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在应天府发生的事情,朱雄英暂时还不知道,盱眙距离应天府还是稍微有些距离。就算是快马加班,那也是需要有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够将一些信息给传到。
而且就算是有一些事情,可是朱雄英也非常清楚,只要不是天大的事情,他就需要继续率队巡视地方。
真的是有一些任务,那也应该是手底下的人赶去和他汇合,而不是他专程赶回去。
除非像某一位喜欢擅自离开封地的藩王一样偷偷开溜,只要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那基本上也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朱橚现在很不高兴,这些实际上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都说大明朝的藩王不如西汉初期早起的藩王,不能插手地方政事,手里头实际上兵权也处处受限。但是好歹也是有着三护卫啊,说起来也是有着上万人马,哪怕很多的时候也不好调动。
但是这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兵权,而现在来了一趟盱眙,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大侄子解除了兵权,换谁心里头都不舒服!
因为朱橚很清楚自家大侄子的性格,那三护卫被借去修筑黄河大堤只是一个借口而已,以后肯定是没办法规建的,更不可能继续是所谓的周王三护卫了。
不出意外的话,三护卫可能临时在大堤上干活,然后就被抽调去其他地方了。
兵权被五军都督府拿走了,尤其是皇太孙掌控的五军都督府,这就是属貔貅的,是只进不出的。他们收回了兵权,就别指望着还能吐出来。
那以后能干嘛?
虽然自己不像四哥那样喜欢打仗,可是有着三个卫所的兵权好歹也是可以做点事情。
而现在最后的一点兵权也没了,也只能在开封不能离开,难不成整天就是吃喝玩乐、听曲看戏?
这样得的日子朱橚可不喜欢,那不是他期待的藩王的生活。
虽说早就接受了自己是一个权势不算大的藩王,可是手里头最后的一点兵权都给削掉,这让人感觉心里头非常不舒服。甚至朱橚在怀疑,倘若起了一些乱民,他的王府都有可能被攻破。
朱雄英自然知道自家五叔不高兴,乐呵呵的拎着一壶酒去找五叔喝喝酒、聊聊天。
在府衙后头,坐在石凳上的朱橚看到朱雄英冷哼一声。他可不怕什么失仪,在大堂之上没有出言反驳,那已经是给大侄子面子了。要是大侄子这都要较真,抓他去应天府好了、直接削掉王爵好了,大不了回老家种地。
朱雄英也不在意,乐呵呵说道,“五叔,这是在生气呢?”
朱橚扭身懒得看朱雄英,不过在大侄子坐下的时候说道,“垫个垫子,你若是生了病,你皇祖父皇祖母饶不了我!”
其实不用朱橚吩咐,何忠贤就赶紧去取锦垫了,现在才刚刚和暖一点,哪能直接坐石凳上。
“俺让人温了壶酒,俺们叔侄俩个喝一盅。”朱雄英得意洋洋,“以前俺岁数小不能喝酒,现在只要俺不喝多,祖母也不说俺。祖父最是乐意,俺爹酒量差。”
朱橚有些得意,“俺酒量不差,弟兄几个里头就是你父王酒量差一些。你多半是随了你皇祖父、外祖父,他们都是酒坛子。”
说起这个,朱雄英也是有感而发,“那可不!俺娘还能陪着皇祖母喝一点,俺爹就不成。俺媳妇也不能喝酒,这倒好,家里头总有一个喝不了酒的。”
下酒菜不需要太好,朱雄英偏爱炒黄豆、油炸花生,这才是下酒菜。
给朱橚倒了杯酒,朱雄英说道,“俺知道五叔心里头不痛快,只是俺也没法子。”
朱橚看着朱雄英,认真问道,“真到了那一步?”
