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借着月光倒也勉强看得清山路。
荒山并不算高，也就百十来米，二人爬上山顶极目远眺，虽说达不到一览众山小，却也依稀能辨别方位，李方明指着一片早已是人去楼空的空地问：“要下去看看吗？”
“嗯。”刘昊点了点头。
“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李方明无奈的摇了摇头。
下山的路依旧陡峭且灌木丛生，刘昊挥舞手中长剑左右劈砍，却还是被灌木隔着衣服弄出不少划痕，长长一道，瘙痒难忍，他忽得想起一件事，问道：“你是不是早知道张权粮草会被烧？”
“嗯。”李方明点了点头，也不掩饰，同样挥舞长剑劈砍灌木，时不时挠下小臂。
显然，他也被刮出不少擦痕，刘昊像是自言自语道：“怪不得你会跟随队伍出征，你一定是提前知道张权粮草会被烧这事，所以买通旗将……”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张权粮草就一定会被烧？”刘昊不解的问。
别的他都可以分析，这件事是真没办法分析出来。
“在你们劫营的时候。”李方明说。
“你看到他们绕后了？”刘昊满脸诧异。
“没有，只是我当时闲得无聊，把沙子往高堆，正堆到第六颗时，沙子竟无风自然倒了，然后我便趴在桌子上听，就已经知道范同的计划。”
“那你怎么通知张权？”刘昊问。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李方明坦白道：
“但当时我在帅营，想着有这功勋你我李旭便又能在一起了。
结果第二天等我赶过去时，听说你已经被张权提拔为攻城先锋。我若再告诉他，今天你岂不是要死在城墙下？”李方明扭过头一脸认真的看着刘昊，像是说，你不会怀疑我是范同细作吧！？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又没怀疑你，只是好奇，还是说你想让我给你磕一个？”说罢，刘昊向后退了两步，冲李方明躬身行礼。
“呵呵，你果真不是他。”李方明笑了笑，这个“你果真不是他”，自然也是李方明心里话，他昂首向前。
“前几日你来找我是不是也在谋划出逃？”刘昊追上去问。
“嗯，我去找你，也是想让别人觉得我与你相识，这样等你我二人离开，小徐便是安全的。”
“既然你早就知道要走，有没有带钱啊？”刘昊伸手去摸李方明腰间，迫切想知道答案。
“都贿赂给旗将了。”李方明摊了摊手。
“都给了？没留点？”
“没有鱼饵怎么钓鱼？”李方明反问。
“嗯。”刘昊点点头。
不过，还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更容易理解。
很快，二人便到了山下，约莫又走一个时辰才到达目的地。
刚到地方，刘昊便说：“回去吧。”
“你不找找？”李方明问。
“没必要，她若听见回来，而我们又走了，反倒不美。”刘昊说。
李方明什么也没说，转身跟刘昊往回走，二人说是白来一趟也不假，走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冤枉路。
但这是以旁人目光来看，只有二人心里最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走这一段路。
因为这一段路叫：尽人事。
如果能碰见，则代表有缘，天命如此，如果碰不见，则是无缘，再纠结也没啥意义。
浪费休息时间是次要的，关键是那边几十号人心不稳，刚宰了两名什长，有人见他们二人消失了，会怎么想？
“诶，你说我们要不要？”
李方明诧异的看了刘昊一眼，目光像是在说：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坏！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总要知道哪些人信得过，哪些人信不过吧！”刘昊说。
……
深夜，熟睡的人群中，一人迷迷糊糊站起身，对着山坡下放水。
提上裤子转身朝刘昊所在的位置一瞟，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看。
只见那地方空空荡荡，赶忙转身去叫醒同伴：“喂，醒醒，刘子陵不见了。”
“啥铃不见了？不见就去找呗。”被推搡的壮汉不耐烦道，翻个身，头朝另一侧继续呼呼大睡。
见壮汉叫不醒，这人赶忙又去推了推另一名同伴：“喂，醒醒，刘子陵不见了。”
但那人睡得更熟，连个反应都没有，这人抓着对方两个袖子，将熟睡那人拽起来使劲晃了晃：“刘子陵不见了。”
熟睡这人低着头，耷拉着脑袋，嘴里含糊不清，声音很小回了句：“啊。”
“刘子陵不见了。”
“嗯。”
“咋办啊？”
“明天再说吧！”说完，熟睡那人身体旋转半圈，咣当一下躺在地上，鼾声四起。
山坡上一块岩石后面，刘昊看着眼前一幕差点没笑出声，对方像极了后世自己通宵一晚上，第二天清早七八点钟接到电话时候的样子。
见两名同伴都叫不醒，这人站直身子掐着腰道：“你们都醒醒，百夫长刘子陵不见了。”
李方明赶忙拉拉刘昊衣角，示意他把头再低点，而众人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惊醒，不少觉轻之人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四下寻找声音来源。
“你们快醒醒，咱们的百夫长他，他跑了。”
在尊卑有别的时代，纵使刘昊手底下没剩几个人，他依旧是众人的百夫长，有特定区域，左右都有人保护，所以人没了还是挺显眼的。
“你胡说，百夫长不可能丢下我们独自逃跑，他一定有什么事暂时离开，不想打扰大家休息才没有打招呼。”吴文义愤填膺道。
“小娃娃，人心隔肚皮，话别说太满。”说话这人也是一名壮汉。
“叔父。”吴文看了看花白胡子的吴苒。
吴苒没说话，将吴文拽到身前。
“我就知道，他哪会那么好心带我们去凉州，不说前往凉州的路该怎么走，单说边境这一块他就过不去，当赵国的羯族人都是瞎子吗？”一位偏瘦的士卒说道。
“他一定去找范同享受荣华富贵了。”瘦士卒冷哼一声。
“你胡说，百夫长不是那样的人。”吴文反驳道，明显有些苍白无力。
“我胡说？他为啥杀王忠那两名亲信？在座明眼人不会看不出来吧？
他一夜时间被张权将军从一名士卒提拔为百夫长，前途可以说大好，为什么还要逃跑？
难道不是做贼心虚吗？”
刘昊听闻怒不可遏，瞅了眼李方明低声道：“这个人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