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考生还没结束吗，苗老师？”
胖考官不知何时进入考场，眯眼找到一众跑者投影中的陈广。
女考官从陈广身上挪开目光，瞥一眼指示牌，“还有最后7公里，以他的速度，不超20分钟跑完。”
“这算是跑得快吧？”
胖考官刚问了一句，就从脑中芯片搭载的智能助理得到答案，“嚯，嚯！居然赶上世界纪录了，真是个跑步天才？”
“我已经申请平等王AI全程介入，目前来看没有发现任何作弊的证据。”
“看来真是个天才！”
胖考官随手从空气中拉出一面蓝色光幕，上面列着陈广的当前肌体状态、汗液检测等情况。
胖考官盯着其中一条绿色的向上折线看了两秒，道：“越跑身体状态越好，这是跑“通透”了？”
“这一点，也在合理范围内，”女考官提高声线，
“陈广的跑步天赋这么高，身体自然和普通人有些不同，不然也没有培养和研究的价值…乌老师，你这么悠闲？”
“平等王一分钟都要几千块，考务处让我来看一眼，你这个考场到底有没有必要一直开启平等王辅助。”
“那你说呢？”
“苗老师你是专业的，自然以你的判断为准，15岁的世界级跑者，嘿嘿，这钱确实该花！”
胖考官嘿然一笑，挥手隐藏了平等王AI的监测光幕。
以平等王AI的监测情况，这陈广，除了食量极大、越跑身体整体状态越提升以外，并没有其他异常情况。
这时，就见着陈广又招手，召唤来一个悬浮的银盘，攥起其中的几根能量条，又抓起一瓶电解质水，
只见他咬一口能量条，顺一口电解质水，居然吃出了行云流水的感觉。
胖老师想到光幕上的补给消耗情况，心说：这吃得也太多了，运动员都这么能吃吗？
苗老师目光不离陈广，随口问道：“乌老师，考务处的督查自己怎么不来，麻烦你来？”
两位考官与陈广的相对位置，几乎始终不变，
随着陈广的奔跑变化的，只有他脚下隐形的移动跑步带，和这间考室的现实投影而已。
“别提了，武道考场的智械武者失控，把一个考生的脑袋都打烂了，考务处的忙得焦头烂额。”
“赛博幽灵，还是黑客入侵？”
胖老师压低声音，“目前内部通报是黑客。”
苗老师从陈广身上收回目光，表情凝重起来，“糟糕，你提醒我了，陈广后面的考试…”
…
在两位考官，以及无所不在的监控底下，
陈广感觉，自己正在穿越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
热腾腾的汗水浸湿全身，
他随手将没喝完的冷水倒在头上，
冰水从上到下浇灌全身，每粒毛孔、每根发梢都颤抖着传递出冰凉舒爽的感觉，
但是，胸腹中一团火苗，茁壮燃烧，
它的热力，从胸腹传递到四肢百骸，似乎要把身体都烧融，
体表冰爽的感觉，只持续几秒钟，
又变得暖融融、火辣辣，
陈广伸出红通通的手臂，把最后一根能量条塞进嘴里，
招招手，又唤来无人机补给站。
这一个多小时，陈广至少吃了上百根能量条，
越到后面，肚子里越饥，吃得越快！
到现在，几乎每两三分钟都要吃一次。
肚中的火苗，把落进去的一切食水，全部烧炼，
形成一丝丝清灵、精纯的雾气，飘入肚脐后方的某一处虚空，
归真炼气法！
陈广自己也没想到，在跑步的过程中，他无意识运转着练气口诀，居然就入门了！
丹田有气感，炼食物之精化气，
形成一小团氤氲雾气。
火、火、火！
这是烧炼肉体凡胎、踏上修仙大道的改命之火。
但，
陈广觉得，这顿悟实在来得不是时候。
一来，
周遭没有什么灵气，可以供他吸收，
只有拼命吞吃合成的营养膏，勉强顶饿。
但能炼化的灵气实在微薄，
一百多条营养膏，到现在也只炼化出半根小指粗的一缕灵气。
二来，
现在实在不是修炼的好时机。
现代社会，监控无处不在。
陈广很担心，自己身上的异状，会被考官或者监控AI注意到。
非要说现在踏入炼气一层，给陈广带来的好处，
那便是这场长跑项目，十拿九稳了！
在跑步过程中，越跑，炼气的进度，似乎就越快，
同时，炼化出的灵气，也丝丝缕缕、融入身体。
无论如何，跑者的眼中，只有跑道。
陈广收摄杂念，克服身体的疲惫，保持每千米2分50秒的配速，昂首向前。
少年无畏前程，跑就是了！
…
“嘭！”
随着陈广撞破彩带冲线，整座考室，忽地化作了一座十万人运动场。
十万人起立欢呼，鼓掌呐喊着陈广的名字。
欢呼声震耳欲聋。
陈广站在田径跑道的尽头，
一位位创下世界纪录的跑者投影，过来和他击掌、向他致敬。
年轻的跑者被前辈们簇拥着淹没。
“世界纪录？”
胖考官扯着嗓子问。
“2小时1分30秒，没能破两小时，没能打破世界纪录…不过，已经是十八岁以下的最快纪录…绝顶的长跑天才！”
