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选择定都洛阳,很多的事情自然也就需要考虑到,需要注意一些未雨绸缪的事情。
如果是秦汉时期,定都关中自然是根本不用怀疑的事情。那时期,关中应该是相对来说更肥沃一些,粮食的产出等等是足够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关中依然产粮,只是粮食的产量、土地的肥力等等,那就要下降不少了。如果再加上都城规模比较大,必然会有更多的百姓等等。
这也都意味着需要从外地调来更多的粮食,也只有这样才能够确保一个都城的正常运营。
朱雄英仔细的观察着洛河,旁人从他的表情当中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不知道这位皇太孙在想些什么。
漕运等等,历朝历代都非常的重视。
单单就京杭运河来说,别看很多人觉得这就是隋炀帝时期开凿建设,可是在秦汉时期也是有着一些工程建设,京杭运河实际上也是将很多的自然河、运河连接起来。
洛阳作为京杭运河的中心,这一段也属于通济渠。
通济渠分为三段:西段自东都洛阳西苑,引谷水、洛水,东循阳渠故道由洛水注入黄河;中段自洛口到板渚,是利用黄河的自然河流;东段起自板渚,引黄河水走汴渠故道,注入淮水。
而通济渠的前身是战国时的鸿沟,这也是隋唐大运河的首期工程。
当时的大运河"枢纽天下、临制四海,舳舻相会、赡给公私",连接洛阳和扬州,这也是最为主要的交通大动脉。
只可惜南宋时期,随着政治中心南移,通济渠的漕运地位逐步减弱,再加上每年缺少清淤治理,运河河床逐渐淤塞断流。
洛水悠悠,朱雄英看着这条河,心中不免有很多想法。
当年秦始皇巡幸洛阳时,专门在洛水边修建了侍奉洛神的祠堂,以祀洛水。祭祀时洛水里冒出黑头公对秦始皇高喊"来受天之宝"。
当年武则天时,传说洛神宓妃"天授圣图",一块瑞石上刻着"圣母临人,永昌帝业"。
看来当皇帝、得天下需要造势,洛水就是最好的选择之一。
毕竟这里是洛水,毕竟相传神龟出于洛水、其甲壳上有图象,这就是《洛书》。而伏羲在洛阳以北的黄河里看到龙马,据龙马身上的毛纹悟画出八卦,这就是《河图》。
看到皇太孙朱雄英似乎是在赏景,一众文武官员自然不敢打扰。
其实很多文臣都做好了准备,在知道太孙殿下将巡视洛水的时候,不少人就在准备诗词歌赋。
这条河实在太出名了,它的意义也非常的不同。
文人墨客来到这里都想要留下一些诗词歌赋,而朱雄英这样的皇储来到了洛水旁,象征的意义自然也就非常不同了。
洛水之誓。
汉光武帝刘秀指着洛水起誓,他确实宽恕了有着杀兄之仇的朱鲔,拜他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
另一次洛水之誓,司马懿指着洛水起誓,只是当曹爽兄弟刚刚放下权力回府,司马懿立刻派人包围,并灭三族。
同样是一条河,同样是誓言,只是有些人的誓言确实没有说服力,甚至会让原本一些看似无比神圣、有说服力的标志成为笑谈。
洛水之誓如此,泰山封禅同样如此。
朱雄英看了看身后,对李景隆说道,“倘若要是让表伯负责疏浚漕运,你觉得如何?”
李景隆愣了一下,随即连忙说道,“殿下,此等大事臣等岂能妄言?”
朱雄英哑然失笑,不过随即还是说道,“这般大事,俺也放心不下其他人。这到底是要发动民夫数十万人的事情,一个闹不好就是天怒人怨。”
隋炀帝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自然也就需要小心谨慎一点。尤其是疏浚大运河,哪怕现在只是疏浚北段的河段,那也不是短时间能完工的。
李文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他不只是一个擅长带兵打仗的将领,主持一些较大的工程建设也有经验,威望和资历也够。
朱雄英看着李景隆,认真说道,“倘若出征西北,你切记不可争功。你和徐辉祖对俺来说一样,都是俺心腹大将。”
李景隆就连忙保证说道,“殿下,臣到底年资尚浅,战阵经验也颇有不足。这一次出征,定然是宿将主帅,臣等安心听侯差遣,只管厮杀就好。”
朱雄英打量着李景隆,历史上的李景隆"名声太大",以至于朱雄英时常都是有一些动摇。
可是这么些年下来,他也觉得李景隆是有些真本事,只不过性格也是有着一些短板,比如说有些虚夸,稍微有些善妒。
这一点都不像李文忠,李文忠是真的荣辱不惊,办事非常得力不说,也会坚持自己的立场,哪怕有些时候可能因此触怒老朱都会坚持。
年轻一辈的来说,徐辉祖要稍微的强一点,性格确实更加沉稳一些,徐家的一些家风也确实非常好。徐辉祖不争不抢,但是也绝不会放弃表现自己。
看着李景隆,朱雄英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是表兄,有些事情本来不用说。只是现如今,你不好太出挑,可还明白?”
李景隆愣了一下,只是有些心里不甘,“殿下,臣自知愚钝......”
