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西城墙上的热闹不同,东城门一片寂静,城墙上巡逻的士卒稀稀拉拉,看上去整座城墙上的守军不过两千人,已过丑时正是一天之中最冷且最疲乏的时间,三道焰火炸开让城墙上昏昏欲睡的士卒精神为之一怔,不自觉都抬头看向夜空中的焰火。
“嘿嘿!建仁兄,来了。”刘仁善站在城墙上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焰火“你说这些人真是的,这么大三个焰火要是拿去炸西城墙好歹也能炸掉点石皮下来吧。”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进来在刘仁善耳边低语几句,刘仁善点点头只回了五个字——按计划行事,侍卫转身离去,“嘿嘿!想不到啊,还有意外收获。先前你不问我这城中最大的叛徒是谁吗?待会儿就知道了。”
李建仁默不作声,他已经不需要思考了,这次大龙城之行收获实在是太大了,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来了大龙城,不然的话自己以后恐怕还是跟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地做个富家公子。
东城门外,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骑着马沿着石板铺成的街道上缓缓前进,哒哒的马蹄声在安静的街道上传出去很远,黑袍人过后四周的街道两侧的民房中不断有人影窜出,汇集到他的身后默不作声地跟着黑袍人朝东城门而去,人群不断汇集,快到城门口时整个街道上都挤满了人,前方的黑袍人抬了抬手,后方的人群停下,他则是驱马继续前进,待到城门前才停下,抬起目光看着城门楼上的身影。
“呵呵,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遮遮掩掩的有意思吗?”城楼上一声轻笑传来。“要不要给你一个时辰准备准备?”
“你果然在这里!”嘶哑的声音从黑袍人口中发出,他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带着黑铁面具的脸。
“你刘大爷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你看,还有李家公子,刘李两家最优秀的大爷迎接你,是不是很开心?”刘仁善拉了李建仁一把,似乎是为了让黑袍人看清楚点,还将李建仁往前推了一把。
“呵呵,李家的小子,你就此离去我们不想与你李家结怨。”
“哈哈哈!不想与我李家结怨?小爷我好怕啊,要不你爬上来打我?”被刘仁善这么一搞,李建仁也豁出去了,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甚至还将半个屁股伸到城墙外拍了拍,那样子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被压制了两天的贱气在这一刻爆发“啊!仁善兄,这家伙莫不是没了卵?嘶……我听说帝都皇宫里有这么一类人,从小就被切去子孙根从此断子绝孙,莫非……你就是!”
“你……好啊,既然你要找死,那就……”黑袍人浑身发抖,显然是被李建仁羞辱到了。
“别发狠了,都到这一步了,你还在等啥?你不动手我就要动手了,想必你们把所谓的高手都集中在这里了吧,赶紧的,小爷熬了一夜打完回去睡觉。”黑袍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刘仁善打断。
黑袍人不再说话,调转马头准备回去,就在这时城墙上传来刘仁善冰冷的声音“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也不问问我这个主人。”紧接着一道箭矢的破空声响起,黑袍人身子一矮伏在马背上催马狂奔,城墙上传来刘仁善的大笑声“哈哈哈!就这胆量还来攻城!”
