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神木林
“总算看到这木屋了……”
林轩三人在树林里七拐八拐走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栋孤零零的小木屋前。
这是白苗族圣姑的住所。
圣姑本身乃白苗族的大长老，首席蛊毒巫师，地位尊崇。
不过她素来喜静，并不喜欢大理城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场面。
加上时常研究一些生人勿近的蛊术，担心蛊虫失控，便索性独自一人居住在神木林中。
平时也只有盖罗娇、阿奴等几位弟子会来看望她。
当然，圣姑本身实力极强，修炼的还是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蛊术……
平时也没谁脑子进水跑来招惹她。
“这地方还挺难找的……”
邀月呼出一口闷气：“灵儿，是这里么？”
“神木林很多厉害的剧毒蛇虫的，一般人可不敢在这林子里过夜。”
赵灵儿挺了挺胸，似乎有些骄傲：“但圣姑婆婆更加厉害的，全天下的毒物都怕她呢。”
“既然没错的话，那灵儿你且去打个招呼吧。”
林轩笑了笑：“我和月儿不请自来，就先不进去了。”
“嗯，林大哥你们等一下，我跟婆婆介绍你们。”
赵灵儿一路小跑来到木屋门口，伸手敲了敲门：“圣姑婆婆在么？”
“谁在喊老身啊？”
有些苍老的女子声音响起：“进来吧，门没锁，推一把就行了。”
“圣姑婆婆，灵儿来看您了。”
赵灵儿听话的推开房门，向着一名鹤发童颜的老婆婆盈盈拜倒，声音有些哽咽。
“原来是灵儿啊……，嗯？”
圣姑身躯微微一颤，瞪大眼睛：“你、你姓什么？”
“我是赵灵儿啊。”
赵灵儿嫣然一笑：“我娘叫林青儿，姜姥姥说，圣姑婆婆跟我娘很熟的。”
“老身当然跟青儿很熟……”
“姜姥姥？哦，是青儿身边那个姓姜的小丫鬟吧？”
“这么说的话……，你、你！嗯，你长得跟青儿一模一样，但若是易容术的话……”
圣姑沉默了好一会，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伱有其它凭证么？”
年纪大了，心脏有些不太好了。
圣姑也不敢太过激动。
容易乐极生悲。
“有啊！”
赵灵儿向后退了一步，解开青色丝带，将满头长发披散下来。
浩瀚而深邃的气息涌动，赵灵儿满头青丝转为赤红，下身则为青鳞蛇身。
配上少女目如晨星，肤若凝脂，毫无一丝瑕疵的容颜，越发显得神秘而高贵。
“你你你……”
“婆婆，这个可以当凭证么？”
赵灵儿摇了摇蛇尾巴，微笑道。
得到女娲血玉和两枚灵珠之后，赵灵儿的修为突飞猛进。
前几日便得以突破，掌握了梦蛇这门变身法术。
林轩研究了下，这个形态确实可以显而易见的提升实力，比起白素贞和小青的蛇尾要厉害许多。
虽然林轩也没弄懂这个变身的机制，但实力得以提升肯定是好事。
这造型也挺好玩的。
“可、可以，完全可以！”
“十年了，世上终于又出现了梦蛇！天不亡我苗人！”
圣姑又做了几轮深呼吸，觉得可以稍微激动一下了，便一把拉住赵灵儿的手，笑出满脸褶子：“你终于回家了，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跟婆婆好好说说！哎，你也受苦了！”
圣姑除了白苗大长老，也负担着守护女娲一族的重任。
在女娲一族需要的时候，给她们尽可能的帮助。
这些年来，圣姑每逢想到流落在外、不知下落的赵灵儿，便自郁郁寡欢。
如今在风烛残年之际，终于见到了赵灵儿平安归来，圣姑也不禁老怀甚慰。
“圣姑婆婆，灵儿没觉得苦。”
赵灵儿露出笑容：“这些日子来，灵儿学了好多东西，过得很充实呢！”
“你娘是个大好人，你也是好个孩子，好人本该是有好报的……”
圣姑叹了口气：“这次在苗疆好好住一阵子吧，不要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嗯，灵儿这次来苗疆，有好几件事情要做呢。”
