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大堂，许天衣无精打采地坐着，刚起床的他，睡眼朦胧。
“世子殿下，小人春江楼掌柜陈二福。”
“广霞楼掌柜李安。”
见其他几个中年人也要自报家门，许天衣摆了下手：“本世子记性不差，记得你们，都是百味坊的酒楼掌柜，大清早一起来府上有何事啊？”
“世子殿下光临我等小小食府，小人几位有眼不识泰山，没能及时认出，招待不周，还望世子殿下恕罪！”春江楼掌柜陈二福说道。
“望世子殿下恕罪！”其他掌柜连忙附和。
就为这事？
许天衣有些无语。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换成其他人，这些掌柜可能只是当时感到惊慌，想着之后再见了必定好生招待，可他是北牧王之子，那个手上沾了数十万条人命的北牧王的儿子。
许天衣眼帘掀开一条缝：“你们不会是来送还饭钱的吧？吃饭付钱，天经地义，真要拿钱过来，可就是瞧不起世子我了！”
“不敢不敢！”陈二福连忙道。
许天衣不言，等着对方告退。
早已准备好措辞的陈二福，看了其他掌柜几眼，有了底气，腆着脸笑道：“是这样的，小人几位想着世子殿下高风亮节、智勇双全，乃是人中龙凤！”
“将饭钱送还回来，确实是对世子殿下的一种冒犯，但殿下阔绰大气，每次给的银子都是多出不少，我等不敢私藏……”
许天衣有些烦躁：“说重点。”
“是是是，所以我等几人商议后，斗胆将世子殿下多给的银子全部换成白面馍，分发救济给了城外的乞丐流民。”
“嗯？”许天衣微微睁开眼，心里又有了那种不好的预感。
见到北牧世子起了兴趣，误以为自己做对了的陈掌柜，脸上笑容浓郁，如阳春三月的向阳花。
“殿下尽管放心！这次施舍救济，是京城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那股热潮，从下午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连京都府都给惊动了！”
许天衣已经困意全无，屁股离开椅子，站了起来。
陈掌柜愈发得意，满是孝敬笑容地说道：“小人几位一点名声都不敢贪，对外统一口径，这一切都是世子殿下您吩咐做的！”
许天衣扭头看向白灼：“有这等事？”
“是从昨日下午开始西城门有人分发馒头，阵势很大，一直持续到了入暮，可没听说是世子殿下安排的啊。”白灼一脸疑惑。
“是这样，为了避免流民乞丐蜂拥至此，扰了世子殿下清净，所以是在给最后一批乞丐流民分发馒头时才说的。既实现了场面壮观，又做到了让世子殿下显得低调不张扬。”陈掌柜语气颇是自得。
许天衣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这样啊，那可真是有劳几位掌柜了。”
“不劳烦，不劳烦，能为殿下效力，是春江楼的荣幸！”陈二福连忙道。
“也是我等荣幸！”其他掌柜也赶紧附和。
许天衣言笑晏晏地说道：“外面流民乞丐多不多我不知道，但我平日花销甚多，想来多给的银子也不在少数，都用来买馒头，岂不是很多？”
陈掌柜性情了，一挥手，豪爽道：“很多，非常多！何止是多，整个京城当晚的白面馍都被我们给包圆了！”
许天衣一步迈过去，指着一脸富态的陈二福就破口大骂。
“你还知道统一口径！还知道包圆！你这么能组织，怎么不下地狱组织那些饿死鬼投胎呢！”
？？？
春江楼掌柜一脸懵，世子殿下前一秒还笑容满面，这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殿下，我等当真没有贪慕一点名声！全都是以殿下的名义做的救济！”
许天衣再也忍不住了，连踹带踢，把几名酒楼掌柜直接轰出了王府。
“以后不准以本世子的名头做任何事！再有下次，本世子拆了你们的酒楼，让你们人头统统落地！”
许天衣站在府门大骂。
酒楼掌柜们屁滚尿流地离开。
“去，派人去打听打听，现在城外是个什么情况。”许天衣冲白灼说道。
“殿下，已经派人去了。”
心思玲珑的侍女白灼，已经猜到了殿下为何不喜好名声。
她跟在殿下身边多年，知道殿下胸无点墨，可当今圣上未必相信，不然也不会要殿下入京为质，这时候若是名声好了，殿下处境就危险了。
许天衣点了下头。
“殿下，还有一位老先生，在偏房等着，也想见您。白灼看了，衣着普通，也不会武功，但颇有文气，像是一读书人。”
“读书人？”
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的许天衣，原本不打算见，想着赶快领着野狗营去白马寺捣乱一通，不然他这位北牧世子就当真是京城内外皆美名了。
可白灼这么一说，让他觉得对方有点不简单。
白灼的目光，一向是比较毒辣。
“走吧，去见见。”
许天衣压下心中烦躁，很是疲惫无奈地朝府内走去，迈过府门时，总觉得哪里不对，没来由地回头看了一眼。
隔着王府前的空旷场地以及无比宽敞的青龙大街，有两道人影安然静立，皆是年轻女子。
其中一人身材高挑，着绣有金边的黑纱长裙，另一人是仆从，站在其身侧。
那名黑色衣裙的女子，目光深邃，神情淡然，遥遥望向这边，正好与许天衣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虽说距离缘故，无法看清那女子容貌，但许天衣肯定对方一定是位极其漂亮的大家闺秀。
没有心情搭理这些，许天衣转身走进王府。
“老先生是何人啊？”那名书生气老者走入大堂，许天衣也不等对方说什么“拜见世子殿下”一类的话语，直入主题问道。
“老朽吴普，原大运人，自隆运道青州来。”
“原大运人，敢说自己是亡国之人，胆子倒是不小。”许天衣似是笑了下，“老先生找本世子，所为何事？”
“听闻世子阔气，想必也是求贤若渴之人，老朽特来求一幕僚身份。”
“明明看着很文气的一人，怎儿就那么市侩？”许天衣没了心情。
“老朽十二次科举，十一次在大运，最后一次在大永，均未中举，至今仍是一个秀才身份。这般年纪，毫无是处，也不得不市侩了。”老者一点不嫌丢脸说道。
许天衣感到有意思：“连举人都不是，你凭什么觉得本世子会留你做幕僚啊？”
“因为殿下不在乎名声，也就不会在身份和功名上以貌取人。再者说了，老朽若是考取了功名，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你的意思是跟本世子有缘了？”许天衣笑了，“功名暂且不去谈，本世子身边不留无用之辈，你既自信前来，那本世子给你一个机会。来吧，证明你的本事。”
老者微微沉默后说道：“敢问殿下，府外召集兵士，是要做什么？”
“马踏白马寺。”
“为了什么？”
许天衣犹豫一下后说道：“本世子纨绔，做事随心所欲。”
“不可！”
许天衣眼眸眯起：“哦？为何……不可？！”