被刘仁善戏耍了一番的黑袍人回到己方阵前,调转马头对着东城门手中的长枪一指,身后众人默不作声地朝着城墙冲了过来,与此同时城墙边上的房屋顶上也出现了一道道身影朝着城墙方向跃来。
见此一幕刘仁善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神色,弯弓搭箭,每一箭射出都有一道身影从房顶上坠落,城墙上哗哗出现更多的士卒,弯弓搭箭射向敌人。
“火矢!”城墙上刘仁善大喝一声,率先射出一箭,一道道火矢如流星般坠落在城外的民房上,或是民房后面堆垛的稻草上,一时间城门外火光冲天。
“真没意思,还以为可以痛快的厮杀一场呢,难怪我大哥死活愿意当那老么子的大将军,以前我还以为他是矫情,现在看来是真没劲还特别费神。”火焰阻挡了对方的进攻,刘仁善放下手中的弓,取过侍卫手中的长枪朝着城门楼后面转去,“走!建仁兄,哥哥带你去杀人砍狗头。”说完当先下了城墙,翻身上马直奔城内而去,这次不用刘仁善说李建仁已经听到了喊杀声。
离着城门不到二里的街道上一群黑衣人正从四面八方汇集,而这些人的身后成群的官兵在追赶。
“大统领!我们被发现了。”一个黑衣人气喘吁吁地跑到领头的人跟前。
“没想到啊,刘家小儿竟然有这份心性。”被叫统领的黑衣人长叹一声,到了此刻他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打算早就被对方算到了。“想办法杀出去!”东城门肯定是去不了了,对方既然算到了这一步就不可能没有准备。
“冲不出去,对方人太多了。”黑衣人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官兵已经朝着他们所在的街道围了过来,这些官兵凶悍异常,每个的实力竟然与他们不相上下,对方两个围杀一个配合默契,最可恶的是还有不少人在暗中放箭,他们的人手折损得很快,惨叫声不断响起而且越来越近。
哒哒,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传来,黑衣大统领面朝东方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那里火把摇曳,一支千人的骑兵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就在这时街道两侧的房屋上窗户被一扇扇打开,一个个火把从窗户中伸了出来将街道照亮,原本藏在暗处的弓箭手也探出半个身子瞄准了街上的众人。
“哎呀!让我看看这是谁啊!”马蹄声停下,当先的正是手提长枪的刘仁善“啧啧!原来是我们以民为重的县令王大人啊,王大人这么晚了不在府中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刘仁善驱马上前,满脸轻蔑地看着身着黑衣的王正武“王大人没有被吓到吧?啧啧!幸好我来得快啊,城外兵荒马乱的,王大人这么晚……不……这么早出门万一我这些个不长眼的手下把您当成乱贼打杀了,我可怎么跟帝都交代啊!”
“刘仁善!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要是条汉子就给我一个痛快,休要在这里羞辱我!”王正武一把撤掉头上的黑色头巾,手中的长刀也丢在一旁,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站在原地。
“哎呀,王大人误会了,我怎么敢杀您呢,即便敢,又怎么舍得杀呢?”刘仁善骑在马上看着王正武,脸上的笑容逐渐绽放。“王大人,您也知道我是个善人,我来呢,只是想给你解解惑,你一直跟我讲以民为重,那么你可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们的?”听到刘仁善的话王正武满脸愤然,这时候刘仁善又开口了“你猜错了,你们之中并没有我的暗子。”王正武满脸愕然,刚才他想的就是出了叛徒,难道刘仁善能掐会算不成还是他背后有高人?是了,刘家传承数万年出个能掐会算的人并不奇怪,只是这时候刘仁善的声音又响起了“呵呵,我也不卖关子了,主要是我很忙,我就直接告诉你吧,就是你天天念叨的以民为重啊,难道你忘了,我可是刘善人呐!”顿顿刘仁善一挥手“好了,保护好王大人,王大人要是掉了一根头发唯尔等是问,至于其他人,一个不留!”说完刘仁善调转马头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哎!建仁兄啊,本来是要带你来过过手瘾的,为兄食言了,来的路上我本想一枪挑了他的,见到他的时候我反而冷静了,他还有大用,若是一枪挑了他反而不美。”刘仁善叹了一口气。
“呵呵,仁善兄呐,以前别人都说我李建仁是大宇第一贱人,从今往后这个第一的名头归你了,仁善兄称第二绝对不敢有人称第一,若是有,我便挑了他。”李建仁这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说完之后不再理会刘仁善纵马朝着城门而去。