听到亡母的名字，赵灵儿有些伤感，略略沉默了下，这才伸手指了指站在远处的林轩和邀月：“这是我朋友林公子和月姑娘，一路上都是他们照顾灵儿的。”
“妖皇”这个称谓，林轩觉得挺一言难尽的。
寻常苗人听到，多半直接把自己当成大反派大魔头……
眼下这个时间点，黑苗白苗都怀疑不下雨是妖物作祟，为了点水源都打出脑浆了。
自己自称“妖皇”跑来背这口锅，怕是拜月教主得乐上好几天。
没必要做这种蠢事。
“难怪老身心有所感，觉得有高人前来……，哎，快点进来，不用客气！”
圣姑目光在林轩和邀月脸上扫过，微笑道：“老身这边，好久没来客人了，今天倒是热闹了。”
圣姑为人谦逊和蔼，对于苗人汉人也一视同仁，没什么区别对待的。
蜀山掌门独孤宇云年轻的时候，在苗疆不慎身染重疾，也是圣姑出手救了他一命。
“本座……，呃，我叫邀月，圣姑前辈好！”
邀月很少遇到这么热情的老太婆，有些不太适应的回应道。
“在下林轩，见过圣姑婆婆。”
林轩微微一笑：“苗疆山清水秀，一路风景甚好，令人心胸一畅。”
“月姑娘修为深厚，老身在你这个年纪也多有不及。林公子更是深不可测，怕是连昔日紫萱娘娘也有所不及。”
圣姑微笑道：“你们将圣灵小姐护送至苗疆，老身原本想着白苗一族欠了二位一个大人情，打算好好报答一下。但林公子如此修为，老身准备的报酬就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了。”
“在下为昔日公道而来，灵儿之事便是在下分内之事。”
林轩笑了笑：“自己人若要硬扯上报答，怕是有些俗气了。”
林轩感觉，这老太婆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什么救助弱女的大侠人设，还打算给点报酬。
这人设嘛，虽然挺仗义的……
但林轩觉得，自己除非脑子进水，才会去当这种大侠人设。
况且，林轩也不在意所谓的“白苗一族的人情”。
不说九天玄女了，怕是白苗全族老小加起来连个拜月教主都搞不定。
“林公子这么一说，老身倒是有些惭愧了。”
圣姑目光扫过三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白苗有林公子和月姑娘这样的自己人，也是我们的幸事。”
“婆婆，林公子说了大家是自己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也不要计较这么多。”
赵灵儿在圣姑怀里蹭了蹭，将这些日子的经历复述了一通。
“那拜月教主真是岂有此理！居然还派人穷追不舍！”
“哎，那石长老修为不错，人也忠心，可惜不懂变通……”
“其他几个拜月长老，都是拜月教主的心腹，本也不能指望！”
圣姑将赵灵儿搂在怀里：“没事了，回来就好！那拜月教主坏事做尽，必遭天谴。”
“林哥哥说天谴太虚无缥缈了，不如试试人谴。”
赵灵儿思索了下，轻轻眨动眼睛：“对了！圣姑婆婆，有水灵珠和圣灵珠下落么？”
“水灵珠在十多年前被遗失了，这些年老身也花了不少心思，但还是没有丝毫头绪。”
“说到圣灵珠嘛……，老身曾在青儿的雕像上，察觉到了一丝圣灵珠的气息。”
“可惜老身并非女娲族人，无法跟青儿沟通。如果灵儿你去的话，说不定能得出一些线索。”
“说起来，青儿当年修为绝顶，远胜老身。想不到她以身相殉，也不能将水魔兽彻底击杀。”
圣姑迟疑了下，叹道：“灵儿，你这次要特别小心，切切不可随意牺牲！”
适才听林轩和赵灵儿说了下当年的真相。
圣姑越想越亏。
能封印水魔兽，看起来一换一，感觉还不错。
但水魔兽只是被封印……，林青儿可是彻底没了。
十年过去，水魔兽都要活过来了……
总不能再献祭一个女娲后裔吧？
要多来几轮的话……
光是水魔兽就可以让女娲一脉绝种了。
“嗯，我会小心的，不会白白送死的。”
赵灵儿摇了摇尾巴，认真道：“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水灵珠和圣灵珠也都要找到，还请圣姑婆婆带我去看看娘的雕像吧。”
