩子如果是平平,我就扯着他的耳朵,跟他说,我是你爹,跟我回家去。后来,又遇上了上学的漂亮孩子,我就想,如果平平也在这上学,那该多好啊。” “他过得很好。”杨乔也不知如何安慰,仅能用这无上彼此的话语,平抚吴三贵的心情。 “是啊,他过得很好,可是他过得好,就不认我了。我应该是替他高兴呢,还是为自己这十八年不值?” 吴三贵抬起头,摇摇头,望着杨乔,他想要答案,可这答案早已在他心中。 他见杨乔没有反应,又继续说下去:“其实,我早就想到会这样了。我本就是个没本事的农民,如果平平被卖到好人家去,生活好好的,我为什么非得让他跟着我吃苦。寻亲这一路上,我见了多了,不少孩子最后也没跟亲爸妈回家,没得感情,你懂吗?没感情,连话都听不懂。所以我买了字典,努力学好普通话,可是没用,一点用都没有。没用。” 吴三贵挥摆着手臂,嘴角白色的唾沫星子飞了四处,面红耳赤的,眼睛哭得红肿,那塌塌的朝天鼻红的好似那电视里的哮天犬。 “我不怪他。要怪就怪那买孩子的贩子,郑队长说抓着了5个,我跟他说贩,人,人贩子要判死刑,他们卖了那么多孩子,拆了多少人家,不死刑,不能服众。这一路走来,也看到不少拐人家孩子的狗子判几年就出来了。可~可是,被他们拐走的孩子,这辈子都见不着自己亲生父母了。” 吴三贵想起自己的遭遇,自己的孩子却连一声“爹”都不愿喊,心里委屈啊~ 他越哭越厉害,声音嘶哑,眼角泛红。在这小小的画室里,眼里的泪光都比这画室显眼透亮。 “法律是公正的,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公正?我相信国家,可是我这心啊,不甘~~~我知道法不容情,如果法通人情,我和大伙都希望能把那些拐卖孩子的畜生判死刑。他们死后后,墓碑上也不能刻名字,让他上不了天,下不了地府,连十八层炼狱都不收他,变成孤魂野鬼~他们的墓前是长不了草的,坏事做绝,肯定要断子绝孙。” 吴三贵两眼冒着火光,身体骨骼都硬了起来,与先前的哀哭相比,此刻又显得格外硬朗结实。他嘴里吐了真话,心里又担心自己失态,这杨乔不帮自己画画。话吐了出来,又有点后悔,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话锋一转,又讲了些有的没的。 “现在科技好了,到处都有眼睛,孩子不容易丢了。可是,这人情也淡了,”吴三贵扯了扯衣袖:“托人办事总是要花钱的嘛,要怪就怪骗子太多太狡猾了,大伙被骗怕了。哎~杨老板,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郑队长让我来找你,真的是因为你是个大好人啊,这一路下来,也就你听我说了这么多。” 杨乔收拾了削好的铅笔,整理整理画架,看着这吴三贵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情绪也宣泄差不多,这会提及自己做的梦,应该会更顺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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