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虬结的枯枝状手臂撕破风雪,掌心压缩到极致的血光漩涡已触及胸膛!
生死边缘!电光石火间!刻骨的寒意激醒了刘星竹濒临崩溃的神经!体内深处,某根被陆海当年强行锤打进骨髓的本能之弦,发出裂帛般的铮鸣!
“趴下!”嘶吼震碎了冻结的恐惧!
他硬生生扭动重伤初愈的躯干,肌肉纤维在旧伤撕裂的剧痛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抱着于小凤狠狠撞向冰冷的冻土地面!就在他扑倒的瞬间,那股沛然莫御、足以绞碎钢铁的死亡血光,擦着他的后背呼啸而过,将他身后那辆饱经摧残的红色珠江牌摩托车彻底笼罩!
嗤啦——轰!!!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继而爆发出炽热的白光!光的刺目的漩涡向内疯狂塌陷,摩托车像是被无数无形的巨爪同时攥紧、揉捏!车架发出扭曲断裂的尖啸,油箱被粗暴挤爆!赤红的烈焰轰然炸开,混合着汽油的爆燃与那股妖异的树形内力,形成一团剧烈膨胀的、混杂着金属碎片和诡异木纤维残骸的黑红火球!强大的气浪裹挟着碎片呈环状凶猛扫出,地面厚厚的积雪瞬间融化、碳化、露出黑色的地表!
扑倒在地的刘星竹只觉得后背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舔过,火辣辣的剧痛化作一股腥甜直冲喉头。“噗——”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迅速凝结成暗红的冰晶。眼前发黑,眩晕和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吞噬他最后的意识。
于小凤被他压在身下死死护住,她眼中只剩下那团骤然爆裂、将最后一丝逃生机具吞噬殆尽的毁灭火焰!
然而!火光中,那条由无数扭曲暗褐分叉构成的非人巨臂,仅仅被爆炸的冲击波阻碍了一瞬!前端被烧焦的部分裂开又再生,竟悍然穿出了翻滚的火球!枝条上裹着燃烧的火焰,如同地狱伸出的焦炭触须,带着一往无前的阴毒杀意,朝着地上那两个滚作一团的身影再次疾探抓下!
死亡的阴影再度笼罩!
刘星竹目眦尽裂,剧痛被滔天的愤怒和恐惧死死压下。他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是那些流淌在血液深处的、被陆海无数次打熬出的原始求生欲在驱动!他猛地一扭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身下的于小凤向侧面狠狠推开!
然而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该死的魔爪!那燃烧的藤枝没有抓住他,却是擦着于小凤被推开的衣角掠过,无数焦黑的“指骨”闪电般向内收紧!咔吧!
一只冰冷的、由木质纹路构成的巨爪,牢牢箍住了于小凤纤细的腰肢!
于小凤只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吸气,整个人如同被巨蟒缠住,拖离了地面!巨爪上传来的非人力量让她浑身骨骼都发出**,碎花小袄瞬间撕裂,她被那恐怖的枯爪裹挟着,如同流星般倒飞过冰冷的河面,直向对岸!
刘星竹眼中所有的光在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疯狂!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猛地从地上弹起,跌跌撞撞冲向冰冷翻腾的河岸!他对着河对岸,对着那只裹挟着于小凤的恐怖树形手臂,发出了用灵魂点燃的、撕心裂肺的狂吼:“瞎了你的狗眼,我在这!”
声音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撞碎在风雪里,撞在对岸冰冷的空气上。
那跨越冰河的树形巨臂,悬停在了浑浊翻卷的墨绿冰河上空。燃烧的枯枝在寒风中噼啪作响。童舒茹冰冷的脸,如同冰雪雕刻的塑像,隔着奔腾的碎冰和狂舞的雪片,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
下一秒,那箍着于小凤的巨爪,猛地向下一抡!
像是丢弃一件废弃的垃圾。
噗通!
小凤被狠狠砸进翻腾着巨大灰白浮冰的湍急冰河中!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呼救,那纤细的身影瞬间被墨绿色的、贪婪的冰冷河水吞没,仅仅浮沉了一下,就被一个涌来的浪头卷入深处,无影无踪。
“不——!!!”刘星竹的狂吼只发出一半,便被喉咙里喷涌的血块堵住。他双眼血红,如同真正的困兽,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小凤消失的那片漩涡。对岸童舒茹的脸在风雪中模糊扭曲,那张脸此刻在他心中,是阎罗的描形,是地狱的拓片!