“嗯，这个没问题，你要去看看青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圣姑想了想，轻叹一声：“你既然已然掌握了梦蛇，多半也可以激发水灵珠的神力。可惜水灵珠早已失落，当年青儿也是因为失去水灵珠无法平息洪灾，百口莫辩，才落得那个下场。”
“水灵珠在下也有些想法……”
林轩沉吟道：“不过，也要见过巫后雕像，方能知道。”
“师父师父，我找到水灵珠了，能让天上下雨了么？”
便在这时，木门被人一把推开，一名十四五岁的白苗少女，捧着一个绿色的灵珠，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
少女面貌精致，神态可爱，一幅天真烂漫的样子。
“嗯？”
似乎这少女也没想到圣姑屋子里还有旁人。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少女俏脸微红，闭上了嘴，有些好奇的看着林轩等人。
“啊？等一等！梦、梦蛇！你是圣灵小姐！”
下一瞬间，少女身躯一震，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大步来到赵灵儿面前，将绿色的灵珠放在赵灵儿手上：“圣灵小姐，你会下雨么？”
“……如果有水灵珠的话，可以试试。”
赵灵儿面色古怪的接过少女手中的灵珠：“可是，你给我的这颗珠子，只能刮大风啊……”
“刮风？难怪我说这珠子怎么绿油油的。”
少女想了想：“这……这是风灵珠？”
“是哒。”
“认错了么？难怪我说找到水灵珠了，那凤凰一个劲的啄我……”
少女吐吐舌头：“好吧，风灵珠我也用不了，你是圣灵小姐，总该有些用处的，就算是见面礼吧。”
“……谢谢！”
赵灵儿怔了怔，默默将风灵珠收好，心情有些复杂。
风系和水系，基本算是她最为擅长的招式了。
风灵珠作为五大灵珠之一，确实也用处不小。
无论前往试炼窟拜见女娲真灵还是施展女娲之力大规模降雨，都需要凑齐五大灵珠和圣灵珠。
但赵灵儿也没想到，这枚灵珠这么简简单单就拿到了。
莫非自己遇到贵人之后，真的时来运转了？
“这是老身的关门弟子阿奴，虽然年纪不大，但蛊道造诣极……极有灵气。”
“老身估摸着，下一任圣姑多半要着落在她身上了，由她来守护灵儿。”
“灵儿你和阿奴年纪相仿，也可以交个好朋友。”
圣姑好脾气的笑了笑，伸手揉了揉阿奴的脑袋：“你这丫头，做事情还是这么没头没脑的。”
圣姑的弟子盖罗娇出师之后，便担任白苗族的大将军。
平时豢养五毒兽，守卫大理城，极为繁忙。
白苗族长担心圣姑无聊，便多次带女儿阿奴前来拜见圣姑。
一老一小倒是颇为投缘。
于是，圣姑便尝试教阿奴一些简单的医蛊之术。
小丫头对此领悟极快，还能举一反三。
圣姑欣喜之下，便收了阿奴当关门弟子。
“师父，我错了。”
阿奴想了想，又开心起来：“不管怎么说，圣灵小姐现身了，我们总是有希望了啊！”
“也要找到了水灵珠和圣灵珠才行……”
圣姑沉吟了下：“这样吧，阿奴你让你师姐去麒麟洞帮灵儿找一下火灵珠。”
“好哒，那老麒麟应该打不过师姐的。”
“不要胡闹……，算了，你师姐知道应该怎么做。”
圣姑无语道：“你带灵儿、林先生和月姑娘去大理城见一下族长，让族长带他们前往青儿的雕像。”
“没问题！”
阿奴想了想，迟疑道：“师父、圣灵小姐，这样就可以下雨了么？”
“……先把能试的办法都试一试吧。”
圣姑敲了敲阿奴的脑袋：“不要给灵儿这么大的压力。”
“圣姑放心，可以的。”
林轩微笑道：“一定会下雨的。”
“是老身失言了……”
圣姑沉默了下，向着林轩三人郑重行了个礼：“有劳三位了。”
***
大理城·军议大厅
十多名白苗一族的高级将领，凑成一圈，看着桌上的战报，愁眉不展。
前日，黑苗的石长老亲自带领黑苗战士，把白苗士兵打的丢盔弃甲，夺下了一处水源。
虽然这水源不算很多，但眼下这个干旱天气，一滴水都弥足珍贵……
消息传到大理，白苗大将军盖罗娇惊怒交加，连忙召集众将议事。
“石公虎也算是黑苗元老了，怎么亲自跑去抢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做？”
“听说他收到假情报，跑去中原寻找小公主，结果毫无头绪，只好灰溜溜的回来了。想必是找些事情发泄一下。”
