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被噎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没好气地说：“你就算花一千块，也未必能修得好！”
“一千？”黄芩一愣，“你刚才不是说它连五十块都卖不掉吗？为什么一千块都未必能修得好？！”
“你这台电视机的主板坏了，要换就得换一整块主板。但像这么老的电视机，要给你找到一块能换的主板，都得碰运气！”中年男人哼了声，“一千块，我都是往少了说的！”
黄芩咬着嘴唇，有些失落。
这时，白发太婆扯了下她的衣服，女孩儿回头看着她。
“阿芩，修不好就算了。它也用了几十年了，就算这次修好，说不定过两天又坏了。”
“可是……”
中年男人冲她摊开大手：“别可是了，三十块上门费。”
黄芩摇头：“你又没修好，还要收钱，哪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了，我刚才去你店里的时候，伱也没说要上门费什么的……
“这是行规！不管修不修得好，都得给上门费。”中年男人没好气道，“我在你这里浪费了一上午，难道连三十块都不值？！快给钱！”
黄芩终究妥协了，委委屈屈地掏出小黑钱包，抽出一张，在手里紧紧攥了一会儿，才不舍地递过去，“你又没修好……我、我最多只能给你二十。”
“算了，二十就二十！”中年男人很无语，一把抓过钱，走了。
黄芩心疼地嘟哝：“电视没修好，还损失二十……”
“没事，好了，奶奶有点累了，去睡个午觉。”白发太婆拍拍黄芩的手，进屋了。
黄芩站了会儿，正要关门，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了台阶上的陈予璋，关门的手顿住。
陈予璋冲她笑了笑。
黄芩不由自主地也回以一个浅浅的笑。
陈予璋拎着袋子走了下来，问：“怎么，你们家电视机坏了，修不好？”
黄芩一怔，点头。
“主板坏了，师傅说电视型号太老了，找不到合适的主板。”
“我听到了。”陈予璋说，“其实他说的也没错，现在电视机不算贵，比起修，可能还是买一台新的更划算。”
黄芩抿了抿唇，看了眼卧室的方向，小声说：“我知道。可是，对奶奶来说，这台电视机有它特别的意义。”顿了顿，她补充道：“它是爷爷送给奶奶结婚二十周年的礼物……奶奶一直很珍惜，虽然说修不好就算了，但她的心里肯定在伤心……”
原来是这样……
陈予璋沉吟了会儿，终于说，“我知道一家修电器的店，开了快二十年了，说不定他那里有能用的主板。”
“真的吗？”黄芩的眼睛顿时亮了，“能告诉我那家店在哪吗？”
“在我以前住的地方附近，路有点远，得坐车去。”
“没关系，请你把地址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你别急。”陈予璋笑了笑，温声说，“我有老板的电话，我先问一下，免得你白跑一趟。”
“好、好的。”
黄芩连忙答应。
陈予璋没带手机，于是又折回楼上，将手机拿了下来。
在联系人里翻了一会儿，他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黄芩站在一旁，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的动作。
几秒后，电话接通了。
“孙伯，”陈予璋说，“是我，陈予璋。”
“噢，小璋啊，好久没看到你了，最近怎么样？搬哪去了？”
“搬到我舅舅这里了……”
寒暄了几句后，陈予璋才说，“对了，我同学家的电视机刚坏了，修电视的人说型号太老，找不到合适的主板，不知道孙伯你那有没有？”
“什么牌子，型号？”
陈予璋问黄芩：“你们家电视机是什么牌子和型号？”
“我看看。”
黄芩连忙跑进去。
过了十几秒，她又出来了，小声说，“牡丹牌，型号是S9601A。”
陈予璋复述给了电话那头的人。
“这個牌子啊……已经停产二十几年了，厂家都倒闭了，确实不好找。你等着，我去贮藏室看一眼，过会儿给你回电话。”
趁着这时间，陈予璋去把垃圾扔了。
回到六楼时，见黄芩还站在门口，他说：“你先回去吧，等那边回电话了，我再来和你说。”
黄芩“哦。”了一声，正要转身开门，陈予璋的手机忽然响了。
陈予璋接通。
“哈哈，小璋你同学的运气不错，我这里还真有一块合适的主板。”
陈予璋一怔，他本来只是想试着帮黄芩一把，对结果并不抱太大希望，不料竟然听到了好消息。
“真的？还能用吗？”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黄芩的眼睛已经睁大了。
“我测过了，功能是好的。怎么样，你同学需不需要？”
“我问问。”
陈予璋转头看向黄芩，“主板找到了，你要修吗？”
黄芩连忙点头，急急地说：“要的要的！”
陈予璋便对着手机说，“要。”
“那你们有空的时候，把电视机拿过来吧，我人就在店里。”
“好的，谢谢孙伯。”
挂断电话，他看向黄芩：“你什么时间有空，我带你去他店里。”
“我随时都有空。”黄芩连忙说。
“那我们现在就带着电视机过去？”
黄芩咬了咬唇，露出犹豫之色。
陈予璋看着她，“怎么，你又不想修了。”
“不，不是……”
“哦……放心，我也不会把你拐去深山或者缅北卖掉的。”
“不，都不是，”黄芩急忙摆手，换做最开始她可能会有点怀疑，但几次接触下来，她已经对眼前的少年多了几分信任，此刻语速很急的说，“我、我只是不知道……”
“嗯？”
“不知道，该怎么把电视机搬过去……”
她低下头，小声嗫嚅着，“这个电视很重……我、我不太搬得动。”
陈予璋想起来了曾见过的那些老电视的模样。
几十年前的老CRT式电视，都是又厚又笨，沉重得像个石头墩子，大一点的往往要五六十斤，比她半个人还重，她搬不动也是正常。
“你家里没别人能帮忙吗？”
黄芩摇头：“没有……我家，就我和奶奶两个人。”
陈予璋怔了怔，试探地问：“那你爸爸妈妈……”
听到他的问题，黄芩陡然安静。
过了许久，久到陈予璋都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那双沉寂低垂着的长睫毛，才如风中落叶般地轻颤了几下，声音轻缓地开口。
“我有记忆的时候，他们就不在了。”
这一瞬间，陈予璋的心脏也似乎顿住了。
她竟然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