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我就在江若春的催促下，带着巧巧去了四医院，找到张医生，讲了女儿的情况，他问了好几个问题，做了一系列测试。然后对我们点着头说道：
“赵先生，你女儿各项心理指标都很正常，并且她的智力发展水平超出了同龄人。平时要注意引导她的兴趣爱好，尽量别让她母亲的事影响她的身心健康。建议假期期间多带她外出，参加户外活动。”
张医生的话稳住了我们的心，当即我和春儿就带她去了游乐园，玩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巧巧自己提出来：
“爸爸，小姨，我的作业还没有做完，该回家去做作业了。”
张医生没有认可女儿见到的是真的，可是他也没有否认，这让我心存幻想，也常常会盼着在某一刻能够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想着这次临别时蒋晓蓉的异常表现，我坚决回绝了黄卫东的邀请，春节前都没有回过县城，甚至连县城的安置房项目开工奠基仪式也没有去参加。最多也只是带着女儿回到游子桥，去看看年迈的母亲和小幺奶奶。
可是，春节前蒋佳原打来电话，说是要一起团个年，我根本就无法拒绝和回避。
腊月二十六，公司里团了年，我就只好依着春儿和红霞，一起开着车回了县城去，在家里等着第二天亲家组织的团年。给东哥发了消息报了个到，他回话说这两天正忙，让我后天二十八的时候去小姑妈家团年。
亲家就请了他两个姐姐两家人，连同我们父女俩，刚好十四个人，在晓龙的农家乐里订了一个大包间，刚好坐下。
张子翔见到巧巧到来后，也进了我们的包房里，跟姐姐和晓芙姐的外孙女祝梓妍一起玩耍着。强子是新人，今年整个春节都得在单位里值班。我们的话题也基本上是围绕着两个年轻人的婚事展开，穿一身天蓝色羽绒服的蒋晓蓉依然坐在我和巧巧之间。
蒋大姐询问了明年强子的假期情况，和亲家母商量着选几个黄道吉日，供强子琬怡选择，最后过完春节就能够定下来，好通知各家重要的亲友届时参加观摩。
开饭时，先是东道主亲家两口子给大家敬酒。陈放夫妇都戒了酒，开始备孕。连同巧巧和我家内侄子翔也掺上了热饮料，共同祝福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祈福来年更加昌盛，家庭和睦。说着吉利话，互相庆祝团年快乐。
酒过三巡孩子们开始吃饭，张晓龙夫妇端着酒杯进来给大家敬酒。寒暄一阵之后，就开始给孩子们发压岁钱。每个孩子都接到五个压岁红包，祝梓妍当即就交给了她的母亲熊妍，巧巧也学样交给了我，还特别叮嘱道：
“爸爸，别弄丢了哈，要不然，丢一个赔两个。”
杨凤至也诓着自己的儿子：
“你看，姐姐都给她爸爸保管了，子翔，你也拿给妈妈，我给你存着。”
“不行，我也给我爸爸存着。”
子翔这一句话，引得哄堂大笑。随即，晓龙夫妇带着三个孩子出去玩着。我们在包间里继续畅饮，可蒋晓蓉就像赵正好派来的间谍一样，我刚喝完第三杯，她就正色道：
“你不喝了吧，再喝就喝多了，巧巧又会说你了。”
他儿子见机行事，马上就给我添了饭。蒋大姐两口子坐在对面意味深长地笑着，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吃完饭就跟在座几位客气了一下，就下了桌去园子里找我女儿。
阳光下，孩子们都在儿童乐园里嬉戏着，我抽着烟看着他们欢笑。这样的时刻太难得，我觉得自己都想变成一个小孩子了，去跟他们一起无忧无虑的大声说笑着。
“我猜你就在这儿，亮子，你看巧巧他们耍得多欢啊。你小时候过年像这样吗？”
不知什么时候，晓蓉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来，笑盈盈的说着。我真的怕跟她单独相处得太久，所以猜匆匆离了饭桌。没想到她跟得这么紧，简直就不容人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既然逃不掉，也就只能面对。指着淘气的吊在单杠上的张子翔对她说道：
“我小时候比子翔还调皮，经常回家后都要挨上一顿打。”
“哪个打你？你爸还是你妈？”
她歪着头看着我问着，我笑了笑道：
“当然是我妈了。我爸几乎就不打人，看着严厉，却一直都是跟我们讲道理。而我妈总是先打上一顿，再哭闹着跟我们诉苦，没道理可讲。”
“看不出孃还那么横啊，你那么调皮，一定是你挨的打最多了。”
蒋晓蓉分析着，我也没去否认她的观点：
“我哥是老大，大我三岁，情商上面要甩我一条街。他犯的错，惹的祸，总是能牵扯上我，或者是直接让我背锅。而弟弟妹妹都还小，我也不忍心让他们挨打受苦，家里所有人闯的祸，我能扛则扛，自然挨打的次数最多了。后来，母亲打得累了，我就接过鞭子，帮她打我自己，往自己身上抽着，只想她能消消气。”
“你咋那么瓜呢？哪儿有自己打自己的呢？”
她听着我讲述幼年的遭遇，吃惊地望着我，一面摇着头，觉得简直不可理喻。我只好告诉她：