“你不是愚钝,你是太聪明了!”朱雄英就叹了口气,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早些年俺们需要表伯挑起大梁,需要他在军中有声势地位。如今你自然也不该是平庸之辈,只是你越是出挑,俺们就越是为难。”
看到李景隆还想说话,朱雄英说道,“有些时候你该藏拙,不该锋芒太露。你记好了,你不只是武勋,更是外戚!朝中无将的时候自然是要你挑起大梁,朝中有将的时候,你和诸位皇叔一个样,节制诸军就行了。”
朱雄英也不怕打击李景隆的积极性,而是这段时间李景隆太积极了,这不是好事。
他一心想要和徐辉祖争"第一人",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是朱雄英不希望看到的。
军方乃至武勋的第一人,朱雄英希望是徐达、徐辉祖,而不是李文忠和李景隆。如果李景隆连这个立场都不明白,那显然就不太好了,太过贪权不是什么好事情。
摆了摆手,朱雄英说道,“叫徐辉祖过来,让俺弟弟们也都过来。”
朱济熺他们很快过来了,朱雄英直接说道,“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这是洛水,这是大运河的一断。你们几个回去,各自写一篇策论给俺。”
朱济熺等人直接哭丧着脸,当年在应天府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压力。在应天府的时候虽然也会被监督学业,可是一般来说大家也不会真的去逼着他们学习。
但是现在在洛阳就不一样了,平时会时不时的有差事就算了,还要写策论?!
看着小老弟们哭丧的表情,朱雄英继续说道,“你们也别说其他,以后还是要有主政一方的机会,好些事情你们也都要明白些才好。”
有些事情看似不适合让一些藩王或者藩王世子接触,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有些事情也需要开始未雨绸缪,需要提前就开始准备好一些事情了。
这件事情对于朱雄英来说,也是需要自己做的事情,因为他的规划当中,藩王们的地位很快就会迎来一些改变,他们的一些任务和定位也有些改变了。
大明的藩王,虽然不全都是会有自己的番国,可是会有极其出挑、特殊的藩王有着自己的一些基业,这些人也会迎来一些全新的挑战了。
所以以前会忽略藩王们的处理政务的能力,会在这方面刻意的去压制他们。但是现在不要说压制了,该给机会锻炼的时候,肯定还是需要努力的给机会去锻炼。
不只是藩王,这些藩王世子们也同样需要学习和进步,打江山难,可是守江山更难!
对于自家叔父们的那些带兵打仗的本事,朱雄英一点都不需要怀疑。可是对于他们处理政事的能力,他多少也是有些心里没底的。
如果是这样的一个情况,自然也就意味着需要好好的学习、进步,需要去不足短板。
朝廷可以帮忙一开始出兵,甚至是可以出些钱粮等等,可以给这些想要去打天下的藩王们"启动资金"。
但是最终的治理等等,显然不可能一直都是指望着朝廷来帮忙,这些最终还是需要藩王们自己去处理好,那才是真正的藩属国的意义所在。
什么事情都由朝廷来解决,那就还不如直接将版图纳入大明的管辖。只是朱雄英也明白,这样的事情实际上也不是非常现实的事情。
说到底就是生产力水平有限,想要管辖一个偌大的疆域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将一些地方完全的纳入版图,朝廷可能也有些吃不消。
所以还是果断点,给一些宗室藩王打下一些土地,让他们自己去治理就好,这样可以降低朝廷的负担,也可以稍微保证一些周边的安宁。
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是为了减轻宗室的负担,毕竟粮食供养等等问题,这也是不得不考虑的。
宗室的规模在不断的变大,哪怕现在待遇相比起最初稍微降了一些,可是依然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以后说不定负担也会越来越大。
朱济熺等人一个个的愁眉苦脸的离开了,陪同皇兄来视察洛水,本来觉得这是心情愉悦的事情,就当做是在游山玩水好了。
可是现在好了,还没有怎么游山玩水呢,一个个的都领了一个要写策略的差事,这上哪说理去?
更要命的是就算是自己想要去抱怨等等,也没有人会站在他们这一边。父王、母妃他们,一个个的还都会感谢皇兄的悉心培养。
所以这件事情对于朱济熺等人来说,现在是根本没有任何的选择,他们现在是不得不去绞尽脑汁的写一篇策略,肯定还是不敢有任何的含糊地方。
因为平时皇兄看起来很好,可是对待正事的时候就非常严肃,眼里揉不得沙。
等到朱济熺等人离开后,朱雄英看着徐辉祖笑着说道,“魏国公巡视未归,你近些时日也要回趟应天府,奏请陛下后征调各卫所出兵。”
徐辉祖眼前一亮,立刻激动说道,“臣领旨!”
对西北用兵的事情算起来是早就计划好了,很多的事情也确实早就开始了前期的一系列准备,但是准备归准备、行动归行动。
朱雄英继续说道,“这一次出兵,除镇守要地诸将外,各家勋贵自然也是要有人出征。若是有人推脱、求情,绝不宽恕!”
徐辉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实际上现在不少的武勋人家实际上已经有了腐化堕落、忘记根本的趋势了。
德庆侯廖永忠家族就不用说了,好好的武勋偏偏跟文臣混在一起。堂堂五军都督府的都督,整天跟那些文人墨客一副至交好友的样子。
有些老将觉得打了一辈子仗,现在年纪大了当然就要好好享乐,不想再打了,现在的日子好着呢。
而那些武勋人家的子弟也有不少人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让他们在宫里挂个勋卫倒也罢了,平时欺压良善也是狠人。让他们上阵杀敌,会有腿软的。
此前朝廷就为了防止武勋迅速的堕落规定了承袭武勋需要最基础的一些考核,比如说骑马、射箭等等。但是这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可是即便如此,也有人过不了关。
老一批的武勋已经慢慢的凋零、退出朝堂,新一代的武勋也需要慢慢的站出来了,需要挑大梁了。
朱雄英希望这一次出兵西北也是老带新,徐达这员军方支柱还在,自然也就不用担心太多,这也是朱雄英的底气之一。
而徐辉祖、吴忠、吴高等人,也需要站出来了,他们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对得起皇太孙这些年的培养和重用。
这些也算得上是武勋的宿命,既然他们出身武勋,就要承担起来这样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