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谢泽峰在内部如何挣扎，丹炉外壁如何凹凸倾斜，但是渐渐收缩凝聚成“莫云子”的身躯依旧保持着完整的姿态，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
原本在对方重重打击之下的“莫云子”，原本萎靡衰弱的气息也是横扫一空消散不见，一股如山似海的厚重且阴沉的神韵自其全身散发出来，伴随着那一道道啸叫欢笑姿态不一的身影，构成一幅难以言喻的画卷。
“莫云子”低头垂眸看着自己渐渐消下去的肚子，炼丹房外一道浩瀚的青色光影掠过，已经逃离出不远距离路乘风身躯骤然一僵。
一道青色的闪电自其颅顶狠狠地劈落下来，将其引以为傲远超同辈的肉身抽打成稀碎的粉末。
散落的电光如爬虫一般在其支离破碎的神魂上游走，彼此交互蠕动之间将残魂与肉身粉末混合在一起，揉搓成一枚圆溜溜的药丸。
路乘风的意识骤然放空，一股十分寒冷的感觉缠了上来，自己仿若踏足到了书上记载的北洲那片冰雪万古不化化神修士不慎都会冻成冰雕的禁区。
他最后弥留的眼光，怔怔地看着浮动着无数霞光的天边，各种颜色各种气息的匹练自下方如焰火一般蹿入天穹，在那一轮日、月边上徘徊洗练过一遍之后，拖着圆弧的转角，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奔了过去。
“抱歉啊。”
他感受着混在其中的一道黑白相间散发着熟悉气息的光芒，不由得喃喃了一句，随后彻底消散。
……
“莫云子”伸手抚摸了一下平缓下来恢复正常的肚子，张口打嗝的同时吐出对方残留的意识魂魄。
他好奇地看着气旋在面前汇聚成方才那名中年男子的模样，只不过此时对方残缺的面庞之上，清冷淡漠的神色消散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歉意与不甘。
“这是，长青观？”谢泽峰感受着天穹处残留的道韵，向身前这名本不该存存活于世的前辈真人询问道。
“嗯。”
“莫云子”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你，应该就是百年前那祸乱长青洲的末代长青子吧？”
“嗯。”
“莫云子”再次点头，算是肯定了对方的判断。
“果然是你，除了不老长青观的掌门，谁又能施展控制长青观呢？”
谢泽峰下意识间想要摇摇头，但是自己现在是连分神甚至是连残魂都不算的状态，即将奔溃消失的“躯体”也经不起他多余的折腾。
“你是如何从正气炉中逃出来的？”
“你还想延续百年前那场祸事吗？”
谢泽峰感受到自己这缕分神即将消失，强撑着向对方问出目的。
夺舍了莫云子的末代长青子看着沿屋顶缺口钻进来的道道精粹，动念之间一根根手臂粗细的藤蔓自承放着童瑰躯体的木台之上掠起与精粹纠缠在了一起，各自晃动着构成了愈发完整且繁复的阵法。
他慢步走到黯淡地几近消散的谢泽峰面前，伸手隔空摘下两团黑白相间的灵韵精粹，手掌微微用力便将其捏的粉碎，化作无数好似星光的碎屑。
“你可以尽情地挣扎，浩然书院的小家伙。”长青子拍了拍手，将星光碎屑尽数灌入谢泽峰的体内，“看在你给我贡献了可口的浩然气的份上，我会保留你作为看客的权利，让你亲眼目睹这场好戏的落幕。”
谢泽峰感受着星光碎屑内熟悉的气息，奋力调出最后一丝气力将自身化作脱弓离弦的箭羽，朝着对方的面门爆射过去。
“不知所谓。”
长青子叹了一声，随后挥手将其击成漫天的碎片。
不过谢泽峰身躯爆碎化作的光点没有如路乘风和路三那二人一般消散，而是在瞬息的停顿之后以出乎长青子意料的速度纠缠盘旋在其伸出的手掌外围，在其有所反应之前，凝练浓缩在其掌心刻画出一个深深嵌入血肉的七扭八歪的“寻”字。
“蛊？”
