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原野上的贼军营地。
寒风从西面吹来,巡夜贼兵在寒风中站不了一阵,等到两位将军睡下,便全都躲到了帐篷后面,裹紧衣服,将身子拧巴在一起,聚坐在篝火燃起的地方取暖。
“这么冷的鬼天气,还要出来打仗,也不知上面的人是怎么想的!”
“白天那汉军小儿的箭术了得,绝对是块难啃的骨头!”
“强行攻城,不知道又要死多少弟兄,唉……”
“但愿我能够活下来吧!”
聊着聊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长途奔波本就疲乏,从帐篷里传来的打鼾声,犹如催眠曲一般,钻到耳朵里,带来巨大困意,呵欠连天。
眼见周遭并无异样,于是坐在篝火前的巡夜士卒也都缩紧脖子,双手环膝,将脑袋埋了进去,呼呼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得有马蹄声响起。
营门外,张辽率领身后百骑从西北角杀入,纵马当先,手中长戟宛若银蛇吐信,沿途见人便杀,横冲直撞过来,一路势不可挡。
如此之大的动静,很快惊醒了熟睡中的士卒。
“敌袭,敌袭!”
“汉军杀来了!”
巡夜士卒扯开嗓子大喊,连滚带爬的抓起铜锣,用力敲打起来。
哐铛~哐铛~
睡梦中的贼兵登时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般的起身就往外跑。
主帐里的麹胜同样被外边的声音吵醒,有士卒入帐急禀:“将军,汉军袭营了!”
听到这个消息,麹胜坐起身来,神情暴躁,嘴里骂骂咧咧:“娘的,这小子还真是有种!”
随即起身披甲提刀,大步走向帐外。
与士卒们的惊慌不同,麹胜深知汉军兵马人数,撑死也就两三千人,而且不可能会全体出动。
只要快速稳住军心,管教这支汉军有来无回!
出了营帐,放眼望去,营地里乱哄哄的一团,到处都是奔逃的身影。
麹胜翻身上马,沿途大吼:“本将军在此,所有人休要逃窜,拿起你们手中兵器,速速随本将军杀敌!”
麹胜的吼声起到了效果。
贼兵们在望见主将身影后,纷纷往这边靠拢,很快形成了上千人的战斗力量。
张辽在营地里冲杀一阵,起初本打算斩首敌军主将,然则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麹胜的踪迹,如今倒是瞧见了此人,奈何其身边聚拢了贼兵,冒然杀过去,恐怕难以脱身。
此时,麹胜也望见了这股百余人的汉军骑兵,为首之人赫然是白天城门楼上的汉家小儿,于是当即招呼身边聚拢的贼兵,直奔张辽所在,口中大喝:“汉家小儿,休走!”
张辽回头看上一眼麹胜,手中染血长戟直指过去,放声大笑:“贼将麹胜,你这营地还没有纸糊的结实。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能奈我如何?哈哈哈……”
嘲讽结束,张辽丝毫不作恋战,沿着事先计划好的路线,带队往最薄弱的南门方向冲杀出去。
望见汉军就这样从眼前逃出营地,麹胜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暴跳如雷的大叫着全军出击。
然则当他率军冲到营地门口时,撞见了赶来的成公英。
成公英将其拦了下来,摇头说着:“麹老弟,这小儿有些手段,不可鲁莽追击,谨防有诈!”
麹胜对此很不甘心,但从大局考虑,成公英所言不无道理,于是只好强咽心头怒火,就此作罢。
一番清点下来,麾下死伤三百余人。
人数倒是不多,但对士气军心造成了严重影响。
之后麹胜严令各处加固营寨,重罚了巡夜失职的一众士卒,叱令所有人不得再掉以轻心。
本来打算天亮攻城,不过看麾下士卒垂头丧气的挫败模样,麹胜亦知此时攻城难有胜算,故而将此事暂且作罢,下令缓上两天,等士气恢复再作打算。
另一边,城门楼上。
郡守金旋来回的焦急踱步,目光时不时地望向远方。
张辽出城许久,迟迟没有回音,这使得金旋担忧异常。
早知如此,还是应该再劝上一劝,毕竟贼兵拥两万之众,张辽只带百余骑劫营,委实太过冒险……
担忧之际,城门士卒忽然手指远处,欣喜喊了起来:“他们回来了!”
金旋紧忙扶墙望下,只见夜色之中有上百道黑影晃动,蹄声越来越近。
片刻之后,这支骑兵抵达了城门下方。
为首的不是张辽,又是何人?
金旋心头大石落地,赶紧命人将城门打开,迎张辽入城。
入城以后,二人在城楼相见。
金旋问起此番劫营成果,张辽抱拳说着幸不辱命。
去时一百二十六人,回来亦是一百二十六人,负伤者十六,无一人身陨,共斩杀叛贼三百余……
听完成果的金旋霎时瞪大眼珠,全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好一会缓过神来,不禁感慨着大加称赞:“张从事,真乃嫖姚重生也!”
张辽对此谦逊表示,郡守谬赞。
有勇有谋,胆识品性俱佳……金旋心中暗自点头,目光落在张辽身上,对这小子是越看越喜,不经意的问起:“文远可曾娶亲?”
张辽微微摇头,未曾。
金旋顿时笑了起来,当场说起媒来:“吾有一女,唤作钰儿,今年二八芳龄,温婉贤淑,吾欲将此女相嫁,不知文远心意如何?”
张辽闻听此话,脸上表情一愣。
金氏乃京兆望族,与之相比,自己则是出身边地的破落户,双方八竿子也打不着一丝关系。
更何况于世族而言,双方结姻,最重要的是门当户对。
张辽不明白为何金旋会相中自己。
倘若真与金家结姻,自己绝对算是高攀,对未来仕途也是大有裨益。
不过即便如此,张辽仍没有立马答应下来,而是在金旋满怀期盼的目光中,不卑不亢的拱手回答:“承蒙郡守如此抬爱,张辽荣幸至极。然吾父母早亡,将军于我有再造之恩,故而我想先征求将军意见,再作答复,您看可否?”
换作其他人,此时恐怕早就满口答应下来,张辽还能秉持本心,这使得金旋不禁又高看了几分。
“当然。”
金旋点了点头。
随后命功曹赵昂主笔,将张辽百骑劫营之事写上赞文张榜各处,以振城内军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