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过去。
次日寅时,吕布入宫参与朝会。
过了宫门,他像昨日一般独自走着。
此时,不远处的几名朝臣望见,主动靠拢过来,笑着打起招呼:“后将军,来得这么早啊!”
吕布瞅上几人一眼,点头算是回应。
几人趁机询问:“昨闻昨日宣室殿内,中郎将挚石拔剑欲谋害陛下,将军当时在场,可否与我等说道说道?”
在他们看来,吕布这样的莽夫肯定藏不住话。
吕布瞥了几人一眼,冷声反问:“诸位如此关心此事,莫非是背后主使?”
这样的罪名谁也扛不住,几人当场变了脸色,连忙否认:“后将军此话未免含血喷人,污人清白了!”
“呵呵。”
吕布冷笑不语。
来到朝政殿前,吕布卸去剑履,迈步走进殿内。
此时殿内已经聚有不少朝臣。
位置靠后的谒者、郎官窃窃私语,而排位靠前的公卿大臣则是心同止水,神安气定。
望见吕布进了宫殿,诸多朝臣朝他投来目光,有些就这么静静看着,有些则是在小声议论。
吕布对此视而不见,坦然的走到自己席位跪坐,双目一阖,闭目眼神。
不多时,伴随“陛下驾到”的通传声,天子驾临此地。
坐于帝位,刘协如往常一般询问:“诸卿,今日可有要事启奏?”
议郎士孙萌出列,向天子躬身,义正言辞:“陛下,臣闻昨日宣室殿内,中郎将挚石胆大妄为,竟敢御前拔剑意图谋害陛下……此等滔天大罪,臣恳请陛下降旨诛连挚氏一族,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不少官员皆是暗自琢磨起来。
士孙萌父亲是光禄大夫士孙瑞,士孙瑞平日里又与太尉马日磾、司徒黄琬等人交好。
今天由这个小辈出面,十有八九也是这些大人物的意思,要说他们私下没做商量,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不怕做错事,就怕站错队。
一些试图攀附的官员当即起身出列,纷纷向天子请命。
“哼!”
听到这些刺耳的声音,仍旧坐在九卿位置的挚尹发出不满低哼,将这些趋炎附势之徒牢牢记在心里。
其他人则是默不作声,显然私底下也有过对策商议。
总的来说,挚家垮不垮台跟他们没有太大的利益关系。何况挚尹现在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当面捅刀子,万一没捅死,后果可就麻烦了。
刘协看向朝臣队列里的吕布:“吕卿,你有何见解?”
吕布当然是想斩草除根,然则刘协昨天的态度已经表明不会根除挚家,故而他也只好跟着配合出演,出列朗声说着:“臣认为,昨日行刺之事,乃是挚石一人所为,与挚家无关,请陛下明鉴。”
百官闻言,脸上神情各异。
他们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些小道消息,人是吕布杀的,甚至没有给挚石开口辩解的机会,那叫一个杀伐果决。
如今居然会替挚家求情,这里面的深意属实耐人寻味。
“吕卿所言,甚合朕心。”
刘协微微点头,与众臣说着:“我大汉自开国以来,以仁孝治理天下。朕继位至今,恩寡德薄,又历经董卓之祸,实在不宜再开杀戮,而且朕也相信挚家忠心,故而此事朕不打算予以追究。”
“陛下仁慈!”
挚尹叩首高呼。
其他朝臣也是无话可说,纷纷跟着叩首,齐呼陛下圣明。
刘协抬手示意完众卿平身,又问起吕布:“吕卿昨日救驾有功,想要何等赏赐?”
为首的几位公卿大臣彼此交流眼神,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今天小皇帝的话,似乎格外多啊!
吕布躬身抱拳,声音洪亮:“护卫圣驾乃臣之本分,臣不敢居功!”
“吕卿此言差矣,你昨日既是救了朕,那就一定是要赏的,否则岂非让他人说朕赏罚不明?”
刘协着重强调了吕布的救驾之功,在封赏时却故作为难之色:“只是如今卿已是温侯、后将军,官职再往上升恐会遭人非议……”
“这样好了,朕就赐你开府之权,兼领司隶校尉之职。”
此话一出,不亚于往平静湖面扔出巨石,在百官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开府!
这一直都是三公、大将军级别才有的待遇,而皇帝恩赐开府的特例,已经很多年没出现过了。
就连当初董卓入京,也是先拜了三公,再开的府。
如今吕布还没够到级别,就荣获开府之权,同时兼领司隶校尉。
众朝臣对此难以接受,为首的公卿甚至都在暗自琢磨,这个小皇帝到底想干什么,这种大事怎么也没事先知会一声。
你这样突然颁布诏令,搞得我们很被动啊!
就在吕布准备谢恩之时,有人站出臣列,伏地高呼:“陛下,不可~!”
视之,乃是谏议大夫王绛。
开府也好,司隶校尉也罢,一旦让吕布上位,对长安城内乃至整个司隶地区的官员,都是一种威胁。
就像一把刀子时刻悬在头顶,让人寝食难安。
如果这把刀子握在自己人手中也就罢了,偏偏从一开始,吕布就不属于他们的阵营。
而且,达官贵人们从始至终也没高看过吕布一眼。
潜意识里,将其当作是董卓、王允的门下走狗。
如今小皇帝想让用吕布来反制他们,在座的权贵们当然坐不住了。
刘协也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被人认可,但他能够做的也只有这点,至于能不能顺利上位,就只能看吕布自己的本事了。
故而在王绛出来阻拦时,刘协也只是很有耐心的询问:“王卿有何高见?”
王绛大声说着:“臣以为,后将军救驾有功不假,陛下可大赏金银玉器,以示恩赏。然开府之事多年未曾有过,应与朝堂百官从长计议,请陛下三思!”
此话一出,在场超过半数的朝臣纷纷起身出列,往地上一跪,面向天子叩首高呼。
“臣附议!”
“臣附议!”
“请陛下三思!”
“…………”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出来反对,吕布深深吸了口气。
这回是要跟整座朝堂为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