朱雄英就坦白说道,“当初祖父让诸位皇叔戍边、就藩,其实好多人都不乐意。五叔想来也知道,说是亲王戍边只有三个卫所,实际上诸位叔父手里的兵马不一样多。”
这倒是事实,有些不算紧要的地方,人马只有数千。多一点的,早就是超过一万。
朱雄英也继续说道,“当初让叔父们戍边,朝堂上也有准备,叔父们难以直接调兵、粮饷也是朝廷供给。只是俺们都清楚,时间长了这个事就不好做,多半也能成私军。”
朱橚想要反驳,可是他也明白朱雄英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们这一辈是没什么问题,老朱在的时候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他们的子嗣,或者是朱雄英以后的子嗣时,说不准就有问题。
“俺知道五叔不乐意,俺心里头也清楚。”朱雄英继续剖析说道,“亲王戍边是有好处,祖父多半想着后世俺们这边就算是乱了,那也是自家人。只是俺想着的,到底是俺们这一支。说句不中听的,俺们实际上早就分家了。”
对于朱雄英这个说法,朱橚自然也是心里有数。哪怕现在看似皇家这边还有亲情,只是也算是早就分开了。
老朱在自然不用说,诸位亲王对太子也是服服帖帖的。大部分的亲王和朱雄英这个皇太孙关系也不错,也是比较亲近。
可是再下一辈呢?
除了朱有燉、朱高炽这些在应天府读过书的,其他的亲王世子们和朱雄英交情未必多深。甚至就算是朱有燉,心里头也是将朝廷、周王一脉分的清清楚楚,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一家人,大家确实是一家人、都是一个姓氏,可是也确实开始慢慢的疏远,有着自己的一些盘算了。想着的,自然也是自己这一支的利益得失了。
朱雄英继续说道,“兵权现在在五军都督府、在祖父手里、在俺爹和俺手里。唯一不在手里的,也就是各位叔父手里还有一些兵权了。”
朱橚狠狠地灌了一口酒,早年他就藩那会儿,好多武勋、将领手里还有点兵权。但是这些年自家父兄不断努力,兵权已经被收归朝廷了,也确实就是藩王手里还有点不完整的兵权。
只是就算如此,朝廷还是要进一步的收回兵权,要不然就是一副睡不踏实的样子。
对于这样的一个局面,朱橚实际上也没什么办法,他知道自己父兄的性格。
朱橚沉默了片刻,才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王的意思?”
朱雄英就有些答非所问了,自顾自的说道,“自从北伐覆灭蒙元小朝廷之后,俺们北边暂时没有隐患。俺们现在也在建城,倘若大军能在草原驻守,不说百年,五十年大约是没有问题。现如今,也就是西北那些地方还有点战事。”
朱橚自然也明白这些,很多事情也都是他经历的,他经历了自己的父亲从吴王变成大明开国皇帝,知道了地盘从江南一带到不断扩张、一统华夏,也知道这些年北伐和征讨云贵后朝廷暂时根本没有什么强大的敌人了。
现在在做的一些事情,实际上也只是为了子孙后代,大明暂时很安稳,周边的一些视力更多的需要担心大明朝的攻击,而不是想着要去侵夺大明的疆域。
而且现在的大明,也确确实实就是一副战略进攻的姿态,而不是要防守。
看着朱橚,朱雄英认真说道,“五叔可能听说过,俺本来是想着要让允熥去大宁。那边现如今有好些蒙元部族归降,俺不放心将那些地方交给其他人。倘若现在是三卫所,过几年是不是带甲百万?”