“难怪……，此番我白苗将士并无战死，看来石公虎也算手下留情了。”
“确实，若是黑苗那群拜月长老出手，那就麻烦了！”
“哼！要么魔兽改造，要么死灵咒法，修炼这些缺德玩意就不怕断子绝孙？”
“还不都是拜月教主那个老不死弄得出来！”
“说起来，拜月教主年纪也不算太大……，为什么这么厉害？若是除不了此人，我们也没法打赢黑苗啊。”
“这……”
军议大厅突然冷了场，众将领面面相觑，脸色都有点难看。
苗人生性悍勇，崇拜英雄，崇拜绝顶强者。
按照拜月教主的生平，是完美符合这个标准的。
当然，在场的都是将军，还不至于当拜月教主的脑残粉。
但要说谁能打赢拜月教主的话……
众将也都不好意思吹这个牛。
只好装死！
“大家聊得很开心嘛，继续说啊！”
军议大厅尽头，一名长相妩媚的熟女站起，冷哼道：“要不要我给大家弄点蟾水解渴，再炸点蝎子蜈蚣当点心，大家聊个尽兴？”
“大将军息怒，我等不敢！”
见到女子发怒，一众将领慌忙低下脑袋，神色恭敬。
盖罗娇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手段毒辣、实力极强。
上战场杀敌，更是身先士卒、勇冠三军！
上上下下的白苗族人，都极为钦佩。
虽然年纪轻轻，资历浅薄，但她的威信却仅次于圣姑和白苗族长。
“本将召集你们前来，是制订新的作战方案，将黑苗击败，保护我们的族人。”
盖罗娇眼中露出凛然之意：“不是让你们来聊天瞎扯的。”
“是！”
一众将领纷纷露出羞愧之色，小声商议起来。
“哼！”
盖罗娇又轻哼了一声，坐回原位，皱着眉头盯着战报。
“师姐师姐，师父有事情让我跟你交代。”
便在这时，军议大厅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阿奴努力板着小脸，做出一幅严肃的样子，站在大厅门口，对着盖罗娇招了招手。
虽然军议肯定是大事。
但大事也有轻重缓急……
涉及圣灵小姐，涉及降雨，涉及挫败拜月教主的阴谋……
显然是最大的事情！
阿奴觉得，自己的思维还是很清晰的。
“少主，你……”
盖罗娇愕然站起，疑道：“圣姑有事情交代么？”
阿奴这个小少主，虽然机灵古怪，经常让人有些无语。
但圣姑还是挺稳重靠谱的，有必要听一听。
“是啊是啊，事情很大的！”
阿奴连忙道：“师姐你出来一下吧。”
“……好。”
盖罗娇点点头，目光扫过一众将领，发现众人都在认真拟定作战计划，并没有人在摸鱼养生。
这才放心的跟着阿奴走了出去。
“师姐啊，事情是这样的……”
走出军议大厅，阿奴叽叽呱呱的将事情经过跟盖罗娇说了一遍。
“你说圣灵小姐失踪十载，还带着朋友一并现身？”
“是啊，师父让你去找来火灵珠，事关降雨大事。”
阿奴连忙道：“圣灵小姐也要找拜月教主算账的，是咱们自己人。”
“圣灵小姐本来就是白苗自己人……”
“行了，拜月教主先不说，火灵珠倒是好办。当年大祭司便是让老麒麟代为保管的。”
盖罗娇思索了下，露出自信之色：“老麒麟早已可以化形为人，我去跟它聊上几句，应该能找它要来。”
“要是它不给呢？”
“我会说服它给的，而且它要那东西干嘛……”
“……师姐威武！”
阿奴吐吐舌头：“我娘已经带圣灵小姐他们去圣庙了，那咱们分头行动。”
“嗯，此事确实是头等大事！”
盖罗娇迟疑了一下：“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你替我向圣灵小姐和两位贵客问好。”
“可师姐你不是正在开会么？”
“这会不开也罢。”
“啊？”
“其实也讨论不出什么好点子，无非是打磨一下他们的心气。”
“等他们憋出一肚子火，下次作战就会更加卖力了。”
盖罗娇淡淡道：“但若真能降下大雨的话，便是釜底抽薪，也没人在乎那几口山泉了，这仗自然也就打不起来了。”
“哦哦，太好了！”
阿奴思索了下，嘴角露出笑容，蹦蹦跶跶的向前走去。
“愿苍天庇佑我族……”
盖罗娇抬头看了看烈日下万里无云的长空，轻轻吐出一口闷气，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