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天堑,重岩叠嶂,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隐天蔽日,不见曦月。
白浪翻滚,江水磅礴。
洪星罗一头扎进江里,鼻息间的恶臭消失,另一种痛苦转换登场。
剧烈的失重感第一时间传遍全身,洪星罗本能地伸腿向下蹬,想用脚踩到底。
然而脚下空荡荡,使力之下,整个身体加速向下沉去。
他又双手胡乱挥舞,想用手抓住一切可抓的东西。
两手抓空!
脑子还没转过来,张嘴向常越、池箁呼救,江水立马灌了进来,呛到气道。
洪星罗下意识想要咳嗽,却又意识到在水里,所以紧紧闭上嘴巴。
气管受刺激之下,嘴不通气,鼻子可就遭殃了。
江水随着重呼吸进入鼻腔,鼻子吸到水,呛得受不了。
洪星罗感觉自己呼吸不了,胸口被重东西压住,世界末日就在眼前。
成年人的灵魂再次拯救洪星罗。
冷静!一定要冷静!
水是有浮力的,人在水中会随着水的浮力起伏。
洪星罗要为自己争取时间!
他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违背本能习惯,不再乱扑腾。
整个人随着水流移动下滑,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洪星罗必须保持理智。
他尝试着用双手向下划水,用双脚向下蹬水。
由于没有经验,洪星罗的动作有些凌乱,四肢也不是很协调,效果并不显著。
以洪星罗的见识,知道只有手划水、脚蹬水,把头露出水面才能为自己赢得更多宝贵的时间。
第一次尝试失败,洪星罗锲而不舍,与内心的焦急作斗争,再次开始手划脚蹬。
反复尝试五次,体内憋气快到达极限,洪星罗终于侥幸找到一丝感觉。
身体静下来了,随着水流飘动,上身不断向上移。
脑袋终于露出水面!
洪星罗赶紧大口呼吸!
呼呼呼……吸吸吸……
空气的滋味在这一刻是如此的甘甜,胜过世间任何美味。
洪星罗想看看常越和池箁的死活,要是他们跳下来的时候撞到了礁石上,那可就挂壁了!
洪星罗刚一偏头查看,身体失去重心,他本就无法控制自己,此刻略一用力,平衡当即被打破。
还没来得及大声呼救,小身板再次往水里落下去!
洪星罗正想重复刚才的动作,右臂传来拉扯的力量。
是常越!
这小家伙在搭救自己!
看来他已经稳定住了身体,开始营救自己了!
洪星罗刚才不敢乱动,此刻有了常越这颗定心丸,尝试着顺着拉扯的方向划动。
有人帮助果然事半功倍!
洪星罗脑袋再次探出江面,并顺着力量不断向常越靠近。
在余光瞟见常越脑袋的那一刻,洪星罗知道救援终于成功,他没有立刻去拉住常越。
常越水性很好,他绕到洪星罗背后,用手拖住洪星罗,不让洪星罗再沉下去,让洪星罗能够呼吸到空气,然后推着洪星罗游走。
常越怎么说,洪星罗就怎么做,二人搭配有条不紊,溺水者与施救者都感到轻松。
这时,池箁也自行游到二人身边。
很好!
三个人都没事!
洪星罗让二人看一看、找一找其他人的踪迹。
山体挡住月光,可见度太低,黑乎乎一片,二人呼喊好几声都无人应答。
洪星罗果断放弃,泡在这么冷的江水里,别把人搞休克了!
当务之急,是找个上岸的地方!
身体中的泡沫给洪星罗增加了不少浮力,池箁、常越二人一左一右,夹着洪星罗随着水流向下游去。
“我左边小腿好像抽筋了!”疼痛压过冰寒,使得洪星罗面色扭曲。
常越从身体里取出一块大的塑料泡沫块,让洪星罗抓住压在脖子下,进一步减轻洪星罗划动的负担。
他再让洪星罗做蹬腿动作,池箁则游到洪星罗左腿边帮洪星罗拉扯,待洪星罗缓解之后,又轻轻按摩抽筋部位。
游不多时,洪星罗发现一个可以站立休息的礁石。
三人游到其上,作短暂休整。
此地无路可走,三人恢复好力气后,又进入寒冷的江水中继续向下游。
不多时,三人终于看到了可以上岸的地方。
此处是山体延伸出来的平缓地带,可以由此上岸,进入山林中。
洪星罗哆哆嗦嗦的身体一震,吩咐二人就在这里上岸。
山城地势多变,地图直线很短的一段距离,可能就是几十公里。
主要还是因为山多,一上一下,这里一个弯,那里一个拐,间接拉长了两点之间的距离。
此刻,表面是在贼窝所在山体的脚下,实际上短时间内贼人们想找到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他们也翻墙跳下来,找他们同样如同大海捞针。
洪星罗带着二童蹿入山中,不见踪影。
冰冷的湿衣物贴在身上,空气中的温度不足十度。
寒冷的空气像一个巨人,把大地牢牢地关在里面,让三人瑟瑟发抖。
衣物中水分的蒸发会带走人体的大量热能,轻则使人发烧感冒,严重的则会导致休克,事后留下后遗症。
池箁的脸色太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冰凉得吓人。
常越牙关打颤的声音在安静的树林里,格外清晰。
洪星罗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走到一个山坳,洪星罗拿出打火机拆开晾在一块石头上,然后对二童说道。
“哥哥……”
“大哥哥……”
池箁和常越同时拉住洪星罗的手臂,一人一只,正好!
洪星罗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人生地不熟,荒郊野岭,又是黑魆魆的夜晚,二童自然害怕。
眼前这个比他们高不了多少的身影却在他们心中无穷的高大。
“放心!我只是去找点干柴,生一堆火,咱们烤烤再上路,磨刀不误砍柴工,不然半路你们晕倒,我可没辙!”洪星罗微笑安慰。
“我也去,我很能干的,绝对不会拖后腿……”常越希冀地望着洪星罗。
“听话!你们乖乖在这里等我!相信我,我不会抛弃你们!”洪星罗斩钉截铁地拒绝。
开玩笑!干正事带个拖油瓶,不耽误时间吗!
在洪星罗命令的口吻下,二童乖乖呆在原地。
过了不到三分钟,常越有些沉不住气地看着池箁,“你说大哥哥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怎么这么大天还不见人?”
池箁声音弱弱,语气却异常坚定,“洪哥哥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他让我们在这里等他,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就可以了。”
不知不觉间,池箁的称谓由“哥哥”转变为“洪哥哥”。
池箁的话,给了常越些许力量,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