感受着掌心文字与自己的神魂之间瞬息建立的淡淡的联系，长青子第一次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身为书院的大儒，竟然还敢会这等外道之术，有意思。”
不过谢泽峰的那缕潜藏在印章内的分魂已经彻底消散，无法回应他的意外。
而那些纠缠着吵闹的虚影，则是七嘴八舌的争吵闹腾着，一部分表示对长青子磨叽婆妈轻敌受蛊的嘲讽，一部分则是对书院、蛊术的轻视不屑，还有一部分则是叫嚣着让长青子交出身躯的控制权，让自己来完成接下来的步骤。
长青子习惯了身躯内的吵闹，他先是举头望了望自掌心文字射出向外蔓延过去的那条碰壁的因果线，随后低头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第一位蓄丹成功来到此间的弟子。
他笑着将神情木讷的弟子脚朝上头朝下提溜着做笔，发出抓挠心肝的摩擦声中，在地面上勾勒描绘出部分或浅或深整体暗红色局部带有粉色斑点的熟悉的阵法。
将残余的脚掌掷到一旁化作青色的火焰，长青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伸手摄过第二个受诏来此的门人，在周围一片欢呼期盼的大笑声中，不断完善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高空的月光依旧清冷恬静，但下方的紫云山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原本封山之中无可事事的外门内彻夜不眠寻欢作乐的外门弟子们，此时全部肉身融化神魂离解为一团团或浓或淡的光芒匹练。
光芒匹练呼啸着在紫云山上盘旋，随后纷纷钻入内门那一个个或正常或怪异的身影体内。
而内门之中原本或睡或游戏或修炼的弟子们，在丹田内道基树影的影响之下也是神智涣散意识迷离，目中残存的，只有那一个个亮如火烛一般的同门的身影，以及脑海内对于对方血肉灵力的渴求。
山巅淌下如瀑的鲜血，药田内原本栽种的灵植也是纷纷露出叫嚣着怪异经文的人脸，藏经楼轰然碎裂，无数的经典玉册彼此碰撞扭曲融合，化作一道横跨紫云宗的锁链，一头勾连着主干漆黑枝叶猩红的嚎哭的柳树，另一头则是深深钉入不断扭动挣扎着的“求道”。
余谨侧身用力地将那张牙舞爪靠近过来的“稻草人”撞碎，弓着身双手扶膝在原地大口喘气。
如之前击杀的几个怪异存在一般，稻草人在身死之后其体内也有一股好似灵气的物质喷薄而出，且不受自己抗拒与控制强行入体汇聚在丹田之内，滋润着自己的躯体修复着自己的伤势，但对自身的修为没有任何提升。
“不过也还行吧。”
余谨揉了揉发红酸涩施放了破妄之瞳的左眼。在那击杀后奖励的滋润之下，在目睹再次浮现的遮蔽天穹的青气之后，自己的左眼在失明之后得以不断迅速复明，自己也没有如上次一般失去意识。
而在循环反复数百次之后，虽然残留酸涩干痒的后遗症，自己的眼瞳也已经能够习惯和直视那起源于炼丹房方向的青气了。
余谨走近低下身捡起“稻草人”笔直的“脚”，在挥舞两下这白色的沉重的木棒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在小剑消失之后找到了临时趁手的武器。
他施展《十二路刺剑》将潜藏在一旁树后的一株扭动的血肉灵植杵成浆糊，随后挥掉木棒上肉渣之后再度动身。
在行进一段距离之后，前方传来的轰鸣声让他及时止住了脚步。余谨望了望四周，运转灵力轻点地面，随后灵活地踏着树干攀到枝头，先同时伸手用白色木棒洞穿了扑面而来的“侏儒”。
他甩甩手将碎裂的血肉丢置下方，随后仰头眺望远处那乱作一堆的“人”群，其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其视野之内。
“师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