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谨抬头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旁的盛况,看着对方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微笑,心中颇为不解。
从初见时那淡漠威严、直接动手废去自己的修为,到自己醒来之后为之一变的态度,再到此时消失又出现后那调弄的憋着坏的神情,自己实在是搞不清楚对方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想不清楚就想不清楚吧,对方要如何凭现在自己的状态,连有效的反抗与挣扎也做不出来,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
余谨看了眼敛起笑意的童瑰,朝盛况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了,前辈。”
“你才差不多了。”
盛况闻言挑眉直接怼了余谨一句,随后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童瑰手上多出来的戒指,对余谨吩咐道,“最后给你交代几件事情。”
“您说。”
余谨闻言收起心中别样的心思,恭敬地回复道。
“第一,不老长青观的功法不可再修习,这一点你不要心存侥幸,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人在盯着你。”
“是谁?”
余谨闻言不由得向四周看了看,总觉得树后水下可能潜藏着窥伺的人影。
“怕什么,只要你没有触及限制,便不会拿这个由头来为难你。”
盛况白了余谨一眼,伸手一指点出,一块巴掌大整体圆润的令牌从无到有显化而出,直直落在余谨摊着的双手之上。
“这是?”
余谨只觉掌心吃痛,下意识双手合拢罩住将要跳出手心的令牌,一边将其握住拿起察看,一边向盛况询问道。
“给你的求仙令,免得你以后遇上不必要的麻烦。”
“求仙令?”
余谨摸着触感温凉的令牌,发现在令牌的两侧一面刻着“求仙”二字,另一面则是刻着一个大大的“盛”字,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篆刻装饰,便朝对方询问道,“求仙宗的宗门玉牌?”
“废话,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盛况看着眼睛逐渐亮起来的余谨,不屑地嘲弄道,“虽然是求仙令,但是记在我名下的私令,你也别想借着求仙宗的名头去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枚令牌内有我三道神识,关键时刻可以救命三次,你自己把握好时机。”
“也可以吧,多谢前辈!”
余谨问了如何激发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随后突然想起一事,向盛况询问道,“那我学的炼丹术等技艺也不能再施展了吗?”
“只针对功法,不针对其他。”
余谨闻言顿时舒缓了一口气,还好自己学的那些丹方没有被限制禁制,不然自己想要恢复修为恐怕要慢上许多。
“还有啥?”
“这三门修行的功法,你不可轻易地传授泄露出去。”
盛况摆了摆手,将先前挑出的《内照经》、《二气炼源诀》和《大器诀》化作三道金光刺入余谨的脑海之内,“着重选哪一门你自己看着办。”
余谨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整个人在之后变得疲惫异常,好似稍微低头眼睑便会不由自主地合上,若非盛况再次朝他的头颅拍了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余谨可能就当场睡着了。
三门功法繁复浩杂的内容就这样被盛况烙印在了余谨的脑海之内,余谨在“翻阅”之后便忍着胸口泛起的恶心的感觉,对盛况由衷地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其他没什么了,记得准时来求仙宗不要迟到,不然这枚求仙令到时焚毁,届时你连山门都进不来。”
盛况指了指余谨的胸口,随后转头看向童瑰,向其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童瑰闻言摇了摇头,同时迈步走到盛况的身后站定,犹豫着在朝余谨挥了挥手后轻声说道,“十年后见。”
“十年后见!”
余谨也是伸直手臂在头顶用力地挥了挥。
他看着盛况与童瑰二人的身形踏着一道从天垂落的金光瞬间拔地而起,在炸开五色云气的空中化为芝麻般大小的光影。
见着这般同样浩大但与青光截然不同的景象,余谨的胸中好似激荡起了一股莫名的向往的豪气,于是他将双手摆在嘴边化作一个“喇叭”,朝着高空大声地喊道:“喂,前辈,求仙宗在哪里啊!”
奔腾的云气在余谨的眼中迅速幻化成五块形态不一的“石头”,而在中间那块面积最大的“石头”的最右侧,是盛况与童瑰二人最后停留的足迹。
一道好似隆隆雷声的女子清冷淡漠的话语从天上降落,就像有许多辆马车不停在边上驰骋一般,不断在余谨的耳边回响。
“东海之滨,问道山上,万宗朝服,求仙之所。”
余谨怔怔地待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呆,随后转身看向自己一路走来的路途。
之前遇到无论是欺侮过自己的苏媚、乐杰,亦是产生过误会的高兴,或是给予自己善意的施梦月、陈衍松、罗风等人,都随着那自己拼命想要逃离的紫云宗烟消云散,在其眼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余谨走到一旁的溪边蹲下,挽起双臂的袖子后用双手捊水洗了洗脸,随后看着动荡不平的倒映在水面的那张脸笑了笑,起身随意地甩去手臂上的水渍,沿着溪水流动的方向大步走去。
而在距离其百里之外的一个村落之内,原本的人声交互和炊烟袅袅在一群共计十二个身着黑衣、面带一张绘画有布满无数血色的眼睛的麻布的古怪的人们到来后被打破。
黑衣人们在经过短暂时间的处理之后,恭敬地捧着一具具光溜溜的躯体垒在村子正中用鲜血泼洒画就的怪异阵法之上,堆出了一座小山丘。
随后他们各自持着“摘”下来的手臂和腿,或是插在不断扭动着融合在一起的躯体之上,或是手手、手脚、脚脚相接,好似大树的侧枝。
在树木的侧枝安装和调理完备之后,黑衣人们双手捧着面带微笑的村民们的头颅,递到不断挣动着手指的“树枝”上,为其接上了最后所需要的果实。
准备完毕的他们退后围绕着“大树”席地而坐,在各自撒出特制的“香料”之后,同时伸出烙印有各色图案的右手向前一指。
“大树”的树身上燃起了黑色的焰火,树干在火焰中剧烈的晃动着,好似被掐着头的蛇。
但是那结在“树枝”上的果实,却是一个个好似想到了生平最幸福最开心的事情一样在放声大笑。
癫狂的笑声混着四散飞溅的油水以及渐渐浓郁的焦味很快弥漫笼罩了四周,但是黑人们并不在意,只是换了个姿势虔诚地伏倒在地,麻布下的口中颂唱着意义不明的咒语。
黑色的焰火窜上了“大树”的树梢,整棵树就好似蜡烛一般软化,在牵引远方的气息返回之后,糊了一地的“浆水”向上悬浮缠绕,构建出一具明暗不定的人的躯体,以及莫高的脸庞。
“莫高”揉了揉红光渐渐淡去的手腕,张口一吸将火焰尽数吞入腹中,并在体表一次化出与周遭黑衣人们一般无二的衣着。
莫高回首望了一眼,随后和动身上前走进阵法内的黑衣人们一起,在附近巡视的修士发现之前,消失在了村落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