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甲士选择了投降。
等到外边稳定住局势,王允等人搀扶着天子从大殿走出,再三确认董卓死后,这些自诩汉室忠良的老家伙们,再也忍不住内心情绪,老泪纵横、嚎啕大哭起来。
忍辱负重多年,今日总算为国除此大贼!
吕布回头看了眼人群中的王允,眼神意味深长。
众人之中,属王允哭得最为悲切断肠。
然则看过剧本的吕布已然知道,这位老了的屠龙勇士,不久之后也会长出新的恶鳞。
当天,董卓身死的消息传遍了长安。
城中百姓为此欢喜不已,这意味着终于不用再忍受董卓的苛虐暴政,可以踏踏实实的过安稳日子了。
晚间,董卓的尸首被弃于市集,百姓们围着载歌载舞起来,将董卓的肚脐点了天灯,肥油流了一地。
诛除了罪魁祸首,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和清算董卓的余党。
朝堂上,王允意气风发。
尽管此事全程是由吕布策划,但吕布作为招揽过来的女婿,王允毫不客气的将所有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
此事除了王允,别人全无知晓,所以他也心安理得。
吕布对此笑而不语。
即便出来与王允对质,别人也只会相信这位忠心耿耿的汉室忠良。
何况,现在也不是与王允撕破脸皮的时候。
有了诛灭董卓的功劳,王允成功升任太傅,位列三公之上,原先的司徒位置则由黄琬担任,士孙瑞等人也是鸡犬升天。
吕布升任执金吾,负责徼循京师,京戍屯卫。
而且天子允诺过,杀死董卓封万户侯,在场很多人都听见了,这是赖不掉的。于是在升任吕布为执金吾的基础上,又加封爵位为温侯,食邑万户。
吕布也借此机会果断洗白上岸,称当初杀丁原其实是上演的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博得董卓信任,打入内部,然后找机会为国家除此大贼!
身为太傅的王允亲自出面作证。
在此之前,两人私下里就有过约定,吕布帮王允干掉董卓,王允则帮吕布洗白名声。
有了王允作保,一时间“屈身事贼”“卧薪尝胆”等种种词汇叠加在吕布身上……
“啊,原来是我们错怪了吕将军!”
许多人的口风跟着舆论转变了风向,吕布的名声也渐有好转。
论功行赏完毕,之后便是处置董卓的党羽。
在这件事上,朝堂百官的态度几乎一致,譬如董旻、董璜、李儒等董卓的心腹爪牙,必须通通处死,包括其直系亲属在内,不管男女老弱,一个也不能放过。
纵然有枉杀的可能,但所有人都明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政治权利上的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宁可错杀,不能错放。
唯独在蔡邕一事上,百官起了争议。
以太常马日磾为首的经学派认为,蔡邕乃当代大儒,名声斐然,深受士人学子推崇,又有校书东观等功绩。当初投效董卓实属迫不得已,如今董卓身死,故而应该给蔡邕弃暗投明的机会,让他继续在朝中任职。
若贸然将其处死,不仅有损朝廷名望,落得迫害贤良之名,更会寒了天下士子之心。
王允却不这么认为。
董卓之死大快人心,蔡邕却在为董卓哀悼哭泣,这不是董卓的余孽又是什么,必须处死以谢天下!
“太傅说得对,必须处死!”
士孙瑞等人为之附和。
自从升任太傅以后,王允的心态就发生了微妙变化。
百官越是反对,他就越要彰显自己的权威,至于那些公开站出来的反对者,他已经列好名单记在了心里。
双方在朝堂上唇枪舌战,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小皇帝出来打和,说暂且将蔡邕收押,此事以后再议。
有了天子调停,双方这才作罢。
散朝以后,王允差人请吕布过府,问起他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吕布仰头喝了碗酒,深知王允意图,好在他早已不是以前的莽夫,对此洞若观火,大咧咧的表示:我只会带兵打仗,不懂朝堂政治,不过只要王允一句话,他今晚就去狱中弄死蔡邕。
王允微微一笑,表示孺子可教。
其实他也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如今吕布手握重兵,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必须趁早除掉。
好在吕布的回答,让他很是满意。
“老夫为了汉室江山呕心沥血,朝堂上这些尸位素餐的蠹虫不拥戴我也就罢了,反倒处处替一个罪臣开脱求情,简直愚不可及!”
王允表现得痛心疾首,仿佛天地间只剩他这么一个忠良。
吕布看在眼里,劝说王允息怒。
在他看来,蔡邕本人也是过于迂腐,本来只需像王允一样,说自己是身不由己、忍辱负重,撇清与董卓的关系,届时有的是人帮他说话洗白,结果蔡邕顾念董卓的恩情,非要甘受责罚。
这才导致被王允抓住机会,要往死里弄他。
“唉……”
王允叹了口气,将举起的酒盏缓缓放下:“陛下尚且年幼,被马日磾等人花言巧语蛊惑蒙蔽了双眼。若是让蔡邕活下,今后难免会在陛下面前卖弄唇舌,颠覆我汉室江山,为了祖宗社稷,只能辛苦奉先了!”
吕布听了心里骂娘,这老匹夫,真拿我当工具人了……
杀蔡邕容易,但如此一来,好不容易才洗白一点的名声,立马又要遭到士人的大量攻讦。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吕布本想找言辞推诿过去,但忽地转念一想,这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
要想彻底获得王允的信任,那就必须献上投名状,得有把柄落在王允手中。
眼下蔡邕之事就是很好的机会。
“请太傅放心,此事交给我,保证万无一失!”
吕布揽下了这个脏活。
“如此,便有劳奉先了!”
王允装模作样的起身拜谢,再次许下诺言:“等办妥了此事,立马就让你与蝉儿完婚。”
当初杀董卓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吕布内心鄙夷,对王允画的大饼早就习以为常,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当即拱手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