女考官撩了撩耳边的短发，精致的脸颊泛起酡红，盯着远处庆祝的人群，目光眨也不眨。
“能加分多少？”
“第一档的标准是2小时10分，考生陈广超过第一档评分标准，加100分。”
却是一个苍老、平和的声音回答了乌老师的问题。
“大王！”
“大王！”
两位考官脑机芯片中植入的智能助理，齐声向无形的来者问好。
“见过平等王！”
两位考官这才后知后觉地绷紧了身体，提起十分精神，
没有想到平等王的一道意念，居然分神来到这座小小的考场。
“此地刚刚发生一起赛博风暴，为了确保这场考试公平完结，我在这里稍待片刻。”
平等王温言解释。
乌老师只是连连点头，不敢发出任何疑问。
倒是女考官神色一动，恭谨对着前方虚空道：
“大王，这位考生陈广，已经报考100米短跑项目，但前段时间赛博幽灵入侵，流窜波及到100米考场的AI，要是开启100米的考试，恐怕有风险，您看？”
乌老师转头看着女考官，一脸讶然，“我怎么不知道这事，要是知道，就不给他报名了。”
女老师叹气，“事涉机密，控制了知晓范围，因为赛博幽灵入侵，考务系统也出了漏洞，自检时没有把这个项目排除。”
平等王温和道：“剑南高中是在府院挂名的，要保证公平。既然他报名成功，就有权利参加考试，是否弃考，由他自己。”
“他的跑步天赋很高，作为个体，有极高的研究价值，也许可以特招…”
平等王打断女考官的申辩，道：“一切以考试分数评判。”
女老师垂头道：“是。”
乌老师招出光幕，看了一眼陈广的成绩，马拉松的加分已经即时生效。
“总分672分，可惜了，没上线。”
这时，陈广已经去更衣室完成洗漱，换了一身干爽的运动服回来，
就是浑身皮肤发红，头发湿漉漉，浑身热力四射，
考场重新换上了绿茵体育场的场景。
女考官迎着陈广的目光，思考着怎样措辞。
与此同时，考场的门唰的打开，
一行穿制服的人，快步走了进来。
嘭！
“校长好！”
胖考官小跑着迎了过去。
话音刚落，来人中的一人，浑身一震，整个身体炸散成一片嗡嗡散发着银光的乌云，分散成十数股银色的流光，直扑陈广而去。
“什么东西！”
陈广被吓了一跳，
但是介于虚实之间的银色流光，已经缠过上他的四肢和躯干，如蛇一样、从陈广的皮肤上飞速蠕行而过。
陈广炸毛一般退开三四步，但银色流光如跗骨之蛆，带着冰冷的感觉将他越裹越紧，
冷漠无情的机械音对着陈广宣告：
“未发现赛博幽灵入侵痕迹，未发现目标体数据接口，将采取脑机读取技术对目标大脑进行深度杀毒检索！”
“我拒绝！”
陈广大叫着，挥手拍打缠绕周身的流光，
“他已经拒绝了。”
考场中响起平等王苍老、平静的声音。
流光一滞，从陈广身上不情不愿的退散开，
陈广凝神细看，才发现流光是由亿万枚肉眼难辨、闪烁着微晶光芒的晶体物构成的。
这些晶体在陈广前方三米处重新凝聚，组成一个皮衣女子，她暴露在外的面部皮肤红润白皙，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义体植入的痕迹。
女子单膝跪地，修长的脖子昂起，妖媚道：“抱歉，大王，我没有查看他的隐私协议情况，就试图检索他的大脑。”
“并不是所有人都默认用隐私换取便利，你要记住教训。我会要求转轮王对你本季度的可靠性评级作降级处理。并要求都市王从你的个人账户、剑南高中的公账中，各拨出1000元币，作为对受害人的赔偿。受害人是否同意？”
后一句话却是对陈广说的。
陈广这才知道平等王也在分神关注到这里，心里涌出后怕，
三十年前的AI大战后，世界性、全国性的网络都被破坏了，各国基本只有残缺、破碎的局域网。
平等王及其他四位AI王者，是帝国权力最顶层的一小撮人，也是帝国整座赛博空间的实际掌控者。
他们用合成人的身体在现世行走，同时将意识分神千万，严密统治着整个帝国。
不知道降临的这一位平等王分神有多少算力，有没有看出自己的秘密？
陈广不敢多想，老老实实看过和解协议没有问题，便在光幕上点击确定。
协议成立。
女子收到被划走1000元币的提醒，冷着脸起身，瞪视陈广一眼，转身回到一众来人之中。
陈广目送着女子离开，这女子是一个AI合成人，还是活人？
他在心里摇摇头：估计也没什么区别。
“恭喜，恭喜，我是海道科技公司在剑南市的城市经理，”，一个商业精英模样的人物快步走到陈广面前，有腔有调，“陈同学天赋异禀，一举打破了当前年龄段的马拉松世界纪录，我们作为这场考试的赞助商，也是与有荣焉！”
陈广早看见旁边的悬浮托盘上，立着一座水晶小奖杯，
当下嘴角咧出28岁的营业笑容。
“还不能算是打破世界纪录，”女考官来到近前，冷冷道：“不在竞赛条件下，不被田联承认。”
