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vin离开不久后,叔公家的阿姨又给杨乔送了汤药,是启泰叔公特意交代厨房熬的。这汤药确实有用,喝完后,杨乔的身子暖起来,整个人放松不少,鼻子也不堵了。
Kevin嘴上吐槽杨乔,可刚从杨乔屋里出来,他立马开始为杨乔打听筹备,从祥仔那打听到陈林明天是上晚班的消息,紧接着准备了明天拜访陈林的行程。
启明和启泰两位叔公听说Kevin要带着杨乔去找陈林,本就悬着的心,更放不下了。
陈林身世坎坷,在这河口本就不招人喜欢,而如今他们刚到湿地又遇上这档子事,还是陈林带队的。许多事,就像是落在雪地里的一颗玻璃球,越滚越大,却根本没有人能够透过雪球看到它原来的面目。
他们昨天瞧着落水归来的杨乔,身上多少有点疯癫的状态,对Kevin这一决定一致表示反对。他们建议这件事交给警察处理。
“叔公,如果乔说的是事实,当时确实有第二个盗猎者在现场,那么他差点中弹这件事,我是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的。假设真如你所说,说说当时他看到的是假象,那我就更要带他去找陈林。因为我了解我的朋友,他从来不说谎,这次,是我带他来到这的,他要是因此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是一定要对他负责到底的。哪怕最坏的结果,乔是个神经病,他的精神有问题,我作为朋友,也会陪着他走到底,力所能及地帮他把病治好。”
Kevin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两位重情重义的叔公觉得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侄儿瞬间长大。
这番深情告白,如若让杨乔知道,定要对阿德刮目相看。不过,这番话出自另一个男人之口,对杨乔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折磨。
夜里,杨乔试图回忆整个事件的经过,所有的线索应该就在今天自己被枪击的那一刻。
那个藏在红树林之后的人,是否是共犯呢,抑或说,他的目的,和今天那个被捕的盗猎者不同,今天那个盗猎者只是个巧合?
可是,藏在红树林后的那个人,明明把自己隐藏的很好,几乎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如果不是自己差点中弹,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他的那一枪无声的射击,就像是蓄意等待的猎杀。
想到这,杨乔不寒而栗,如果是一场筹谋已久的猎杀,那被捕的盗猎者,可能只是个虚张声势的鼓手在诱敌深入。而藏在暗处的人,才是真正的猎手。
杨乔放空思维,试图进入冥想,让自己重新回忆起今天发生的细节。
他,全身上下都被迷彩服掩护在黄昏后的红树林之中,手持长枪,全身只露出一对凶狠、凌厉的眼睛。那双眼睛,仿佛是森林里贪婪的狐狸,在永无止境的欲望之中,朝着他的猎物发起攻击。
那个人,从身高,外形,到面部轮廓,都掩入昏暗的红树林里,除了那套迷彩服,杨乔几乎没有任何能力去判断这个人的原始形态。
杨乔的回忆十分费劲,冥想停留在那套迷彩服的阴影上,所有思绪随着他长长吐出的一口气后,宣布这场头脑风暴以失败告终。
由于白天跌到水里受寒,得了感冒,喝了汤药后确实舒服多了。可是这一整费脑子的冥想过后,他的脑袋瓜子再次嗡嗡作响,好像被一层薄纱闷住,透不了气。
早上6点钟,窗外的月亮不再明亮,却异常显眼地悬挂在烟雾之中,像是一艘还未填色的苍白唇色,白光上若隐若现地浮现着月球上的沟壑。晨曦的太阳不知还在哪里沉睡,没有一丝起夜的迹象。
远处一阵鞭炮声惊扰了早出耕作、捕鱼的村民,咿呀扑翅鸟儿拖着沉重的羽翼从弯月下飞过,倒像是月光里衬托了鸟儿的影子。
杨乔站在窗沿,这清冷寂寞的凌晨,他早就习以为常,日出的光辉在和苍白的月光交替轮岗之际,正是他通宵之后,生理性困顿之时。
今日,这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村落里冒出白色的烟雾,和晨起的炊烟交汇,令人震惊且悲伤。
两位叔公和叔婆穿上厚厚的的外衣,冒着晨间的雾气,头顶被雾水打湿,村长正在挨家挨户奔走相告,村里有名的老匠人林开离世的消息。消息在瞬间从村头传到村尾,又从村尾传到滩涂,从滩涂传到海岸,最后传达到了在远洋的乡亲耳畔。
他们的叹气声,仿若是歌者的伴奏,此起彼伏,随着月光和雾气渐渐消散,于日出的光辉,为逝者吟唱最后的悼词。
启明叔公一早便通知Kevin,村子里的老匠人林开去世,最近要忙着帮忙办丧事,大小事务繁多,让Kevin自个先带朋友回宁市。至于其他的事,等林老匠人的丧事结束后再说。
Kevin嘴上是答应着,可心里却不乐意,林老匠人的丧事得等到初三才办完,这中间可要等上至少5天。
逝者与世长辞,但杨乔是活生生的人,他受到枪击威胁,遭遇生命危险,自己可不能不管不顾。启明叔公不帮忙,自己手头的资源,也是可以充分利用的。
昨晚他就让Ida请了个保镖,今天就会到达河口。杨乔的生命安全,还得靠自己想办法。
这件事该查还得查,他认为对方绝不是在河口才对杨乔动了歪心思。杨乔最近定是得罪人而不自知,他甚至怀疑上回的车祸也是别人蓄意为之。
对方要杀人,应是早就计划好了,想要利用河口盗猎的机会,制造意外事故。如果杨乔现在起身回宁市,保不齐还会遭受意外。
陈启明虽然在忙着村里的事务,但对自己孙侄儿的上心程度越超其它事情。他担心阿德和杨乔在外头是遇上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一早就和叔婆在家里焚香祭拜。
Ida为众人备好回程的车,所有人都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宁市。
方宁和左西林放心不下杨乔,可是她们的劝阻压根不管用。所有人都在Ida的安排下离开了滩头,只留下Kevin、杨乔和陈启泰三人。
启明叔公尽地主之谊,聊表心意,为几个年轻人准备了当地特产。由于昨天的意外,他深感抱歉,年轻人难得来一趟,他也很是开心,毕竟家里常年只有他们老两口,生活缺少乐趣。
过去沉淀所得的经验让陈启明夫妻深刻而敏捷地表现出超乎常人对待困难的冷静与客观,两位老人以极其乐观、温和的态度送别了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