没有丝毫犹豫。
就在童舒茹那条恐怖的树形手臂带着破空厉啸再次向他绞杀而来的瞬间!
刘星竹用尽全身残存的、被愤怒点燃的生命力,向前重重一跃!
噗通!冰水瞬间包围了他,无孔不入的刺骨寒冷像亿万根冰针刺入骨髓,肩部崩裂的伤口在冰水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窒息感疯狂挤压着胸腔。但他疯狂地划动着手臂,双脚蹬踏着水流,朝着小凤消失的那个方向,朝着下游那漩涡涌动的绝望深水,不顾一切地钻下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烧得他失去所有理智:生,一起生;死,也要一起死!
枫城第三道桥。
这座废弃已久的巨型水利闸口桥墩林立,如同蛰伏在河底、锈迹斑斑的钢铁巨兽骸骨。激流在此被巨大的水泥墩柱分割,汇聚,再从闸门下方的缝隙喷涌而出,形成巨大的漩涡和能吞噬一切的拉力,其轰鸣声盖过了世间所有杂音,只留下纯粹的、毁灭性的水流咆哮。
冰冷!无边的冰冷和挤压!
刘星竹的感官世界里只剩下浑浊的河水和巨大的轰鸣。他的体力早已在刺骨的剧痛和疯狂的挣扎中耗尽,每一次划水都像是从僵死的肌肉里榨出最后一点余烬。肩膀的伤口被冰冷的河水浸泡着,麻木过后是钻心刺骨的钝痛。肺部火烧火燎,意识在冰冷的拥抱中一点点沉沦,只有那个名字在黑暗的意识深处燃烧:小凤…小凤…不能让她一个人在那下面…
一片巨大的、模糊的黑影在墨绿的水色中出现——那是一块卡在扭曲钢筋残骸上的巨大混凝土块!在那嶙峋的阴影边缘,一抹黯淡的色彩是这片绝望水域唯一的光!
是她吗?是她!小凤!
小小的身躯被水流狠狠拍在冰冷粗粝的混凝土块边缘,碎裂的衣衫如同凋零的秋叶缠绕着裸露的锈蚀钢筋。她双眼紧闭,脸孔惨白,嘴唇发紫。水流正狂暴地冲刷着她的身体,试图将她从那脆弱的固定点上卷走,拖向下游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翻涌着白沫和黑色涡流的闸门深处!也许,也许下一秒,最后的生机就将彻底湮灭!
拼了!!
刘星竹眼珠暴突,肺里的空气像被挤光,他凭借最后一丝意志驱动身体,如同离弦的残箭,猛蹬着水流冲向那处死亡危台!
然而就在还有半丈不到的地方,他竟然无法再前进一尺!任他徒劳扒拉着水面的浮雪,任这急流拼尽全力推他前往深渊。
刘星竹的脚被某个东西拉住了。
是水底一张该死的渔网!
绝望中的绝望!水鬼就是要在这种时候,悄然从暗无天日的黑暗深渊伸出它狰狞的爪子。
刘星竹目光呆滞,双手无力地扒拉着,已经失去了魂魄。
与此同时,一股激流猛地撞在前面桥墩混凝!那残骸整座桥仿佛都在摇晃!
于小凤的身体像一片无力的羽毛,瞬间脱离了那短暂的固定点,被凶暴的暗流精准地卷住,打着旋,以更快的速度射向那咆哮吞噬一切的巨闸深渊!
“不——!!!!!!!”
刘星竹的无声哀嚎在肺部炸开,炸得他眼前全是血色的狂澜!他伸出的手徒劳地抓过冰冷的水流!
于小凤的身影即将被吞入水闸口,那如同巨口獠牙般翻滚的白色死亡漩涡!
突然!
一只巨大的、由无数暗褐色扭曲枝杈构成的狰狞巨爪,带着非人的力量和无视湍流的狂暴姿态,如同地狱冥河探出的索命之叉,猛地从斜上方贯穿幽暗的水体!
