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段城先是迟疑，随而暴烈的脾气，连他自己都吓一跳：“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知道一个我从不认识，但却有血有肉的好哥们最后躺在我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感觉么...我懂！”
他撑着病床，恶狠狠的看着淡然自若的医生。
“你说话最好...”
“你说话最好放尊重一点。”医生扭头，明媚的笑在阳光里都渗着莫名寒意：“我随时可以把你转到精神科。”
她看到段城明显一愣，随而瞬间蔫了的样子，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开玩笑的。”顺手带上口罩，“我叫昭文姒，有什么事记得找我。”
说完，就直接转身推门出去，不过刚走没多远，她又折了回来：“哦，忘了说一件事，那不是个梦哦...记得等会把护士送来的粥喝掉，我会监督你的。”
俏皮的语气过后，短暂的沉默拥堵了过来...
木质门关上，清脆的锁扣声音，恍然间刺入段城的灵魂深处。它犹如乌云下的惊雷一般，初时只见电色漫天，虬形遍布，但不闻其声，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股势压苍穹的气浪，带着无法躲避的浩瀚雷音，在浓稠的烟云中，激荡不休...
清晰异常的雷鸣，似乎是在描画着痛苦的回忆...
“不是梦么。”段城掀开被子，慢慢站了起来，也跟昭文姒一样看向外面的风景，绚丽的彩光透过玻璃，洒在他消瘦的面容上：“那更好啊。”
诡异的笑噙在眼角，随后又隐匿不见，他就那么站了好久，直到有人再次推门进来。
“你的粥到了，记着别忘了吃药，昭医生专门嘱咐过，药必须饭前吃。”小护士推着餐车，把碗筷放在桌上，然后从下方拿出黑色的小瓶子，“这是昭医生的药方，一次一瓶。”
“好。”
段城笑着扭头，看着漆黑的瓶子，上面什么介绍也没有，但他此时已然毫无顾忌，在护士的注视下，一口全部吞了下去。
“记得喝粥。”护士接过瓶子后离开。
干涩难忍的味道里掺杂着铁锈气味。
紧接着，舌苔味蕾全面碰触，一股浓重的臭里，竟然有着几近不可察的芳香...对，后味竟然带着丝缕香甜，但口感几乎糟透了，粘稠的有些粘喉咙。
不得已之下，只能送粥吞服。
白米粥里混着几颗肉粒，应该算是很清淡的食物了吧。不过，在入口后，段城就放弃了刚刚的谬想，跟那个粘稠的黑色液体没什么两样，除了颜色不同。
他忍着吃完，中间昭文姒来了一次，嘱咐他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变好的。
段城当然不会轻易相信，只是头脑昏沉的厉害，眼皮也怪异的开始不听使唤...
他睡着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段城再次看着天花板醒来，清冽的阳光里，有人推门而入，是昭文姒。
“感觉怎么样。”
“口渴。”
昭文姒拿过水壶：“你随遇而安的性格，我很喜欢。”
“呵呵。”段城调整着身体，伸手去接滚烫的开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很需要我。”
“哦？”昭文姒握着杯子的手悬在空中，“说说看。”
“你能从军方眼皮子底下，把我弄出来，不昭示着我的重要性？”段城挺直后背，把水夺了过去，“我虽然抓瞎，但我不傻。”
“好一个不傻。”
昭文姒大大咧咧的笑，声音在清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那么突兀又自洽。
她整个轻微神经质的表象，在短暂的接触下，段城基本上就已经判断定型，反正比较刑平来说，她要直接爽快的多。
“你需要我做什么。”
昭文姒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玩味的看着他：“现在嘛，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个。”
看到段城皱眉，昭文姒又补充道：“你还不够格。”
她伸手去摸段城的手臂，顺着腕部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他的肩头。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最后反而收了回去。
段城只感觉昭文姒掌心冰凉，带着若有若无的窥探，具体是什么，他也觉察不到，只能莫名的瞎想...
然后，就在思绪迸发之时...以段城无法理解方式——他的手臂忽然崩解，甚至连血花都未来得及绽放。
“先观察着。”
“好。”段城没有低头去看，只是淡然的回答道。
他当然知道，资格申请前的考验，现在正式降临。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记得准时吃粥喝药，不然很难通过的哟...当然，你也可能会死。”昭文姒拉开窗帘后，双手插兜的哼着小曲。
她走了，留着段城独自发呆...
医院内统一色调的装修，乏燥无味的同时，也安静的可怕。
护士只会在饭点时间段来一次。刚开始他们还会简短交流几句，之后就是视线碰触的沉默...
“呼...”又一次灌完米粥，段城出神的看着天花板，除此以外，他再没有其他能消耗时间的方法。
右臂渐渐有些异样，软趴趴垂着的衣袖里，似乎有些什么在蠕动，可能是血肉组织吧...段城此时，只是莫名的有些感伤。他还清楚记得，敬晨东最后倒下的时候，也是软绵绵的，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框架支撑一样...
而且，现在想来也是，敬晨东死亡的整个过程...似乎迅速的有些令人望而生畏。
短短的时间内，或许不到一分钟，敬晨东就倒在了他怀里...别忘了，他是能自愈的，白骨生红肉...
“是什么东西...”段城呆呆的眨眼，忽然想到了什么，但不敢肯定。
“是有什么，破坏了他灰质原核么，再不济...如果有可以强行压制灰质内核的毒物...似乎也是可以轻松做到，毕竟那时他就跟常人无异...”
“说什么呢，躺着很无聊么？”昭文姒推门进来，直接去撩段城衣袖：“嗯，看样子死骨嫁接成功了，自愈力不错。”
“死骨？”段城眼眸一亮，然后就是无尽的失落...
又想起了敬晨东，当然也不会忘了他嘱咐的话：“敬晨东跟我说过，双原核之下是会死的...”
“你死了么？”
段城沉默，他不愿意相信，但也猜到了什么。
“你一直给我吃的是什么？”
“相信我。”昭文姒拉开旁边的帘子，顺而把他床位调整方向，“吞噬血肉的粗略法子，在你这里，你必死，相信我。”
帘子后的墙壁上，挂着尺寸不大的幕布，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小型的投影设备。
“别着急下定论，给你看个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