“我老妈性格刚烈，又一直不肯认输，即使打错了，也不会跟我们说一句对不起。她能一个人带大我们兄妹四人，确实不容易，皮肉之苦不算折磨，我们最怕的就是见到她唉声叹气的样子，那才让人头痛。”
她不解地问了句：
“你妈咋是这样的呢？张晓溦当时刚到你家的时候，是不是也受了她的气呢？”
“刚开始的时候受了点，不过我没在老家安家，也就没让晓溦再受气，也是万幸吧。按她当时的性格，可能早就离开我了。反正，依你的脾气，也跟她处不到一起的。”
我老老实实的答着，晓蓉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不再言语，并排着站在我身旁，专心地看着那几个孩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打破沉默开了腔：
“天气这么好，等娃娃些在这儿耍一下，你陪我去外面走走吧。我想跟你单独说说话，好不好？”
我没有拒绝她的要求，从侧门出去，沿着上次我们走过的乡村小道，往田野深处走去。走到半道上，她又开始挽着我的胳膊，缓慢地沐浴在和煦的阳光下散着步。
“强子，你过年住哪儿？省城还是县城里呢？”
“看情况吧，省城里有人请吃饭的话，就带着娃娃回去，反正强子也不放假，在哪儿过都一样的。”
这回话显然没达到她的预期，就继续问着我：
“那啥子时候在县城呢？”
“春节魏姐两娘母都要回乡下去过节，腊肉香肠都做好了的，我和巧巧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县城过吧。再说了，琬怡有些时候也会过来看妹妹，这样大家都方便。过年还是要带娃娃去给她舅舅姨妈拜年，也要回游子桥去给小幺奶奶拜年。今年给两个姑妈和幺爸都要拜年。”
我索性和盘托出，她看着我笑了笑，试探着问：
“这两年其实我都是一个人在过年，能不能跟你家一起过年？这样，我也不会那么孤单。你要觉得不妥的话，喊春儿也一起过吧，反正她也是一个人。”
“春儿每年除夕都陪着她老妈，应该不会同意的。如果你实在觉得孤单，我可以回游子桥把小幺奶奶接到我家过年。反正三十夜我们都要回游子桥团年陪老妈的，你愿意的话，就跟琬怡一起下去。吃了年夜饭，我们再一起上来就是了。”
我盘算着，一口拒绝她会很残酷，就取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免得和她单独相处太久了，产生以往的那些激情时刻。她点着头赞许道：
“好嘛。不愧是老江湖了，你是不是怕我把你给吃了啊？就这样防着我，我实在是太孤单了。以前张晓溦逢年过节都会过来看看过陪陪我，去年她生病了，我一下子就感到好失落。生儿育女有啥子用呢？等以后巧巧长大出嫁了，你还不是也像我一样，一个人过年。”
她这还是在暗示着我，不要孤单一人的过下去。不过我还并不是孤单的过日子，至少我还有一个巧巧，还有一个可以期盼的张晓溦。可她真的就是一个人，真的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过年。
我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怜悯是否会带来不好的后果，可这些都是次要的。人与人之间多一些温情总不会是坏事，何况巧巧真的需要一个成年女人陪伴在她的身旁，正确地引导她的行为举止，好处大过风险，这是值得的事情。
商人的习惯，让我用能够获得的利益来衡量这件男女之间相处的事情，也不知道对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她弟弟打来电话了：
“喂，佳原，我们在外面晒太阳。要得嘛，跟着就过来，不远，稍等。”
挂掉电话她就跟我说：
“佳原他们要走了，晚上还有另一家要团年，让我们过去告个别。”
“好，走嘛，回去。”
说完我们就转身往回走去。孩子们已经被张晓龙召集起来，在停车场口子上等着我们。佳原走过来抱了抱我，满怀歉意地说道：
“亲家，不好意思哈，晚上我还有一个年要团，我大姐也要去熊家，就先撤漂了哈。明年再见了，对了二姐，你是留在这儿还是回去？”
还没等蒋晓蓉答话，晓龙就抢先开了腔：
“佳原，你二姐就留在这儿，我们晚上也团年，我都叫我大姐过来了。二哥，把蒋二姐留下来，一起团个年。”
“对，那个，放儿，你们俩晚上有安排没有？就在这儿团年吧。”
我看着蒋晓蓉的儿子儿媳问道，兰萌琪拉了拉陈放的衣角，小伙子马上就回答着：
“赵叔，张叔，今晚琪琪姐姐家也团年，早就约好了的，不好意思哈。妈，要不这样吧，你跟我们过去一起团年。”
“切，我才难得跟你们跑的，我就在你张叔这儿，大家都不是外人。走你们的，嫑管我了，走你们的。你赵叔又不会把我给吃了，明天中午在你姨妈家团年，早点到哈。”
蒋晓蓉显得有些不耐烦，说着话，就让她儿子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