轰!
水流被巨力排开,形成短暂的真空。利爪无视那毁天灭地的拉扯力,精准无比地,一把将于小凤那渺小失重、即将被漩涡碾碎的身体——捞在了掌心!
那粗糙、非人、散发着木质纹理和冰冷杀意的巨大手掌,此刻却是这片冰河地狱里唯一能抓住她生命的锚点!
巨爪没有丝毫停留,捞住人后猛地向上回抽!力量霸道绝伦,撕裂水流!
哗啦——!!!
河水被巨大的手臂暴力排开,白色的浪花如同炸开的礼炮!于小凤纤细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被带离水面,无数的水线从她身上滑落,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绝望的弧线。而那只恐怖的、滴淌着冰冷河水的木爪巨臂,裹挟着于小凤,正以不可思议的力量,越过湍急的河面,如同地狱升起的魔藤,朝着下游堤岸的方向飞速回收!
那手臂的初端,显然连接着对岸那个冰冷的身影。
岸边的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灯如探照灯般射下河堤,正对着第三道桥的方向。那是追着河中挣扎的刘星竹而来的车。
刘星竹抬头努力调整视野,看到童舒茹站在岸边,于小凤就躺在她脚下。
希望与绝望再次交叉呈现。
他的意识渐渐空白了。
模糊间,他感到自己的残破身躯,被一只手提了起来。
当他醒过来时,雪花正从天空扑面垂落,两个人影站在他旁边。正是童舒茹和铁木蒿。
“把她……还给我!杀我就好!”刘星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他挣扎着想扑过去,身体却如同灌了铅,根本无法动弹。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痛楚让他浑身筛糠般发抖。
童舒茹却冷冷地说:“没死?那走吧。”
她的手臂还原成了人类女子正常的手臂,只有袖口残存着烧焦的破口以及她手腕处隐约浮现的几道树皮状纹理证明方才那一切,并非梦幻。
刘星竹完全不敢相信——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是何苦?搞了这么一个死去活来的夜晚?
你以为呢?童舒茹还不是和你一样的郁闷!
就在不久前,刘星竹跳进河里的时候。岸上,残破的轿车里,宋栋粗重的喘息在破碎的车窗间回荡,他刚刚从震撼的目睹中回过神来,正想对着坠河的两人啐上一口唾沫,宣告任务的最终完成——尽管这任务有他无他都不碍事。
就在这时,刺耳的铃声在车厢狼藉中响起,尖锐得如同警报。
宋栋摸出被撞得扭曲变形的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麦少爷”。他眼神一凛,迅速接通,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丝敬畏的紧张:“麦少……老板?姓刘的和那女的都下饺子了,我们马上……”
“停下!叫他们停手!都不听电话的吗?”电话那头,麦狄沙的声音传来,带着令人骨髓发凉的绝对权威。那声音并非只是通过听筒,更像直接穿透风雪,冻结了车厢里所有的空气。
宋栋赶紧爬出车,颤颤抖抖的把手机递到铁木蒿耳边。
铁木蒿一愣,他还在看着悬停于冰河上空的那条狰狞枯臂,以及它缓缓指向正顺流追赶、徒劳挣扎的刘星竹的杀意。“她…她正打算补刀……”
“立刻。”麦狄沙的指令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冰冷如钢,“拦住她!老比利买回他儿子的命了!”
铁木蒿顾不上回话,一个激灵扑向童舒茹:“师姐!收手!老板命令!活捉!捞回来!”
声音在风雪的呼啸中显得如此微弱。
但童舒茹听到了。
那条悬停在冰河上空、即将给予刘星竹最后一击的树形手臂,猛地一滞。无数扭曲虬结的暗褐色木质纹理在寒风中闪烁了一下。她那张冰雪般冷硬的侧脸终于转了过来,破碎的车窗玻璃映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有深深的困惑,像寒冰裂开的一道细纹;有被打断杀戮的恼怒,如同被惊扰的毒蛇。但最终,那复杂的波动在她漆黑的瞳孔里沉了下去,被一种更深、更沉的东西取代——也许是听命的机械?也许是疲惫?
下一秒,悬停的巨臂动了。它试图再次伸向刘星竹,但河里的两人,都已经被卷走,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