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细小如蛇,攀上衣袖处,丁仙狸下意识的甩手,黑影尾巴摆动一下,像是被风吹得摇摆一下,而后迅速抓紧衣袖。
有着这一瞬间的功夫,丁仙狸也看清楚这是什么。
这是条筷子粗细的紫黑色蜈蚣,头尾修长,须足完整,尖锐的爪子攀爬如飞,爪尖死死刺入布料缝隙里,沿着衣袖外面转眼间爬到了袖口。
灵活得像是某种机械怪物。
蜈蚣的份量压在衣袖上惊醒了丁仙狸,他反应过来霍然起身,一掌拍向袖口。蜈蚣长长的尾尖在袖口摇晃一下,随即消失在衣袖里。
没有打中。
衣袖里一阵晃动,几乎能感觉到蜈蚣冰冷的外甲壳贴着皮肤滑过,让人生出毛骨悚然的鸡皮疙瘩。
蜈蚣在飞快的向上爬。
来不及做更多反应,丁仙狸飞快地扑倒在地,小臂绷紧,平贴着地面压下,说来迟,其实反应只在一瞬间。砰的一声,小臂砸在坚硬的地面,还来不及感觉受伤的剧痛,衣袖里一阵跳动,只剩下半截躯体的蜈蚣条件反射的蜷曲抽搐。
无暇去体会半截蜈蚣在衣服里跳动的是什么感受,丁仙狸侧身坐起抖动袖子,半截蜈蚣掉出来,但也只有半截,剩下半截紧贴着,仍然牢牢扎在他皮肤外面。
皮肤上的刺痛传来。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丁仙狸脸色大变,飞快卷起袖子,果然,蜈蚣前半段紧贴在他小臂上,已经肠穿肚烂,两支发黑发蓝的毒牙间,被夹住的小块皮肉已经肿胀,仿佛灼烧般的剧烈痛感袭来。
与昨晚被野狗咬伤的痛感一般无二,表明一般无二的毒液,同样不简单的袭击。
丁仙狸抄起床头昨晚剩下的针剂给自己打了一针,一边倒出几片药片咽下去。这些动作做完,还不到十五秒。
然后盯着蜈蚣的尸体,他突然发现了这是个绝好的机会。“长寿,过来守着!”
喊过一声,丁仙狸揪下半截蜈蚣尸体,符咒的力量展开,能清晰的捕捉到梦境的力量在蜈蚣身上散去,而且不仅仅如此。丁仙狸能感觉到一条“路径”,在不同的维度,层次塌陷,升华,跳跃,尽头的蜈蚣灵性意识还在向更深处遁行。
抓住你了!
丁仙狸抓住原石和符咒原件塞进怀里,意识带着符咒力量飞快追逐过去。
意识驾驭符咒力量尾随而去,丁仙狸仿佛能听到耳边风声呼啸,就像乘着快车,一瞬间跨越了无穷幽暗,只见前方一片仿佛星云般的浩瀚景象。
这种感觉与在梦中相似,时轻时重,似真似幻,真切又看不到一丝细节,但与梦中不同的是记忆。
他在几次进出梦境中精神空间之后,就已经能保持梦中的记忆,甚至保留了思维能力。但此时在这片精神空间之外的梦境,像是受到了冲击一样,这茫茫梦境,不适应的环境,无时不刻在打压他。
丁仙狸摇摇头,符咒力量拢住全身,前面蜈蚣留下的痕迹还在,他飞快地追上去。
梦境中轻轻一“游”,便在这一块星辰大海中穿梭起来。
丁仙狸不断的飞行,游动在这无限宽广,不知边际的星海中,他能隐约感觉到前面蜈蚣还在移动,也能感应到另有一种牵引力来自另一个方向。但是这无穷的星海不是通透明亮的。他能看到似乎千万里之外,也能一步跨越千万里,但是在这范围外,仍然有大片大片的阴影,仿佛色彩斑斓的气泡,下水道漂浮的油污一样,充满了让人恶心的艳丽色彩。
一个一个气泡就死寂的悬浮在宇宙太空中,丁仙狸游得飞快。极度的安静产生了让人难以承受的恐惧,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内心,符咒的力量散发出某种温暖的光,抵御这些恶意。
旁边不时有气泡膨胀,或者仿佛煮沸的肉包,溢出糜烂的油污,或者干脆整个的爆炸,里面千奇百怪的怪物冲出来,看见丁仙狸就追逐而来。
那些家伙往往跑不远,很快就在星海中消亡。
除了这些东西,梦境里一片死寂,就像一个黑色深洞里,只有他一点白色。
随着往前追逐,气泡越来越多,一个一个堆叠在一起,腐烂的气泡和无数怪物,堆叠得像一整座连绵起伏,找不到山脊的腐肉山脉。
蜈蚣留下的最后的痕迹指向山下,丁仙狸只一迟疑,便跟着追了下去。
梦境星海里无上无下,一切方位都在这里失去意义,空间和时间在灵性堆积扭曲成的怪物窝里毫无意义。这里只有庞大的腐烂山体,就像一颗巨大星体一样,拖着所有怪物不能逃离。
丁仙狸尝试着靠近,沿着路径追索,忽然间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狠狠一扯,来不及做丝毫挣扎抵御,便往前一扑,就像进入了某种动物的胃部,腐烂的温度一瞬间充斥了周围。
他被拉进了这座腐烂山脉的领地。
周围的一切能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心智强韧的人崩溃疯狂。幸好符咒的力量无时不刻支持着他。
从远处看到,远远没有近距离接触时的感触强烈。周围像是蒙上了一层红黑夹杂的血糊肉糜,呼吸着怪物的疯狂,怪诞,滑稽和荒谬冲击着思维,天和地,生和死,你我他,所有的念头和情绪都被黑色恶臭的淤泥搅和成浆糊,没有所谓饮食,更没有秩序和混乱,善与恶,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座腐肉山脉里填塞挤压,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正在努力呕吐,的同时又不断的往食道里塞进去更多。
所有的人所拥有的,与道德,沟通,文明有关的一切都在远离。
蜈蚣的线索已经彻底中断,丁仙狸感觉理智就像绷紧的弦,随时能中断,然后扎进自己脑子里,下一刻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往外飞去。
符咒的力量在这里开始削弱,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这里有大危险。
丁仙狸的速度不慢,但处境却不妙。抬头看了眼上空,不知什么时候,腐肉山脉上脱落下来的一小块“山体”往这边漂浮过来。
尽管只是脱落的一小块,在不知不觉中覆盖了他头顶上空之后,给他的感觉,就像一整座城市悬浮在头顶。
丁仙狸飞快地游动,头顶是一群怪异的猴子状怪物,这些怪物用爪子攀缘着山底死去怪物的残肢,冲着他龇牙怪叫。
那东西看起来像猴子,却长着人类的四肢,一张猴脸仿佛剥去了皮,干瘦而丑陋,四肢向后翻折,高高挺起肚子,獠牙外翻。
丁仙狸心中急切,速度随之加快,猴子怪物咆哮着撕下怪物的残肢向他砸落,发现被丁仙狸一一躲避过后,又发出尖锐急促的叫声。叫声随即引来寄生在这腐肉尸堆上更加庞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