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年岁已高，二十板子即使不要了她的命，恐怕她接下来也只能躺在床上度日了。
说完，叶锦衣又是轻轻一顿，“李嬷嬷是王姨娘院里的下人，王姨娘若是知情不报便是不可赦之罪。”
话音方落，主座二人皆是静静的听着叶锦衣的处置，跪在地上的王姨娘却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大声喊叫起来，“老爷明鉴！老太太明鉴！大小姐明鉴！妾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又见李嬷嬷仍被堵着嘴，王姨娘赶忙爬到李嬷嬷身边，“嬷嬷，您不过只是进府时被大小姐小惩了一通，为何至今还对大小姐心生记恨，怎的能干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李嬷嬷满眼尽是不敢相信，明明她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如今王姨娘却把所有的事都退到了她的头上。
珍珠在旁见势如此，三步并做两步的上前把李嬷嬷嘴中塞着的东西取了出来。
李嬷嬷得了说话的机会，赶忙开口说道，“小姐！您不能血口喷人啊！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您就是这般对奴婢的？！”
叶铭远看着座下的闹剧，又看了一眼垂眸福身的叶锦衣，轻叹一声，“锦衣，你先起身落座吧。”
叶锦衣淡淡应下，择了个离自个儿最近的座儿坐下了。
王姨娘和李嬷嬷仍在喋喋不休的争执，叶锦衣见叶铭远和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并未多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叶锦衣冷呵了一声，“这是什么地儿？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王姨娘抬眼看向叶铭远，只见叶铭远脸色颇为难看，她自然是不敢惹叶铭远的，只好乖乖住嘴，李嬷嬷也被叶锦衣的气势吓到，哆哆嗦嗦的闭了嘴。
叶锦衣看了一眼主座，老夫人轻咳了一声，“既你们二人各置一词，如此我便来问上几句。”
王姨娘和李嬷嬷见老夫人发话了，大气都不敢出的跪在地上。
老夫人淡淡向下看了一眼，看向身旁的医女，“大丫头糕点里头的毒弄清了吗？”
医女也不摇头也不点头，“奴婢大致清楚，但不能确保无失。”
老夫人微微颔首，“你来老身这儿说说。”
医女福了身，来到老夫人耳畔轻声将心中的猜测说了。
老夫人神色越来越冷，直到把医女的话听全，挥手示意医女退下，这才开口问道，“信石水母是谁去要的。”
王姨娘一听这话，心下一喜，果然布置周全是对的，还不等李嬷嬷开口，她抢着就答了，“信石水母是李嬷嬷去要的！”
叶锦衣在旁冷冷插了句，“李嬷嬷去要的，姨娘又怎会知道？”
王姨娘瞠目结舌，一时的慌不择言只能用更多的谎话来圆，“是……是李嬷嬷发热，妾嘱咐李嬷嬷去府医处寻些药来……她要了信石水母这事，妾也是知道的。”
李嬷嬷本是想直接戳穿王姨娘的，但正在此时王姨娘突然转回头看了一眼李嬷嬷，眼神中充满了祈求和无助。
李嬷嬷毕竟是看着王姨娘长大的，要说出口的话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叶锦衣见状便也不再多语，老夫人接着问道，“马铃薯新芽汁液又是从哪儿来的？”
王姨娘挂了副惊恐的模样，“马铃薯是前阵子妾去向厨房寻的，只不过放了段时日忘了，再寻时已不见了踪影。”
老夫人淡淡看了一眼王姨娘，将目光投到了李嬷嬷身上，语气刻意放得平缓，“李嬷嬷，你可有对大丫头心生怨怼？”
李嬷嬷未答之前，老夫人又添了句，“李嬷嬷，你也是老嬷嬷了，自然是最懂规矩的，你自个儿清楚，二十板子可不是好受的。”
李嬷嬷微微抬头看向众人，除了王姨娘眼中还有几分央求，其余几人眼中只有漠不关心的冷漠。
偌大的厅内一时有些安静，而从外头传来了叶锦绣和侍卫的争执声。
“二小姐，您不能往里头闯！”
“如何？！我为何进不得？！姨娘身子方好未多久，要跪要罚我来替她！”
李嬷嬷听到叶锦绣的话顿时浑身一震，她看着眼前的王姨娘。
从王姨娘那样小的时候李嬷嬷就配在她身旁，看着她长大守着她嫁人。
日子总归是将每个人都磨成了一个和最初开始不同的样子，但在李嬷嬷的心里，王姨娘永远都只是那个儿时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叫着“嬷嬷”的小姑娘。
白驹过隙数十载，李嬷嬷轻轻闭上了双眼，脑子里不断出现着王姨娘儿时和如今的脸庞。
门外叶锦绣还在不断试图往里头进，而侍卫没得里头的允，自然是尽忠职守的不让叶锦绣往里头进一步。
王姨娘心急如焚，她并没有意识到李嬷嬷内心的煎熬，而是担心着厅外的女儿，她开口催促道，“嬷嬷！您倒是快说话啊！”
王姨娘的话就如同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李嬷嬷睁开了双眼。
李嬷嬷朝着主座猛地一叩首，像是放弃了挣扎，“是奴婢讨要的信石水母，也是奴婢偷偷将马铃薯新芽捣成了汁液，加着一道放进了糕点中。”
李嬷嬷语气中有着深深的绝望，“因大小姐曾对奴婢恶言相向，奴婢记恨在心。这都是奴婢一人之过，奴婢认罚，同王姨娘无关。”
此番话一落，厅内众人神色各异，却只有王姨娘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此举牺牲了李嬷嬷，但至少保住了自己一条性命，时日还长，总有机会重新再来。
王姨娘这样想着，感激的回头看了一眼李嬷嬷，但见李嬷嬷垂着眸子，便也很快的说了句，“嬷嬷，您竟如此！”
说完，王姨娘转回了头忙不迭抬眼看向主座，“老爷，老夫人，大小姐，是妾看管不严，让李嬷嬷犯了此等大错，但请念及嬷嬷年岁已大，从轻发落吧。”
老夫人听得此话，冷哼了一声，“未曾责你管教不严便已是大幸，从轻发落？若是这糕点入了大丫头嘴里，她有几条命来补？！”
老夫人如此一说，王姨娘也喃喃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好看了一眼叶铭远，又垂下了眸子。
老夫人看向叶锦衣，“大丫头，如今这家你在管，如何发落，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叶锦衣看了一眼厅内跪着的王姨娘和李嬷嬷，李嬷嬷是个忠心的奴才，但叶锦衣丝毫不为李嬷嬷感到可惜，不会识主子的奴才终究成不了大气。
她冷冷开口，“李嬷嬷谋害主子，今日便暂压柴房，明日辰时杖责二十赶出叶府，亲眷在内永不再用。”
叶锦衣又看着王姨娘，一字一句的说道，“王姨娘管教无方，日后院里的事就交由二妹妹来管，姨娘身子刚好，好生歇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