朱橚就连忙说道,“那不至于,朝廷发不出那般多的饷银。”
朱雄英就直接说道,“怕不是这样吧,那边好些都是羁縻卫所。俺们只是给了那些部族头人朝廷的官职,那些人未必就是真心归服。去年就有羁縻卫所复叛,四叔他们还带兵追讨。那些人就是这般,有好处就是大明臣子,没好处就要去草原。”
这一下朱橚也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朱雄英说的这些也在理,他也知道在漠南地区所谓的三护卫根本不准确,羁縻卫所看似是朝廷的兵,但是这些人实际上有奶便是娘。
这就是一群雇佣军,比如说历史上的朵颜三卫。和其他一些蒙古诸部一样,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只得归附明廷。降而复叛的事情也会出现,被打了、没了好处,再次投奔大明也正常。
朱雄英笑了笑,随即又说道,“祖父祖母不准允熥去大宁,一来是他是郡王,二来则是因为大宁是要地,他到底也是嫡子。俺心里头清楚,允熥去的地虽说险峻,只是不该太重。”
朱橚这时候就自嘲说道,“俺们是皇子,去的都是好地方。你们是皇孙,就要差些了。”
真要这么说也没问题,西安、太原、北平、开封、武昌、齐州、成都等等,一些大城重镇都是皇子们的封地。这些含金量,肯定是要比皇孙们要强不少。
朱雄英也继续说道,“二叔、三叔心里头也有数,迁都的事情定了,他们要么回江南,要么是去其他地。”
朱橚就不太乐意,“俺和他们不同,俺不在新都跟前,俺不在关中。俺现在时常在想,以后俺到底能做些什么?你皇祖父现在还准俺们随军出征、巡边秋猎,只是现在都不再管兵,军权全都收归朝廷,以后出征怕是不需要再是亲王统帅了吧?”
还真是这样,从大明开国之后,很多的战役都是有亲王名义上统帅。这些年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更是巡边的主力军,经常带着将帅们讨伐犯边的蒙古部族。
朱橚继续吐槽说道,“你皇祖父定下来的规矩,宗室子弟不能领事。地方事情俺们管不了、三护卫现在也收走,俺们只能在王府饮酒作乐不成?”
好像还真是这样,历史上很多人都说大明宗室是被养猪,什么都做不了。那是因为老朱定下来了规矩,再加上朱棣夺位后为了笼络宗室进一步的提高待遇,这才出现这些情况。
当然除了笼络宗室之外,朱棣也没少移封,藩王们一个个的都是手里彻底没了兵权。
这也可以看得出来,因为被削藩导致开始起兵的朱棣也能够知道藩王做大的威胁。他也开始削藩,只是手段没有那么激烈,也知道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
朱雄英忽然问道,“五叔,你和宋国公还有往来吗?”
朱橚瞬间苦大仇深,看着朱雄英说道,“俺现如今还敢和他往来吗?你皇祖父早年没少因这事责骂俺,宋国公也被闲置。现如今莫要说俺了,就是你五婶也不敢和宋国公书信往来。”
还真是这样,冯胜显然更喜欢小女婿周王朱橚,而不是大女婿常茂。他和小女婿早年经常书信往来,而和大女婿常茂不说势同水火,几乎也是形同陌路了。
说起来冯胜现在被起复,那也是因为当初朱雄英北伐手底下需要能战善战的将帅,要不然以老朱的意思,真的是要将冯胜闲置,甚至找个罪名给赐死。
朱雄英就笑着说道,“现如今你再和宋国公往来也无大碍,他在辽东帮着俺做大事。”
朱橚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不是说夺了铁岭卫,震慑高丽权臣吗?”
朱雄英蛊惑问道,“倘若王氏高丽没了呢?现如今那李成桂一直惦记着篡位,俺手下谋臣姚广孝在高丽朝廷合纵连横,与王氏高丽臣子往来密切,又有宋国公遥相呼应,让李成桂不敢妄动。五叔,你说以俺的性子,是那种只是图虚名的人?”
朱橚盯着朱雄英,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倘若在大明境内当个藩王不自在,在大明之外去当个藩属国国主也成啊。有些地太远了,朝廷也不好直接掌控。”朱雄英嚼着花生,笑着说道,“这也是拱卫大明,只是换个方式。再者说了,只要宗室不是以为给发配苦寒之地就好。陈友谅之子,可是在高丽!”
朱橚瞬间认真,连忙问道,“朝廷打下来了高丽,可以分封给俺们宗室?”
朱雄英立刻摇头,“哪有那么好的事!真要是打下来了,那肯定是朝廷收着。倘若藩王出力了,那打下来的就是藩王的地。五叔,当个国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