“迟早的事嘛！总之，为了庆祝陈同学勇攀人类高峰，我们公司准备了一件小小的礼物，祝陈同学再接再厉，让更多人看到你！”
海道公司的经理满脸笑容，双手从托盘中拿起奖杯，递给陈广。
“感谢，感谢。”
陈广接过奖杯，和经理一起面对着飘过来的摄影精灵，露出营业微笑。
经理再和陈广握握手，眨眼道：“公司很有兴趣和你签约，一定记得在鹅鹅上联系我。”
这就结束了？
陈广反握住经理的手，诚恳道：“请问还有奖金吗？”
经理一时也被陈广的厚脸皮震惊了，
这是15岁？
“呵呵，毕竟这是考试，不是比赛。等和公司签约之后，各种活动都有丰厚的奖金。”
经理拍拍陈广的手，保持着笑容，松手把位置让给另一个人，一个不怒自威的中年人。
皮衣女子和其他所有中老年人，都簇拥在这个威严男子身后。
“校长。”
女老师向来者问好。
“小苗，你这次表现不错，找到一个好苗子。”
校长冲女老师点点头，才看向陈广，和蔼道：“小陈啊，实在不好意思，因为我们工作不到位，让你受惊了。”
“没关系，校长，”陈广爽朗一笑，冲后面的皮衣女子点点头，“她也给过赔偿了。”
“哈哈，她是学校武道竞赛班的专任老师，总改不了急性子，过两天开会我再批评她！”
校长摆摆手，道：“现在说说你的情况，小陈，你大概也猜到了，这个考场出了些故障，我们也向平等王禀报了，你的100米项目，最好是不考！”
陈广看向女老师，
后者莫名其妙，“校长和你商量，你看我干什么？”
“苗老师安排我第一场就考马拉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啊，100米的考场有安全问题，我才让你考马拉松，不过当时也没想到你真能跑出加分来。”
苗老师直爽开口。
“我还以为苗老师想为难我呢，原来是这样。”
“如果不是考场有问题，我第一场就让你跑100米了！”
苗老师之前被陈广误解，也没解释，现在把话说清楚了，心里却有点小雀跃。
陈广点点头，问校长：“我现在的分数，没有到分数线，能够进剑南高中吗？”
“不行。”校长摊摊手，“考试公平是一定要确保的。”
“那我的100米加分项目，能够改期再考吗？”
“这恐怕也不行，根据考试院的规定…”
另一个人开口解释了一长串。
陈广耐心听他讲完，道：“谢谢老师，所以，我如果放弃加考100米，就无缘进入剑南高中学习，是吗？”
“我们都看到你的天赋，或许做一个长跑运动员更适合你，”校长叹口气，拍拍旁边的海道公司经理，“这个小陈的家境是很贫穷的，要是能在你们公司的培养下，抓住这几年的发育期，进行科学的训练，夺取奖牌和奖金，也是一件好事啊！”
经理笑着道：“陈同学，刚刚那些欢呼和掌声，都是虚拟的。但当你真正踏上赛场，鲜花掌声、事业和爱情，以你的天赋唾手可得，你会成为运动巨星！”
陈广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其实除了苗老师，所有人都看出他根本没把那些话听到心里去。
“我有权利申请100米的加考项目吗？”
陈广盯着苗老师问。
“我不建议，”苗老师冷冷回答，
“第一，100米的考场有危险，可能会遭到赛博幽灵入侵，一瞬间你就会被杀死，甚至连累到其他人都变成赛博精神病；
第二，你刚刚跑完四十二公里的马拉松，你的身体和意志都已经到极限了。跑步项目作为小众的运动加分项目，你要得到最低一档60分的加分，至少也要跑出职业选手的水平，而以你的分数来说，至少要得到第二档80分的加分，你的总分才能到752分，超过录取分数线。100米第二档的成绩标准是10秒5，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不可能达到，你的身体恢复至少要3到7天。”
说完一大段话，苗老师意犹未尽，瞥一眼海道的经理，道：“第三，我也不建议你和海道签约…作为弥补，我可以作为私人教练和你签约，只要你相信我。”
海道经理耸耸肩，“要说培养选手，我们海道更有优势…剑南市的所有运动项目，可都是我们海道冠名赞助的。”
“谢谢苗老师的建议，”陈广露出爽朗的笑容，“我一定想要考过试试，至于赛博幽灵…学校肯定有办法保障其他人的安全。”
校长叹气，“你这孩子，真倔！考上剑南高中就这么重要，比做运动明星出人头地、比你自己的生命都重要？我作为校长，对学校都没有这种信心！”
陈广诚恳道：“我相信，知识改变命运，校长！”
校长像是看怪物一样，瞪视陈广十几秒，挥挥手，
“好，签补充协议，现在就考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