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儒生攥紧拳头,原本想照例将它们投入炉内,却是记起了自己幼时听长辈讲述的那个杀猪的徒手将绿豆碾成豆粉的故事。
想着那个常给自己讲故事的长辈惨死的画面,以及同自己一道听故事的同伴们或死或疯魔的场景,青年儒生默默收回了手,将自己手指和手掌用力地相互摩擦着,直到掌心内彻底没有了动静。
他向前伸直了手臂,缓缓松开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
一条殷红色的丝线自其掌心飘离,并在摆脱其道法秘术的控制之后恢复原样,化作滔滔从天而落的血色的河水,在地面砸出一个方圆近乎百里的小湖泊。
青年儒生用浩然气“洗了洗”自己的手,随后迈步直接闪现腾挪到残存的寥寥无几的妖王的面前,但却没有说话,只是背负双手站立原地,好似在等着什么。
“你这种人怎么能驾驭浩然正气?你这种人凭什么能驾驭浩然正气?”
出乎意料的,一名肤色白皙、双目赤红童子模样的妖王,突然放声朝青年儒生喝问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青年儒生抬头望了望天边出现的光点,“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这种人凭什么能驾驭浩然正气?”
童子颤抖着手挣脱开同伴伸过来的手臂,“你这种人凭什么能自身培育出浩然正气?”
“说得好。”
青年儒生转过身,反手直接甩了对方一耳光,将其修为境界直接击落了一个层阶,“先前要动手的时候你不出手,现在结束了又磨磨唧唧的,想当头吗?”
“一点意思都没有。”
“至于你说我为什么、凭什么能养育出浩然正气。”
青年儒生看着那因为堕境导致体内气机大乱、险些维持不住人形的童子,“我是不能养育出浩然正气,但是我有浩然气的种子啊。”
“只要有浩然气的传承种子,将其炼化掌握之后,使用浩然气就像修习一门道法神通一般简单。”
“至于你们口中的那种可以凭借自身品行操守育化出浩然正气的修士。”
青年儒生狰狞一笑,看得仅剩的几尊妖王心惊胆颤,“他们早就死在你们同类挑起的那场动乱里了。”
这平静但语气深处掩藏压抑着强烈愤恨和嘲弄的话语好似惊雷一般在这些妖王的耳畔炸响,让没有涉足那场动乱才得以身免的他们一阵沉默,最后在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因果之中,认命地垂头叹气。
“不过这和你们没有什么关系。”
看着天穹上朝这边飞驰过来的熟悉的身影,青年儒生收敛起了脸上多余的情绪,摆出平常那副平静且嘴角上扬的表情,并唤起一道浩然气不由分说地灌注入先前被他扇了一巴掌的那尊妖王体内。
“你?!”
白面红眼的童子妖王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以为是对方心情不爽要趁机除掉自己,便打算舍命反抗,但在对方浩然气的作用下做不了任何举动。
而就在他认命引颈就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体内凌乱严重的伤势以及堕下了一个大层阶的境界,竟然在浩然气轻柔地“抚摸”之下快速修缮复原。
自己又恢复了原先的境界,并且体内原有的旧伤暗病在浩然气的洗礼之下,也好似扫荡一空。
不过这番洗礼自己并非完全只得好处,在自己修为和伤势复原之后涌入体内的浩然气没有完全消散,而是保留了几缕分别驻扎在自己致命的几个窍穴。
同时在自己的妖丹和妖魂的表面,一枚由浩然气凝结的微小的符文就好似灰尘一般沾在表面。
虽然这些对于自己的呼吸吐纳日常修行没有影响,但是只要青年儒生愿意,刹那间自己便会死于非命。
“先前是我不对,既然你们在我立下界石之后没有反对,那我便不应该对你出手,我道歉。”
青年儒生挥手“接过”自己的师侄从远方带来的“礼物”,抬起脚将那些先前逃窜的、此时身形缩小数十倍的妖王一脚一个踏成四溅的肉泥血花。
“既然你们没有反对,那便可以继续住在此处,只是有一条。”青年儒生挥袖扫去身上的污垢,“未经书院允许不得擅自踏过界石所立的界限,违反的话这般下场你们也看到了,多年修行大家都不易,为你们自己的妖子妖孙们多考虑一下。”
“它们我就暂时交给你管理了。”青年儒生侧步走到童子的身旁,一只手大刺刺地搭上了对方的肩头,低头在对方颤抖着的耳畔低语,“要是让我知道它们有不听话的,你体内就要出点状况了。”
“明白,明白!”
童子连忙点头,仿佛认命了一般应承下来,并在迅速思索一番后沉声询问道,“要是有后来的、或者是小辈不懂事,那……”
“那是你的问题,你不会解决不了吧?”
青年儒生捏了捏对方的脸蛋,随后用力地拍了拍,“不会吧,不会吧?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直接换个管理?”
“不用,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童子听着对方飘忽的言语,心头骤然一紧,连忙应声回复。
“呵呵。”
青年儒生没有在理会对方,而是看了看耸立的界石,又看了看那顷宛如血玉的湖泊,朝自己那九名师侄挥了挥手,“来,题些字,让我看看你们修为精进了多少。”
“题字能看出什么来?不如比试一番!”
“师叔你想偷懒就直说!”
“题在这,也没人看啊……”
……
师侄们七嘴八舌一道墨迹,跟自己这仅剩的师叔扯东扯西。
不过领头的那个成熟一些的儒家弟子闻言却是近前朝其行了一礼,恭敬地询问道,“师叔,您要我们题什么字?”
“朝着我族那面的就题“定界”吧,至于另外那面,你们自己看着办。”青年儒生指了指那口血湖,“墨水就从那里取吧。”
“咦!”
众弟子们发出一阵嫌弃的声音,不知是嘲弄“定界”两字俗套,还是血墨恶心。
不过他们还是闻言照做,各自施法取了一汪湖水,选了一块界石山碑。
青年儒生瞧了瞧自己这些师侄们字体内的道韵,包括先前那名领队的成熟弟子在内,一个个都少得可怜,真是没眼看!
于是他挥动手臂以浩然气作笔,在“墨池”内饱饱地吸满之后落在身旁那座没人敢选的界石山碑上。
同时在其他九座界石山碑之前,也都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白杆红头的大笔,以及同样苍劲飘逸又煞气十足覆盖了先前字体的“定界”二字。
在青年儒生再次“添墨”将血湖吸干后打算在另一面落款的时候,口中却是不经意地“咦”了一声,随即霍然转头看向余谨的方向。
“哗啦。”
画面如爆裂的镜片一般碎开,余谨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意识又是回到了自己体内。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同时侧目看向身旁,发现刘老头还如之前一般闭目且虔诚地抚摸着界石,稍微放下心来。
“虽然那画面持续了很久,但是现实中时间似乎没有过去多远?”余谨暗自想到,同时心中升起一道难以遏制的好奇心,想要绕过界石一探究竟。
对方到底在背后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