……
大龙城分东西两城,西城便是东西城墙之间的部分,但随着人口的发展和连年的匪患不断有百姓逃到大龙城,东城墙外便逐渐建起了房屋,慢慢地形成了比城内还大的聚集区,这片区域便是现在百姓所说的东城,人们常说的大龙城指的只是西城。在云州百姓将从事马帮和贩马的人叫作赶马人,大龙城作为大宇西部第一关集聚在此的赶马人数目不少,于是镇西王府专门划了一块地给赶马人落脚,这便是当地人口中的赶马镇。商人需要马帮的时候就到这里,就连大龙城的驻军用的军马都来自赶马镇。
“准备出发吧!”赶马镇一处屋顶,一道年轻身影看着西边传来的火光,说完纵身一跃跳下屋顶落在纵马场上,场中已有数千人骑在马上等候,年轻人翻身上马,纵马朝着镇外飞奔而去。
西城门外的战斗已经进入尾声,看着如潮水一般冲过来的土匪大军齐彦昌目光坚定,只喊了一个字“放!”,隐藏在城墙后面的巨型投石机咔咔作响,一个个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越过城头如陨石般砸向土匪群中,火球落地轰然爆开火光四射四周的土匪被烧得吱哇乱叫满地打滚,可身上的火怎么也扑不灭。
“啧啧!这应该是包裹了火石,这玩意遇火便着,但凡被沾上必死无疑,看样子纯度还很高。”刘季昌手握从五妹手中借来的单筒望远镜看着山下的情形啧啧不已,火石这玩意可不好弄,底蕴数万年的家族就是不一样。
“快快!我给看看,老四弄的这个叫望远镜的玩意真看得这么真切吗?”李孟坤迫不及待地催促。
“确实很好使,难怪乐乐抱着不肯撒手,你试试就知道了,等我医术大成一定要劈开老四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他也是第一次用,当初寻到了武次郎的藏宝地,其中便有几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老四二话不说就收起来了,之后就每天拿着水晶磨啊磨捣鼓成这所谓的望远镜送给了乐乐,原本兄弟几人还一阵肉疼但见到乐乐很喜欢之后就不说话了,然而,一向喜欢分享的乐乐这次却死活都不让几个哥哥碰这奇怪的望远镜,只是跟三人说望远镜的奇妙,搞得三人心跟猫爪似得,这次是用了要看清坏人模样才骗到手的。
“卧槽!”李孟坤接过望远镜斗到眼睛上往山下看去,口中只冒出这个从老四那里学来的词,不待他反应过来,手中的望远镜就被李仲鹤夺了过去。
“走!找老四去!”李仲鹤用望远镜朝着山下望了一眼,收起望远镜转身就走。
“找老四有什么用,水晶早就被他霍霍完了,再说了这玩意一时半会也弄不好……”李孟坤对老二夺走望远镜很不满,以为老二是要去找老四弄这玩意。
李仲鹤丢下一句“土匪要溃逃了!”匆匆朝着他们隐藏的山洞走去。
……
东城门双方的厮杀愈发激烈,似乎双方都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不断有抓钩抛上城头一道道身影攀着绳索顺墙而上,墙头一锅锅热油浇灌而下,攀墙的人被热油浇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变成一具具死尸坠下,城外箭矢如雨水般朝着城头倾泻而下,城头的士卒不断中箭倒下……城墙后面一架架抛石机引而不发。
刘仁善站在城门楼上与城外那道骑在马上的黑影对视着,似乎身边的战事与他们二人无关一般,突然,刘仁善嘴角微微上翘,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几乎同时一个个巨大的火球从城墙后升起,划破夜空朝着城外砸去,两侧的山坡上漫天的火矢也朝着下方落下,然后一道道身影窜上城头,纵身一跃朝着城外扑去。
咔咔咔!城门缓缓打开,阵阵马蹄声从门后响起,一道道手持长枪的身影纵马冲出城门,朝着城外的敌人杀去,手持长枪的刘仁善从城门楼上纵身跃下。
“化……化劲……”一切发生的太快,立在道上的黑袍人这才缓过神来,“撤!撤!快撤!”只是他的声音在冲天的喊杀声中格外的微弱,微弱到完全听不见,其实不用他喊,当看到夜空中的火球时一众土匪就已经开始逃了。
一道道身影在箭雨中不断倒地,一道道身影被落地爆炸的火石溅射烧得满地打滚,一道道身影被从城内冲出的高手从劈落在地……刺鼻的血腥气窜入鼻腔,冲天的喊杀声与哀嚎声混成一片传入耳中,坐在马背上的黑影狠狠朝胯下的马屁股上刺了一刀,朝着城外冲去,挡在路上的同伴被他一枪挑开……就在他即将冲出去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整整马蹄声,他看到前方的同伴如潮水般往回逃。
大宇史记:天锦元年严晦匪寇围大龙城三日而攻,血衣将军领驻军十万斩敌二十万首级垒于城外以震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